宰相韩琦和曾公亮吩咐把弥留中的赵曙从西屋移到了正殿,太医们浑身哆嗦着守在旁边,他们已回天乏术。(
调皮王妃惹人爱)m赵曙在无尽的烦恼和遗憾中走完了他的帝王之旅。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发出了最后一声叹息。云龙锦被复盖着的躯体逐渐冷却,高皇后用手去试赵曙的鼻息,突然触电似的失声大喊:“官家!官家!你——”喊着,眼泪夺眶而出,既而嚎啕大哭起来,赵颢、赵预等也是哭喊着:“父皇——父皇。”
宰相韩琦见赵曙没有了反应,知道皇帝已经大行,喝令高居简:“快去相国寺请太子速回。”赵曙仿佛听到了韩琦的话,他冰冷的手又动了一下。曾公亮急对韩琦说道:“韩大人,且慢去请太子,你看,皇帝的手又动了,只怕还能好起来。”韩琦狠狠一跺脚,喝道:“胡说!皇帝若好了便是太上皇,高居简快去请太子!”曾公亮瞅了韩琦一眼,还想说什么,却没敢说出来。
赵顼和韩维离开相国寺,已是午末未初。他们刚准备登轿,却见入内内侍省高居简飞马跌跌撞撞地赶到,气喘吁吁地说:“宰相韩琦韩大人、曾公亮曾大人敦请太子立即去福宁殿,皇上他已经……”。赵顼一惊,腿下发软,心里明白一准是父皇不好了。他吩咐高居简:“你再去通知两府其他各位大人……”说完,他吩咐轿夫:“火速赶回福宁殿!”心想:什么上上签,原来一点也不灵!
正月初八巳时,赵曙崩于福宁殿。高皇后和赵曙的子女伏在赵曙身边悲痛欲绝,范观音站在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高皇后哭骂道:“皇上原来身体多结实,都是你这蹄子给害的,我不在宫内,你狐媚惑主,让皇帝丧了命!”范观音争辩道:“皇后,这都是没有的事,你不在京这些日子,皇上一直生病,你这样说是要我死啊,我死给你看!”说着,一头向廊柱撞去,幸亏曹太后一把紧紧拉住:“滔滔悲痛之中,难免说错话,你千万不要如此,陈姝你带两名内侍保护好范观音。”
曹太后用手帕为高皇后揩眼时,心里一块石头已经落了地:赵曙终于带着她和张茂则的秘密走了!永远也开不了口了。她轻声吩咐:“张茂则,西屋比较乱,你去看看,把紧要东西保护起来。(
横刀夺爱:名门贵妻)”张茂则会意,连忙来到西屋搜走了上次被赵曙扣留的匣子。
赵顼此时正赶到西屋,迎头张茂则鬼鬼祟祟地夹着一只匣子出门,便喝问道:“张茂则,你手里拿的什么?”张茂则张口结舌,正无法回答,曹太后赶到他身后说:“是我叫拿走的,是关于你父亲的一些秘密,现在不能给你看,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的,孙儿你现在快到正殿去吧。”赵顼将信将疑。但此时顾不得多想。他踏进正殿,听到哭声,知道不好,立即泪如泉涌,叫了一声“父皇”,便伏在赵曙的遗体上大声痛哭起来。
谨以一首七绝为短命的赵曙一叹:
螟蛉即位意仓皇。濮议疯癫兀自伤,
玉座珠帘才撤去,灵柩已报出汴梁。
赵曙升遐后,欧阳修、文彦博、曾公亮、陈升之陆续赶到,高皇后查问高居简:“其他两府大臣,是谁的命令召来的,我没有通知你呀?”高居简说:“是太子令奴才召他们来的。”高皇后这才没有再问下去。
不一会,韩琦躬身去扶赵顼:“请太子节哀,请太子听遗制。”于是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韩琦徐徐展开早已书在黄绫上的遗制:“朕蒙先帝之隆恩。荷高天之眷顾。获主社稷。到现在四年了。现在忧劳积虑。罹患重病,遂至大渐。皇太子赵顼。睿哲之性,英明天纵。可于柩前即皇帝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诸军封赏。由嗣君处分。丧服以日易月。山陵制度。务必俭约。在外群臣只在本处举哀。不得擅离治所。成服三日而除。沿边州镇皆处边防要地。不用举哀。死生之理。圣哲所同。望辅佐我元子。永康王家。”
曾公亮让高居简搬来一张椅子:“请皇上于大行皇帝灵前即帝位吧。”赵顼跪着,哭得泪人似的,不肯就坐。(
网游之三国王者)韩琦催道:“大宋强敌环视,国不可一日无君。”
群臣齐声催道“请陛下即刻登基,以绝四海觊觎之心。”高皇后伸手扶起赵顼:“皇儿你快就坐吧。”高居简连忙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黄龙袍披在赵顼身上,将他扶起到座椅上,此刻的赵顼心头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一阵人影晃动,耳边听得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只见韩琦、曾公亮和一班朝臣,自己的弟弟妹妹和众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在他面前,他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已即了皇帝位,连忙说:“平身”
已经来不及行册封太子大礼了。二十岁的赵顼仓促间便成了大宋王朝的第六位皇帝。他慨叹道:“想不到短短四年,我大宋竟连遭变故,社稷不幸,黎民不幸啊!各位爱卿,都换孝服为大行皇帝发丧吧。”韩琦立即说“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料理大行皇帝的后事。”
颤巍巍的景阳钟又响起来了,总管太监,入内副都知石全育拖着哭腔尖叫着:“皇帝驾崩了!百官换孝服入福宁殿,为大行皇帝举哀——”
守灵第一夜,赵顼与两府大臣坐在皇堂里,话题很是沉重。赵顼声音低沉地说:“我朝开国已经一百八年了。国家的财政经济经历了上升期、鼎盛期、现已是危机四伏。朕听说,太祖开国时就设立了三司,总领盐铁、度支、户部。全国路、州、县三级财物都由中央三司统一调度,形成了全国统一的财政经济管理机构和制度。皇帝经常亲自过问财政情况。是这样吗?”
韩琦说:“是的,三司每年要把全国的金银钱帛、军储粮草收入支出制定成册子呈交皇帝。皇帝对全国的钱财粮草有绝对的支配权,金银财富都集中在京城,储藏在一专门府库,命名为内藏库。以备不时之需。没有皇帝允准,谁也不敢妄动。”
赵顼说:“那本来是祖宗积聚准备用来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钱,可是韩绛告诉朕,国库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财政年年赤字,朕做的是一个两手空空的皇帝。”
欧阳修说:“说来令人沮丧,从真宗朝开始,文臣武将生在温柔富贵乡,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懦弱无能,兵、政、理财都荒废了。(
妞非在下)后来,契丹发动侵略战争,我朝不敢面对强敌,不计后果地与契丹签订了辱国丧权的“澶渊之盟“,每年向契丹赔款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结束战争。美其名曰“输送岁币。每年还要动员大量的人力,耗费大量的钱财,发动规模巨大的祭祀活动,国库能不空吗。”
曾公亮接着说:“一次祭祀下来,滥赏官员多达两千多万贯,当时全国一年财政总收入才二千六百多万贯,一年的收入全部用于祭祀都不够。因此内藏库的钱财,被大量拨出支用。这样几十年下来,自然内外交困。”
赵顼对大臣们说:“历真宗、仁宗、和我父皇三朝,现在冗兵、冗官越来越多,内忧外患已到了万分危险的地步:先说冗兵,太祖开国时,全**队才二十二万,现在全**队已高达一百四十多万。一个禁军士兵每年领饷五十贯,一个厢军是三十贯。一年之中还有名目繁多的补贴和赏赐。加上军事装备的花费,乡军、番兵、的支出,每年用于军队的开支达五千多万贯。全国每年财政总收入不过六千多万贯,冗兵费用一项就占了全国收入的六分之五。
再说冗官,现在除了科举这条仕途,皇亲国戚、五品以上官员还享有荫补子弟的权利。荫补人数超过了科举及第的人数。一人入仕,则子孙亲族皆可得官,多至一二十人,少不下五六人。现在全国有品级的官员达二万四千人之多,无品级的吏更数倍于官。”
韩琦说:“冗兵可裁,冗官难治,公侯将相为朝廷出生入死图的就是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荫补子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为朝廷出力呀。”
赵顼说:“可是官吏的俸禄、赏赐、特支,每年耗费的钱粮使老百姓不堪重负。而且官场贪渎盛行,百姓生活日益困苦,各地都有人啸聚山林铤而走险。父皇撒手人寰,丢给朕的亏空已达167多万,这局面非改不可呀。
再说我们用重金并未换来边境的安宁。
www.cqhtg.com西夏全国的财力、物力、人力还不及我朝陕西一路的四分之一,我们偌大的皇朝却被小小的西夏打得连吃败仗。我们现在每年要给契丹和西夏共赔银四十万两,绢四十万匹,茶叶七万斤。这不但在财政上是一种沉重负担,也是我们心中的一个沉重的包袱和耻辱。所以,朕虽然坐上了龙椅,却诚惶诚恐,寝食难安。”
二十岁的赵顼的这番话使韩琦等一般大臣听得如雷贯耳。韩琦说“陛下及笄之年竟能如此高屋建瓴,通晓大政,臣等幸甚,万民幸甚!眼前虽有难处,相信陛下必定能带领我们渡过难关。”
赵顼说:“哪里是什么高屋建瓴,朕出身在皇室小宗之家,所住的睦亲宅又在平民区,因此能了解一点民间疾苦罢了。今后还望各位爱卿多方辅佐,以求我大宋重振雄风!”韩琦领群臣说:“臣等定效忠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即位那天开始,年轻的赵顼就有意识地开始了他励精图治革故鼎新的旅程,尽管他开始并没想到这条路上到处是惊涛骇浪,到处有潜流暗礁。
张茂则轻手轻脚来到赵顼守灵的蒲团边:“万岁,你年纪轻轻肩负此重任,奴才实在舍不得,您看,要不要让您祖母帮帮您,她可是辅佐过仁宗和您父皇,对军国大事无所不通啊……”赵顼思索了一下,轻声说:“朕早已娶亲生子,是个成年之人,皇祖母年纪大了,马上就是太皇太后了,岂有让她再操劳的道理?”
张茂则向曹太后回报:“我按您的意思探过皇帝的口风,他不想您帮着理政。”曹太后对张茂则说:“算了,命该如此,老身就安于做一个太皇太后吧。”
赵顼叮嘱文彦博:“朕怕西夏会趁朝廷有大变故而侵犯,枢密院要用快马查问边关情况。”
陕西都转运使李师中妄奏朝廷称:“臣巡守边防,辖下非常安宁,西线无战事,请陛下放心。”于是,朝廷又让他兼权泾原路经略司事。
一天,副总管蔡挺向李师中汇报说:“我朝新丧,西夏正点集兵马,将要出兵入寇,请求增兵防守。(
末世魔神游戏)”
李师中却责备蔡挺:“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不协军情,张皇生事,与本帅之前给朝廷的奏章相抵触,你去知凤翔府吧。”蔡挺去凤翔府后,李师中还捏造了许多污蔑不实之词请求朝廷治蔡挺的罪。
蔡挺离开几天之后,西夏人果然大举侵犯疆,杀略生地弓箭手及熟户蕃部多人,李师中没有即时发兵救援,以致数千户熟户蕃部被敌人掳走。
消息传到汴梁,朝廷大哗。赵顼命令:“降陕西都转运使、光禄卿李师中为少府监、先贬知忻州。御史台即日起勘查李师中罪行。”
司马光认为处罚太轻,他上表奏道:“听说李师中被追究的责任仅仅止于擅自调动蔡挺去知凤翔府,并给蔡挺捏造了许多污蔑不实之词。李师中的所作所为如果从军国大计考虑,为害实在很深。为什么这么说呢?国家承平日久,将士不熟悉战事。李师中明知西夏人要来侵扰,却因为害怕自己的谎奏被揭穿,而继续欺罔朝廷,阻拦将士不去救援,终于让数千户生民、弓箭手落入虎口,使边疆人民父子流离,骨肉涂炭。我怕从今以后,诸路弓箭手都不敢在靠近敌人的边陲居住了,熟户蕃部都会产生叛国投靠贼人之心。这样看来,李师中所作所为为害还小吗!况且李师中是靠父荫得官,材庸气鄙。做官以来,所到之处,随心所欲,残害吏民,不顾宪章制度,轻侮王命,骄奢淫逸,天下共知。曾多次因犯事被贬黜,可是每次都很快被重新启用。
现在终于到了举措乖缪,骇人听闻。陷败民命,挫伤国威的地步,朝廷内外无不愤激。陛下纵然不想杀他以谢边民,也应当将他投放到荒蛮之地以抵御夷狄,这样才能使封疆之臣心中稍微有点畏惧。”
赵顼怒冲冲责问韩琦、文彦博:“李师中有什么背景,让你们这样投鼠忌器,屡贬屡用?现在要迅速查明李师中罪行禀告、严惩不贷。”
韩琦、文彦博告退后,赵顼对韩维说:“现在国家如此积贫积弱,非变革不行!”韩维说:“陛下,凡事总有个过程,操之过急不行,欲速则不达,还是先处理好治丧大事吧。”
赵顼在派遣同判太常寺宋敏求告哀于辽时,宋敏求问:“真宗皇帝当年和辽主耶律洪基的父亲订澶渊之盟时以兄弟相称,而今,耶律洪基的母亲还没死。告哀诏中对辽母后当如何相称,难道要让陛下自称重侄孙,称她为太母吗?”韩琦说:“自称侄孙、称辽母后为叔祖母就可以了。”赵顼不情愿地说:“暂且就这样称呼吧。”
初十日,赵顼宣布:“奉遗命尊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命宰相韩琦为山陵使。”他告诫说:“山陵所须,应交付三司、转运司规划安排,不要动不动就侵扰百姓。”
御史刘琦进言说:“按礼,居丧不应该饮酒吃肉。仁宗之丧,百官乃至诸军早晚用餐皆给酒肉,京师羊都被吃光了。这次请给百官素食。”太常院礼官韩维说:“刘琦所言甚是。”韩琦摆摆手:“不妥,还是按惯例办。”赵顼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但宰相已经抢先说了话,他便没有再吱声。
礼院又呈上了札子:“群臣今日成服后,乘布裹的鞍鞯。等到小祥那天,可以除头冠、方裙、大袖。等到大祥那天,可以裹素纱软脚幞头,着公服,乘皂鞍鞯。禫除那天,戴素纱幞头、穿常服、系黑带。第二天,改穿吉服,去佩鱼……”赵顼对韩琦说:“这些常规事务吩咐他们按章办事就行了,无需一一上奏。”
正月十一日,大敛后。群臣上表请赵顼登殿听政,赵顼说:“大行皇帝音容犹在,朕哪有心情上朝?有事就在内东门说吧。”
当天下午,赵顼来到内东门幄殿,先召来韩绛、韩维兄弟。他对主管财政的三司使韩绛说:“爱卿详细说说‘国用’具体情况。韩绛叹了一口气说:“祖宗平定天下,收敛了大量金银财宝在内藏诸库,他们留给后世之家业是很丰厚的。可是现在,百年之积,只剩一本空账簿了。遵从陛下诏书,到昨天晚间,诸军将校的恩赏已全部支付了。但是文武百官,迁官加职之后,对他们的赏赐赠与,如果还按照仁宗殡天旧例,国家财力委实担负不起。”
血气方刚的赵顼,一听账上已经没钱,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仍然感到泄气。
他皱着眉头说:“那就按真宗上仙、仁宗即位裁减赏赐的旧例施行。这也是先朝体例,不是从今日开始裁损的,可以减少一点支出。另外朕让王陶专赴巩县,协助你们三司督办山陵事宜吧。”
韩绛说:“所营山陵制度,大行皇帝遗诏就戒从节省,臣请求陛下明令三司及经办的州县,凡是当职的官吏,必须根据确数,明立账目,务在爱惜公私财力、物力。至于各色用度,只要不是急需的,能省就省,能减就减,以减轻人民负担。”
赵顼说:“爱卿所言极是,当今之切务,莫过于此啊。”他又转向韩维:“先生帮我想出了什么开源节流的好办法了吗?”
韩维说:“以前惯例,大行皇帝应当有遗留物分赐臣下。可是眼下公私匮乏,而且四年之内,又两遭大的变故,营造山陵及优赏士卒,已经花了很多钱。如果还按仁宗皇帝殡天旧例,厚行赏赐,恐怕宫廷中已无法支付。可以从府库中,取一些普通衣服古玩来充用,只要说得过去就行,不必过分丰厚奢侈。所有金帛贵重物品,可以养兵赈民的,希望倍加珍惜,留着以救突发情况之需。”
赵顼有点吃不准:“如此一来,收受遗留物之臣不会有怨言吗?”韩维又说:“陛下在此时即位,正当躬行节俭,以强国富民为念。如果认为臣的话可行,则请就从这一件事开始。况且遗留物之赐,是台谏官以上才有份的,这些人都是朝廷近臣,理当体谅国之艰难,即使赏赐微薄,也万无不知足之理。若事关众多中下层官吏而使陛下招致怨恨,臣必不敢这样说。”
赵顼赞道:“先生考虑得周到,就这么办。”于是下诏:“四年之内,国家连遭大丧,所赐遗留物令内侍省取旨裁减,山陵制度令三司奉行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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