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回到清居殿,赵顼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无限道武者路)赵曙问:“我儿怎么在这里,今天下学这么早吗?”“不是,我向先生请了假,孩儿有事情要对父皇与母后讲。”赵曙解开衣领,很随意地坐了下来,问赵顼:“什么事啊,这么急?”“为妹妹们占了几位公主姑姑房子的事,外面都传开了,流言说得可难听呢……”
“都说些什么呀?”赵曙一下子紧张起来。赵顼说:“流言说先皇好心无好报,有人……有人恩将仇报!”“谁敢这么说?朕非宰了他不可!”
“父皇、母后,人言可畏,悠悠之口是封不住的,俗话说‘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母后只想到自己的喜好,逼公主搬家、擅取奉宸库宝物,这两件事,母后做的委实不妥。”
高皇后有点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起为娘来了?我还不都是为你们兄弟姐妹着想吗?再说那几位公主都要出嫁了呀。”
“出嫁以后搬出去和现在搬出去情况大不相同,现在这样做,会引起公愤的,直接有损父皇和母后的清誉。”
赵曙皱了皱眉头:“你妹妹她们都已经搬好了,总不能再搬回去吧。”
赵顼说:“当然不能再搬回去,但有补救办法呀。(
妖妃有点狂)禁中的慈宁殿不是空着吗?为今之计,可以让周太妃的两个女儿越国公主和康国公主先住进慈宁殿,来凤轩就给惠国公主一人住,这样可以消除她们心中的怨气。”赵曙不以为然:“慈宁殿是你娘打算去住的,让她两个女孩儿家去住,太抬举她们了吧。”赵顼说:“不是为了她们,她们能住多长时间?儿臣是想为父皇和母后挽回人心,母亲拿的字画珍宝也要赶紧还回奉宸库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父皇的江山千秋万代,何必去计较这一时的得失呢。”
赵曙被儿子说得在清居殿踱起了方步,鼓着一对圆眼盘算了一会,停下来对皇后说:“就照顼儿说的办,好人不要都给别人做了,你亲自去向周太妃、周修仪赔不是,然后重新安排她们几个女儿住好,一应物件不要缺了她们,再把字画、珠宝都还回奉宸库去,来日方长嘛。”
见皇后还在犹豫,赵顼说:“小时候,母后就教育过孩儿:‘身贵名贱。荣辱何在。贵得肆志。纵心无悔。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怎么自己现在反倒忘了?”皇帝笑着说:“你母后这是利令智昏。”高皇后一摆手:“别说了,我知道了。”她极不情愿地重新安排好小姑子们的住处,又忍痛将宝物还了回去。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了,但皇室再次母子离心,婆媳失和。曹太后竟气得生了病,连皇帝夫妇去晨昏定省也懒得搭理了。
司马光听说两宫又闹矛盾了,但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他为此上疏泛泛地解劝皇太后说:“皇后从孩童时候起,就早晚在殿下的怀中游戏,抢着分吃甜果点心,娇纵惯了,现在正位中宫,她意识上还是倚仗您往日对她的爱护,不拿自己当外人,还是拿孩童时代的性子对待殿下。(
战兽斗天)所以有时想要点什么,没得到满足,就发脾气使性子,不能完全尽到正常人家的妇姑之礼。殿下即使生她气责备她,,谁敢说不对?但事过之后,殿下如果就因此疏远她,不再温存抚慰,憎恨得像仇敌,臣认为就过分了。臣私下估计,谗言离间的奸邪小人心这个时候更加不会安分,会竭力进行挑拨离间。臣希望殿下不要相信小人的话,早日养好身体。”
张茂则传话给司马光:“先生有所不知,近日皇后曾逼着先皇女儿搬家,又擅取宝库财物,所以让太后忍无可忍……”司马光听后对吕诲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高皇后失德,才使两宫积怨又起,看来我们不想点办法是不行了!”
闰五月初一,赵曙再次下诏封赏登基以来的有功之臣:“宰相韩琦迁右仆射,拜魏国公。曾公亮迁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枢密使富弼迁户部尚书,张升迁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欧阳修、枢密副使梁适分别为礼部侍郎、给事中。”
司马光对吕诲说:“怎么太后和皇帝都喜欢滥加封赏呢?我们必须劝谏。”两位言官立即请对:“辅佐君主登基,勤劳王事是人臣应尽之职,无需额外封赏,应该停发两府迁官的诏书。(
火影之漩涡流云)”赵曙认为言官总是絮絮叨叨,有点心烦,来了天子脾气:“两府拥立之功卓著,二卿所奏无理,朕不能同意!通进银台司即下敕告让韩琦等来延和殿领旨谢恩,”
赵曙在延和殿白等了半天,谢恩的大臣却没来。韩琦等人让石全育带话:“两府大臣说,辅弼皇上是他们分内之事,这样连连加封,言官必有物议,他们不敢入内领旨谢恩。”
第二天,君臣在垂拱殿朝会之后,赵曙发了脾气:“昨天诏卿等入谢,竟然不听朕的号令,现在我去延和殿等你们,再不来,朕可要生气了。”
韩琦看苗头不对,除了张升因病告假在家以外,其他人便由他打头,前来延和殿拜谢皇上的恩遇。赵曙说:“这就对了嘛,朕与众卿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范尚寝,给众卿家赐坐,上茶。”众人山呼万岁谢主隆恩后才依次入座。赵曙环顾两边后问:“富大人怎么没来?”
“启禀皇上,富大人说,他曾三次当面向皇上请辞所迁官职,皇上不准辞,他已另修本章,准备专送皇上,所以没跟臣等前来谢恩。”赵曙皱了皱眉头:“这个富弼……”
赵曙退朝后回到清居殿,皇后挺着快要分娩的肚子,亲自给他脱了罩袍,赵曙正准备休息,石全育犹豫着拿来了富弼经通进银台司呈上来的奏疏,战战兢兢递给皇帝。(
醉卧江湖)奏疏很长,赵曙皱着眉头看一眼说:“你挑紧要的念给朕听。”
石全育念道:“臣听说恩赏制词中提到嘉佑年间臣在中书时曾提过建储的事,以此为由,要给臣加恩。嘉佑年间,臣虽然曾经泛泛议论过建储之事,但对于陛下我当时见都没见过,哪里能像韩琦等人后来那样功劳卓著。假如说臣嘉佑年间的议论有点功劳,也仅是毫发微劳,哪里值得加以赏赐呢。现在陛下连臣在先帝时的微劳都记着,怎么反而不想着报皇太后的浩荡大恩呢?”
听到这里,赵曙气得一把夺过奏疏,自己念起来:“先帝无子,立陛下为嗣,朝廷内外都知道当时主要出自皇太后同先帝的秘密商量。陛下初居禁中时,先帝被左右小人挑唆,对陛下做皇子并不满意。那时内外之人,陛下王府家中的亲人,没有一个人敢通消息问询。陛下当时连饮食都缺少供应,皇太后偷送了很多食物用具给你。陛下怎能不反省这些呢?……陛下即位以后就生病了,天下大事无法裁决,大臣奏请皇太后暂时垂帘听政,这决不是皇太后的本意,太后是不得已而从大臣所请。陛下才康复,皇太后就及时还政,……此足见皇太后尽至公之心,今日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反而对仁宗不能恭谨的祭祀,对皇太后不能尽足孝道,此本是人子的分内之职,您尚且没有做好,臣一个外人还敢指望您有所报答吗!”
赵曙看得手都抖了,气愤地说:“富弼这哪里是辞官,分明是替太后兴师问罪来了!”皇后生怕他再发病,就想从他手中拿过奏章:“官家歇会儿,这奏章不看也罢。(
遵命女鬼大人)”不料赵曙脸色发紫,嘴唇发乌,把奏章抓得紧紧的,就是不松手。刚巧淮阳郡王赵顼进来请安,见父亲这模样,立即对石全育和内侍说:“你们都先下去吧,不叫不要进来。”然后对赵曙说:“父皇一定要制怒,龙体要紧。心胸要放宽,比海更宽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的是人的胸怀。”
“皇儿放心,父皇能包容这些难听的话,不会引发旧疾的。你向下念,我倒要看看他富弼还能说出什么来!”赵曙接着念下去,富弼下面的话更难听了:“陛下以前服药,天下之人自然不怪你待太后无礼貌。现在陛下清明刚健,能够正常处理天下大事了,可是祭祀孝养方面,还是跟过去一样,臣实在不明白陛下为何这样做。前些日子我听说了先帝诸公主的事,陛下竟然换了她们的住所,用来安顿自己的女儿,这让知道的人心里更加难过。臣事奉先帝三十余年了,从布衣提拔到首相,其恩德可谓至大,今日不忍见孀居的太后、年幼的公主这样无所依靠,而臣反坐享陛下升迁的荣宠,这样臣心还能够心安吗?陛下忘先帝与太后天地之大恩,记臣毫发之微劳,可谓颠倒常理太欠考虑!陛下虽然对臣下不断地加以爵位金帛之宠,臣始终都不会感恩,也万万不会接受这种封赏。抬头三尺有神明。自古盛明之君,未尝不敬天道,顺人情,则国运长远;昏乱之主,未尝不逆天道,背人情,则国运短促。……臣禀性狂愚,不懂得忌讳,谨此辞免恩宠,妄进不明事理的言论,只希望陛下能够听进去一点。”
赵曙夺过奏章“啪”地摔在地上,又踩了一脚:“这个老匹夫敢骂朕是昏乱之主,气死朕了!”
赵顼拾起奏章劝道:“父皇千万莫要动怒。富弼仗着有太后撑腰,倚老卖老不是一两天了,他的话固然气人,但有些地方却占着理,那些公主姑姑的事,幸亏我们补救得早,您的受命宝还在太后手中,凡事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对闹心的事,要沉着面对。”
赵曙被儿子的一番话说得连连点头,觉得儿子很懂事,堪当大任,不觉气也消了,还考起儿子来:“那么依我儿看,朕该如何发落这老儿的奏章呢?”
赵顼说:“依儿臣之见,母后要再去慈寿宫给太后赔不是,告诉太后,公主姑姑们在慈宁殿已住得很宽松了,父皇再赏赐姑姑们一些器物,以平悠悠之口。至于富弼的奏章最好留中不发,免得他蛊惑人心,此外,还要下诏批答富弼,公主们早已安顿好,不用他多操心。还要申斥他,抗旨即是不忠,必须对升迁谢恩,以维持我皇家尊严。”
赵曙开心地说:“我儿果然干才,朕心甚喜,就这么办吧,石全育取纸笔来,朕要批富弼的诏书。”于是,赵曙和富弼打起了笔仗。
石全育拿着赵曙的诏书对跪听宣诏的富弼念道:“朕要报答仁宗皇帝的心情,任何人也比不上。皇太后养育朕像对待亲儿子一样,朕正在用天下最好的奉养早晚在她跟前承欢,朕什么时候说过奉养已经到顶了呢!富弼怎敢在辞表中说三道四,大放厥词?”
富弼接诏后申辩:“之前听说陛下病好后对仁宗的祭祀、对皇太后的孝养比以前会好些,我们这些人马上感到欣慰,并且让天下人都明白皇帝的至孝至德。只是最近,听说太后竟被气病了,所以我才要拼着命劝谏皇上的。”他用手中的朝笏指着赵曙的御椅说:“陛下如果不是有孝德,怎么可以坐在这里?”赵曙嘴里说着“你听谁说太后是气病的,只不过是偶感风寒,你这是无中生有,惟恐天下不乱。”
此时,赵曙心中已经恨死了富弼的不恭。他话锋一转,斥责道:“你口口声声劝我要孝顺,但你却拒绝皇帝的命令,即是不忠,你言行不一,对朕也是口是心非!”
富弼见皇帝生气,连忙辩解:“这乃是因为陛下没有看到臣奏章的全部,所以会说我是一派胡言。臣屡次奏劝陛下尽事亲之道,言辞是如此恳切,怎么可能自违君命,随便胡说呢?”
赵曙又责问:“朕初理朝政,你就要朕收回成命,朕还怎样去取信天下!”
富弼说:“臣认为帝王号令,无缘无故的朝令夕改,确实不可以。然而前此陛下给臣的升迁,是陛下不应该这样做而勉强做的,后来因臣再三辞避而停止的,所以理应追还,不算反复无常啊。”赵曙一拍龙案:“不要再狡辩了,你要是真有忠心,就不要自违君命,这诰敕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富弼无法,只好接受了升迁诰敕。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