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对欧阳修说:“曹太后垂帘听政以来,怎么不断慷国家之慨,几位皇亲和宰相加官进爵才几天?她又加封赏笼络人心,我必须奏请她注意。(
黑龙江文学)”欧阳修说:“君实劝谏要注意,听说太后之心,细如毫发,你不要让她对你反感。”
司马光说:“某身在谏院,职责所关,不得不说。”他面见太后说:“太后每一举措动作,不可不谨慎。如果给臣下随随便便加官晋爵,就会引发未受封人的抱怨。职位、爵禄是国之膏腴,滥发以后,人的**就会越来越多,还会产生恶性循环。将来人主治理就会越来越难。”
曹太后说:“哀家是在按祖宗家法办事呀,对那些建功立业之人,哀家当然要厚加封赏,学士何必多言。”司马光又说“殿下现在垂帘听政,赏罚分明是应该的,但是天下之人,对仁宗在世时,轻赏薄罚已经习惯了,现在三天两头这样厚赏王公大臣,下面各层各级官吏,一定会心怀不满。所以希望殿下收回成命,慢慢地用大义治理天下……”
曹太后此时只对两府大臣有点敬畏,对这位四品的知谏院并不怎么在乎,她高声说:“你不用跟我讲什么大义不大义!这些哀家自有分寸。”
司马光并不理会太后的不满情绪,更加直白地说:“臣闻妇人应以丈夫家为内家,而以父母家为外家,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如果赵氏安,那么百姓就都安,曹氏一姓,也必定世世长享富贵。如果赵氏不安,那么百姓必定生灵涂炭,曹氏即使想独保平安,又怎么可能呢!……”
曹太后说:“你的意思是哀家单单厚待娘家了?”司马光见太后话不好听,连忙扯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等皇帝圣体平安,您让他去考虑王公大臣的荣宠,您自己居长乐之宫,坐享天下之养,那么殿下你的圣善之德,将会冠绝前古,光耀后来。(
暖妻,总裁老公缱绻爱)”曹太后没好气地说:“垂帘是皇帝本人的请求,两府的动议,你这样喋喋不休,是什么意思?……哀家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四月十四日,赵曙神智清醒了,又来到内东门和曹太后一起听政。他趁执政大臣都在,对曹太后说:“母后,翰林学士欧阳修书写的篆字独步当朝,就请他为朕的玉玺书写文字吧。”曹太后说:“好啊,就请欧阳相公为我儿书写‘皇帝恭膺天命之宝。’几个字,交付少府监去刻铸吧。张茂则你叮嘱少府监:皇帝的符宝造好之后,要立即交给哀家审验。”
十八日,赵曙征得太后同意当日颁诏:“加封皇子、右千牛卫将军将军仲鍼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右内率府副率仲纠为和州防御使、乐安郡公,仲恪为博州防御使、大宁郡公。”
谏官王陶以为皇帝已经大好了,在帘前对两宫奏道:“两宫共同理政只是权宜之计,要防止他日有人引定陶故事以惑圣听,希望陛下能防微杜渐。”赵曙故意问:“欧阳修,你说说‘定陶故事’是怎么一回事啊?”欧阳修答道:“说的是汉成帝刘骜ao夭亡,异母弟定陶王刘康继位,于是,就出现了母后临朝,权归女主,定策帷帟,委事父兄的局面。”曹太后听了欧阳修的话冷笑一声:“你个小王陶,你竟含沙射影说哀家把持朝政!”
翰林学士王珪连忙插话:“太后啊,王陶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圣体已安,王陶这样上奏,也是为太后美名考虑,请皇太后考虑停止垂帘听政吧。(
鬼手天医)”曹太后说:“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就请你起草还政书吧。”
当日辰时,通进银台司送来御宝札子让王珪撰写,王珪这样冠冕堂皇地写到:“吾奉先帝之制。托嗣君之孤。今宜遵还辟之文。以副承祧之望。因为祖宗有规制。辅弼又有嘉谋。现在皇帝已经康复。哀家不再同听政事。故兹示谕。当体此怀。付中书门下。”未时王硅就将写好的札子送了进去。
赵曙眼巴巴地等着太后的还政诏书,可是一直没见发下来,曹太后好像忘了此事似的,每天在内东门照坐不误,大臣们一时也不好追问。赵曙一气,连帘子后面也不愿坐了,对曹太后说:“朕这两天头疼的厉害。丧仪皆由礼官代为致祭,群臣代为奉慰吧。”曹太后正中下怀:“吾儿是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到四月二十四日,第一次大祥时,赵曙忽然又来亲行祭礼了。曹太后问他:“皇儿今天身体好了?”赵曙回答:“已经大好了。”他和太后、高滔滔等一起站在灵前,立哭尽哀,曹太后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执事太监摆好酒馔香火盥guan器,两宫和高滔滔、其他妃嫔换上素服,又回到灵前大哭,过了一会,任守忠说“止哭”,赵曙盥洗净手焚香,向灵牌行礼,率领群臣上猪头三牲供品,太后率众妃嫔、命妇上米面糕果供品。执事太监开酒,赵曙到灵牌前祭洒,然后丢开哭丧杖、解掉苎麻。换戴素纱软脚幞头,穿白袍、束黑银带以月白线为纬,用浅色布套,加在素袍上。第一次大祥之礼便宣告结束,赵曙让小黄门卷起帘子坐受群臣告慰,宫廷内外都认为皇帝病真好了。
群臣参拜后,赵曙冷不丁对曹太后说:“母后,今日已满大祥之期,按规制,滔滔该封后了吧?”曹太后一愣,没料到赵曙这么快就提出这个问题,然而群臣在场,滔滔又是自己的亲姨外甥女,她也不好说其他话,只能应道:“那是自然。(
冷酷校草)”
“礼部张大人——”赵曙趁热打铁。“臣在,”礼部尚书张方平应声出班。“朕命你为册封皇后的礼直官,你现在即着手准备,明日吉时,行皇后册封礼。”
“这——”张方平抬眼看看帘子后面的太后,只见太后微微颔首,张方平立即说,“谨遵圣命。”
立高皇后的制词当晚就由王珪赶写好了,四月二十五日,礼直官张方平早早在垂拱殿门前设定了各人应站的位置。皇后受册宝位在殿庭阶下面北向。册宝使立于东阁门外,册宝副使立在册宝使的南面,册宝香案放在册宝使前面,大面朝南,又设内给事位在北厢也是面朝南。命妇们都排在受册宝殿门外等候。
因为仁宗已经大祥,所以封后大礼比册封太后还要隆重。朱漆金涂银装的匣子是按册的长短定制的;印宝用赤金铸成,方一寸五分,高一寸,上面的文字是“皇后之宝”,顶上盘着螭hi纽,绶和册以及符宝、法物完全都仿旧制制成,料子竟用了珉玉五十简。
卯时,鼓乐齐鸣,百官身着朝服早早按班次站好,礼直官张方平、通事舍人王珪先引中书令赵允弼、侍中梁适、门下侍郎曾公亮、中书侍郎韩琦及奉册宝官、执事人等一律头戴进贤冠,身穿紫衣,到垂拱殿门前就位,等候册和符宝的到来。(
超级兵痞)礼直官、通事舍人又分别引册宝使欧阳修、册宝副使邵亢到文德殿内东门外站定,二人东西相向。石全育、高居简等捧册宝官从内廷承旨那里捧来皇后册宝出垂拱殿,礼直官引导韩琦押送册,赵允弼在后面跟随,曾公亮押送宝印,侍中梁适在后面跟随,由东上阁门出,至文德殿庭院里暂时存放。
礼直官、通事舍人喊:“册宝使、册宝副使就位。”而后引侍中到册宝使面前,西向称“有制”,礼直官喊“再拜”,册宝使、册宝副使、在场官员都跟着拜两次,册宝使欧阳修宣旨:“京兆郡君高氏。生在将门之家而不自高自大。处于富贵之中而能安之若素。以前在王府。就能勤俭持家。朕继承大统之后。辅佐尽心尽力。今特将北作坊使赠尚书令高遵甫之女册为皇后,命公等持节展礼。”
然后册宝使、册宝副使再拜,侍中还归原位,曾公亮带领主节者来到册宝使东北面,主节者把旌节授予曾公亮,曾公亮执旌节再授予册宝使,册宝使跪受。
中书令赵允弼、侍中梁适到册宝的东北,西向而立,韩琦引导册宝香案立在赵允弼右面,赵允弼取册授予册宝使,册宝使跪接,放在香案上,赵允弼、韩琦退回原班。曾公亮引导宝印香案到侍中的右面,取宝印授予册宝使,也退回原班,礼直官赞礼拜完后,通事舍人与持旌节的人在前引导,册宝使、册宝副使押送册宝,依次出朝堂门,跟着内侍前往内东门。
任守忠早引宫内外的命妇依次站好,陈衍到庑殿阁内陪高滔滔穿上华丽的皇后朝服。册宝使、册宝副使捧着册宝来见高滔滔,他俩站在内给事东面,面北向内跪称:“册宝使欧阳修、副使邵亢奉制授皇后册宝。(
天才狂妃,废物三小姐)”俯伏跪拜后退回原位。内给事入内到立在受册宝殿门口的皇后面前照欧阳修原话跪奏。陈衍走到册宝使跟前,跪受册宝,册宝使退回原位。
石全育赞引皇后站在庭中北面,任守忠代皇后跪取册,陈衍代皇后跪取宝,接着陈衍称“有制”,任守忠赞:“皇后再拜”,他俩侍奉册和宝呈交皇后,皇后接过册和宝印又交给身旁的内侍宋用臣和梁惟简。然后高滔滔升坐,任守忠引内外命妇进来向皇后道贺。
礼毕,陈衍引导皇后回坤泰宫,内外命妇班退完毕。高皇后换上常服,喜滋滋地来到慈康宫,拉着皇帝的手一同跪拜皇太后:“儿臣能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全靠母后恩德……”。此时石得一来报:“百官已在东上阁门上表祝贺娘娘封后。”
曹太后看着高滔滔喜不自胜的神情,想起自己当年封后的情形,犹如昨日,然而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感。真正感觉到是改朝换代了,姨外甥女又怎样,还是和她男人最亲,我如一朝撤帘便是个一无所有的老女人了……曹太后嘴里说:“滔滔啊,以后六宫事务,我可就指望你了。”心里打定主意,决定仍不下发还政诏书,走一步看一步。
四月二十八日,韩琦领群臣上表给赵曙:“皇帝已经大好,应该临朝听政了。”表连上了三次,赵曙才答应下来。赵曙临朝后,对曹太后说:“母后,这二十天来,我们加封了不少朝臣、宗室,可朕的生父濮王还没有追封呢。”
曹太后说:“不是哀家忘了,而是还没想好对已故濮安懿王怎样加封。”宰相韩琦说:“是啊,这事情太重大了,而且没有成例,这个诏书没法写。臣等几经讨论,认为濮王作为皇上生父,进爵的事,不能跟其它亲王一样。”
太后知道宰相们这样讲,其实是话里有话,便追问:“亲王已经是皇亲国戚的顶尖封号了,不封亲王,还能封什么?”韩琦等人一时语塞:“这个……臣等暂时还没想好。”他们心里盘算的是:赵曙可不可以效法开国之君,追封自己的生父为皇帝,只是一时不便把这话挑明。当然,赵曙、曹太后都知道宰臣们肚里的盘算,彼此都心照不宣。
退朝后,韩琦对欧阳修说:“追尊濮王为皇帝,这事看起来有点残酷,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新皇帝就要为生父争夺帝位的名号?残酷是确实残酷了点,但这事必须得这样办,因为这不仅是亲情伦理问题,还是巩固当今圣上皇权的需要。”欧阳修说:“皇帝今天未就此事表态,明天我们先单独找他问一问。”
第二天,趁太后还未到,韩琦先对赵曙说了一番堂而皇之的道理:“陛下先大义后私情,把宗室们都安排好了,现在只剩下你父亲濮王和夫人未上尊号了。我听说,出于人性叫做亲,缘于人情称作理。陛下今天能传承大业,君临天下,全靠濮王生养了你,濮王真是德盛位隆。你需要厚加追赠,这样既能彰显孝道,也能给万民作好表率。”
皇帝的疯病不发作时,并不傻,他沉吟着:“如果按相国的话去办,难度很大。有太后及先帝旧臣在朝,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一登基就搞出矛盾来于朕不相宜。此事现在谈为时过早,以后再说吧”。赵曙心想:也许过了些时日,皇权巩固了,这事就迎刃而解了。
君臣正说着话。张茂则喊:“太后驾到——”太后刚坐定,赵曙忽然对曹太后说:“母后,仲鍼快成年了,我想,他也可以帮朕处理点公务了。”这突如其来的话的潜台词是:您可以撤帘了。
曹太后笑笑:“皇帝莫急,仲鍼还小,现在学习正起劲,还是让他多学点治国的本领吧,就不要让他分神了。不过,现在他们是皇子了,用项多,可以多给点钱他们兄弟仨花花。我看这样吧,每年给皇子仲鍼公使钱一千五百贯,给仲纠、仲恪各一千贯。皇帝呀,你该进封仁宗的公主们了吧……”曹太后不显山不露水地转移了赵曙的话题。
赵曙想想说:“那好,即日起,大行皇帝未成年的公主一律进封为长公主。枢密院议一下,应该提升拥立有功的右班副都知石全育领原州团练使,充入内副都知。”曹太后说:“按旧例,都知、副都知只能配四人,现在连石全育可就成了五人了。”赵曙说:“可以先提上来,以后有缺就不补了。”这样任守忠、张若水、石全育等并为入内都知。
司马光上奏道:“王陶等虽为皇子伴官,但不是专职,如果不日日得见,或见了马上又退下来,互相不沟通,未尝与皇子讨论经术之精微,辨别人情之邪正,探究义理之是非,考查行为的得失,而左右前后侍御仆从,或许有佞邪谗巧之人,杂处其间,出入起居,朝夕相近,用非礼之事引诱王子,用不义之事带坏王子,让他们接纳谄媚、阿谀奉承等丑行,受到奸诈虚伪恶习的污染,就容易沾染上恶习,恶习积累久了就容易变坏,需责令伴官纠举。若皇太子自有过失,再三规诲不从者,可由伴官随时回报。如此,则必进德修业,善人益亲,对邪人更加疏远,诚天下之幸也。”
司马光走后,太后对赵曙说:“这个人总是想得太多,够啰嗦的。”赵曙笑笑:“此人就这个秉性,一贯坐而论道,好为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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