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著说:“是的,帮着苗贤妃想毒死驸马李玮的周昭仪升了正一品贵妃,婕妤周氏升了正二品婉容,俸禄比我辈高出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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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叹了一口气:“皇上诺大年纪了,龙体越来越差,十阁那十位娇娘把他折腾得还不够吗?还要忙着加封这么多失德的妃嫔,皇子宗实却还住在皇城司旁边的庆宁宫里,天天对着那些粗鲁的大兵,皇上倒不着急考虑迁他入东宫,这算怎么回事?”
韩维说:“是啊,听说皇子赵曙整天足不出户,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不过皇子在外面的口碑倒是不错,为人低调,不奢华、不贪杯、不纳妾,整日里书不离手。”
吕公著呷了一口酒说:“你是有所不知,皇子的妻子出身武将世家,性格刚强,常常河东狮吼,听说皇子胆子小,很有点惧内呢。”
司马光望了望门外,压低声音说:“希望皇子将来能有所作为。眼下强敌环视,太让人揪心了。自真宗皇帝以来,我朝对契丹由攻到守,放弃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打算,只是在河北平原上疏浚沟通沿边河道,西起沉运泊、东达泥沽海口,遍布塘泊、筑堤贮水,种植榆柳林,设置寨铺,指望用这些与契丹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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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维说:“今天的边报说,吐蕃西使城首领禹藏花麻把西使城和兰州献给了西夏。十七岁的西夏主谅祚对禹藏花麻的归附十分高兴,立即将一名宗室女嫁给他,封其为驸马。西夏的力量又得到了加强。”
吕公著说:“我朝现在军备松弛、国库空虚、民生凋敝,皇上还只一味重色,不思传承大计,这可不是社稷之福。”宋朝禁忌少,官员说话都是够大胆的。王安石趁机开了吕公著一个玩笑:“看看,吕十六又指点江山了,吕十六不作相,天下不太平哟。”
韩维说:“这倒不是笑话,我看你们三位以后都是治世的宰辅之才。不过,刚才诲叔说到嫔妃们的俸禄,那却是一张空头支票,嫔妃们并没有真拿到手。眼下朝廷用度不足,那嫔妃封号只是个虚名,去年封的那班妃子向皇帝讨要实赏,皇帝取来彩笺写上某宫某氏转任某官,妃子们开心地交给了殿中省六尚局。到了发放月俸时,殿中省六尚局却说:‘国库空虚,费用吃紧,妃嫔新提之级一律无钱可加。’妃子们,各自拿回御笔,找到皇帝,当着皇帝的面将御书一一撕毁,说:‘皇上,你这御书只是废纸一张,蒙咱们的。’”
司马光愤然:“唉!都是些不成体统的事!越听越闹心,来,我们喝酒。(
实习神医)”韩维脸朝王安石:“介甫,你有很多想法都高人一筹,常让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我们每次议论你怎么总是很少说话呢?”
王安石摇摇头:“持国兄过誉了,弟哪有什么高人一筹,又有什么可说的?现在贫富差别太大,那些封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王爷、带宣徽使头衔的国公,还有两府带使相名义退休的大臣,月俸都是四百贯。每月还有禄粟二百石,春、冬两季还有绫、绢五十匹,棉花一百两。在职的大臣除了俸禄,更有职田收入上千贯,灰色收入不可计数。可一户下等户人家一年的收入还不足十贯钱呢,民生日蹙,国家的支出越来越高,老百姓过不下去了呀。这种情况非改变不可!我为此上了两次奏折,可都泥牛入海……所以,说也无益了。”
吕公著说:“介甫,你这样对比可不妥啊,所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智养千口力养一人,历朝如此啊。”王安石正色道:“可是我朝贫富分化最严重。韩愈《原道》中说的你忘记啦?‘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时至今日不破旧立新已经不行了。”
吕公著停下酒杯:“韩愈那是强调不抑止佛家和道家的思想,儒家思想就不能推行。”王安石说:“可以推而广之嘛。不破除旧的,新的东西就不能推行。(
都市超级兵王)不破除冗官、冗兵、冗费,利国利民的法度就建立不起来,老百姓就没法吃饱饭……”
吕公著不想与他争论,点头说:“那是,那是……阿,你到现在只吃了面前的烧饼,别的菜你还没动呢!”说着夹了一块牛肉给他“吃啊!”
韩维批评道:“介甫这是老毛病了,我听弟妹说,他在家也是这样,吃饭时都在考虑事情,总是心不在焉的,只吃摆在他面前的东西。”
大家又都笑起来,互相频频举杯劝酒。小二适时端来了云英面:“诸位,这是樊楼极受人欢迎的夜宵。做工很考究,先将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菇与百合混在一起,再配以瘦肉烂蒸,然后用风吹凉,在石臼中捣细,再加上四川的糖和蜜蒸熟,然后再入臼中捣,使糖、蜜和各种原料拌均匀,随后取出来揉作一团,等冷却变硬了,再用刀切着吃,确实清爽可口,诸位请品尝。”
四人吃完了云英面,王安石深有感触地说:“别看这汴京城里日日欢腾,夜夜笙歌,我年前从江宁回京,一路可都是哀鸿遍野,惨不忍睹啊……”
司马光说:“是的,澶渊之盟以来,我朝是每况愈下了,汴梁的繁华只是风雨飘摇的山河中的一枝独秀,是来自全国的赋税、贡品和京官显贵的高俸禄,三教九流的高消费堆出来的,……唉!”
韩维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沐浴过后该有二更天了,明天还得早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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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王安石声音最响,他最先从怀中取出银子喊:“小二——结账。”“聒噪,酒菜一共5文。”王安石有点吃惊:“一顿饭吃5文?不少了,我朝77文为一贯,几乎一贯钱的消费,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一个月的口粮了。”
四人刚出包间,迎面碰见了皇子赵宗实的二哥,岐国公赵宗朴正从三楼包间出来,肥胖的赵宗朴已熏熏大醉,正由钱三姐、齐惜惜驾着,准备去寝室。后面被余双双驾着的文及甫,也是酒气冲天,不停地打着饱嗝。司马光皱着眉头,拱了拱手:“我等见过崎国公。”
赵宗朴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站定,厚厚的嘴唇里含混的说:“哦,嘉佑四友,今儿这么巧,几位高人都被我碰到了,……这样吧,再回去接着喝,这回……我做东,我让樊楼花魁都来陪你们如何?……来吧。”
韩维说:“崎国公,我等还有事要办,不陪您了。(
名门弃少)”看着宗朴等人进了寝室,王安石愤愤地说:“他弟弟做皇子才几天,他就这样醉生梦死、作威作福,一个濮王府弟兄二十几房,要人人都像他,怎么得了!”
司马光说:“不是他一人这样,无所事事的王公贵族都差不多,宗实做皇子后,皇帝将赵宗朴的年俸提到与正二品参知政事一样,总计六千贯之多。够几千户百姓一年的开支了。所以宗朴现在日日冶游**、寻欢作乐,生活越发奢糜了。”
韩维说:“听说这位崎国公赵宗朴现在就是在家里,每顿饭也不少于三十六味菜,有十二味荤菜,十二味素菜和十二味半荤半素的菜。他还养着几十名家妓,分别为他摇扇、捶背、敲脚。在他下榻的床边,每夜都有一名家妓通宵守候。不过今天他不是花的自己的钱,而是文家请客。”
王安石说:“我朝现在像赵宗朴这样的显贵比比皆是。看到他们这副德行,我们只能敬鬼神而远之。我等只有洁身自好才能保持操守。”
四人刚出樊楼大门,又见三三俩俩的禁军喝得酒气熏天,互相搀扶着,正歪歪扭扭从他们面前走过,还不断向路人卖萌。韩维指给同伴们看:“你们看,这些还是拱卫京师的禁军吗?”原来,仁宗年间军营里会时不时地发一些实物,比如香引之类,充作军饷。于是那些不当班的禁军早把当年太祖皇帝定的“禁军不得逛街饮酒”的规矩忘得干干净净,都把身上搽得香气扑鼻,然后上街来买醉。吕公著说:“前两天,防卫营的三名军士喝醉了酒,说了一些大不敬的话,被皇城司亲事官逮送到开封府,刚刚处死,他们怎么还不吸取教训?”
王安石看着走远的军士摇摇头:“用民脂民膏向强敌进贡,换来几十年苟且偷安。如今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连军士们都醉生梦死了……”韩维不屑一顾地说:“别看这些禁军表演起来,刀枪眩目,铠甲光鲜,前不见排头,后不见排尾。所谓“东京八十万禁军“,吓唬老百姓则有余,对外作战却一触即溃,澶渊之盟以来,何曾胜过一回?”吕公著已略有醉意:“不说了!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我们不能钻牛角尖。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去定力院沐浴吧。”
于是四人便翻身上马向汴梁东北角的定力院浴池骑来。因为王安石常穿破旧的衣服,也不太爱洗澡。所以另三位和他相约:每一月必须到定力院浴池洗一次澡,称之为“拆洗王介甫”,今天他们相聚,原也是为此而来。
定力院室内温泉是汴梁第一等大浴池,共有三处泉眼,都分布在一大石券洞内,定力院就着石券洞砌成圆形水池,上面修好屋顶,可容十多人同时洗浴。这里水清见底,蒸汽徐升,洗浴的人伸着懒腰,感觉非常舒服。
在浴池里,吕公著问王安石:“听说介甫兄以前同君实在群牧司时身上曾有虱子,还作过《烘虱》诗?”,韩维哈哈大笑:“确有其事,介甫一边把身上的虱子一只一只找出来,丢到火里边,一边吟成了《烘虱》诗。更有趣的是君实兄还作了《和王介甫烘虱》诗呢。”
吕公著来了劲:“有这等事,太有趣了,君实,还记得那诗吗?念两句大家听听。”司马光不好意思地看看王安石:“那时,介甫家眷还未到京,他无人照料,偶尔生了几天虱子。”王安石却毫不介意:“君实,那诗很有趣,但念无妨。”司马光说:“闹着玩的,我只记得几句了:
体生鳞甲未能浴,衣不离身成脆破。
但思努力自洁清,群虱皆当远迩播——从那以后,介甫身上的虱子早消灭干净了。”四人一起哄堂大笑起来,显得那样亲密无间。
在定力院洗完澡后,韩维拿出一领青布新长衫:“今天轮到我拆洗王介甫了,介甫快换上吧。”王安石接过新衣,也不答话便穿上了身。吕公著说:“介甫,你总该谢谢持国吧。”王安石笑了笑:“下次餐叙,还由我做东。”司马光催促道:“诸位,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呢,散了吧。”于是四人相互道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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