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常年有私妓数十人,早春二月,私妓们已是时妆玄服。(
回到古代当将军)她们身穿窄袖短衣,下系艳丽长裙,因为天气尚寒,在上衣外面还加了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不过,褙子的领口开得很低,露着洁白的乳沟。她们不断地搔首弄姿大声招徕客人。这些凭槛招邀的“卖客”。等待着来赴酒席的达官贵人、四方商贾,为他们表演歌舞、承欢把盏。樊楼底层包间,不时传出那些入了乐籍的私妓肆无忌惮的浪笑声。
宗朴等人对一楼的这些下等妓女是不屑一顾的,他们在文及甫的引导下,挺胸凸肚直登三楼,坐定后以名牌点唤坐台的名妓,谓之“点花牌”。文及甫可着嗓子喊:“钱三姐、齐惜惜、余双双!你们几个快来陪贵客。”“来了,来了!”这几位名妓应声而至。她们个个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玉指纤纤,争着亮骚:“公爷来啦,您好久不来了,可想死我们啦。”文及甫说:“岐国公现在可是皇子的亲哥哥,好生伺候着。”
宗朴摇着硕大的脑袋拽文:“樊楼自古多娇娘,天仙美人一行行,看看几对鸳鸯鸟,正好野鸡配色狼。哈哈……”钱三姐夸道:“公爷这是出口成章啊,姐妹们,我们先开唱吧,让公爷和文大人乐呵乐呵。(
琥珀之剑)”于是,钱三姐吹箫,余双双抚琴,齐惜惜歌喉婉转、舞姿婆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宗朴拍着手说:“还是齐惜惜裹了三寸金莲美,你看,舞起来弱不禁风,摇摆婀娜。”
这些名妓出场费至少每人一锭银元宝,当然宗朴他们今晚都是文及甫做东。因为父亲文彦博从丁忧的老家给他传话:“新皇子暂时攀缘不上,先把濮王府的人服侍好,不要在乎钱。”樊楼紧挨皇城,所以无论是楼下的还是楼上的妓女,大多数是卖艺不卖身,但也有例外,像今晚老板指名陪宗朴留宿就另作别论。
唱曲之后,文及甫与几位名妓向宗朴轮番敬酒,不一会,宗朴的脸就喝得像猪肝了,他口齿不清的和名妓们调笑:“男人不醉,女人怎么有小费?女人不醉,男人怎么有机会?女人男人都不醉,温柔乡里正好入睡……”文及甫说:“崎国公真性情中人,以后请崎国公多赏光。”宗朴说:“文公子盛情,本藩心中有数,老王爷和我大哥下世,我就是濮王府的这个”他竖了一下大拇指:“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我都给你罩着。(
修仙狂徒)”
樊楼的食客越来越多了,二楼的大堂里不时传来阵阵嘈杂的声浪,酒保正端着被称为“焌jun糟“的烫酒大嫂们烫热了的黄酒,在各个桌子间穿行,嘴里可着嗓子唱到:“这位先生,您来了,里面请……雅座二两花生米,一斤酱牛肉来了——”
这个平常的春夜,“嘉佑四友”王安石、司马光、吕公著、韩维等人在灯火通明的汴梁夜色中也来樊楼小聚。
四人踱上了三楼。小二瞥见来客非等闲人物,忙迎到楼梯口招呼:“哟,几位相公来了——贵客四位,东楼临风斋落座——”
这四人嘉佑年间是同在朝堂的好友,都以气质人品、文章官声闻名当世。其中,韩维年岁最长,今年四十六岁,他表字持国,官居从zong四品知太常礼院,负责朝廷大庆典礼、郊庙祭祀、袭封定谥之事,是太子少傅故相韩亿第五子,弟兄八个现都在朝中做官,他家被人们称为“韩半朝”。
吕公著四十五岁,表字晦叔,官居从四品天章阁待制兼侍丞。(
阳光大秦)是皇帝的文学侍从官,除日常轮值外,随时听候皇帝的召唤去陪同或应酬诗文。他是故相吕夷简之子,翰林吕公弼之弟,自然家世显赫。因为在家中排行十六,人称“吕十六”。
司马光四十四岁,表字君实,官居正四品知谏院。负责指陈朝政缺失、百官是否称职、三省至百司有无失职行为,是个得罪人的差使。
王安石四十二岁,表字介甫,官居正四品知制诰,同修起居注。负责记录皇帝日常言行,替皇帝起草诏令。司马光、王安石虽出自普通仕宦之家,但人品、修为却比前两位名气更大。这四人年龄相仿,而且当时都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假日里或闲暇时,他们喜欢在寺庙或坊间聚会,在一起饮酒谈心,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别的人是很少有机会加入他们的圈子的。
四人都身着便服而来。王安石头上戴一顶方桶形的帽子,穿一种叫做“直掇”的青色圆领长衫,袖子肥大,袖口、领口、衫角都镶有黑边。他性不喜修饰,所以长衫皱巴巴的。(
战兽斗天)但他器宇轩昂,举止不凡,两眼明亮有神,时时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长长的胡须,黝黑粗糙的皮肤,也盖不住眉宇之间那股浩然之气。王安石有点内向,轻易不开口,但一旦说话,口才特别好。而且立论高奇,旁征博引;谈吐中总有一股慨然以天下为己任的气势。
司马光在四人中最是眉目疏朗,和蔼亲切。他脑门上刻着三条深深的皱纹,下巴上飘几绺淡淡的胡须,显得老成持重,此时头上绾着一袭蓝缎子包巾,身穿半新不旧宽袖广身的夹襦袄,他能受得住人话,不论你怎么反驳,他都不发火。但外圆内方,是一位性格坚韧不轻易改变立场的人。
韩、吕二人身材一般高大伟岸,皮肤细腻,气度雍容,举止潇洒,他俩因为家境殷实,都穿着绯色光鲜的合领新夹锦袍。不同的是韩维下巴上飘着乌油油的长须,而吕公著则是一脸刺猬毛般的络腮胡子。
他们刚分四面坐定,小二便上前搭讪:“几位点些什么菜肴,可要姑娘陪酒?”司马光面露不悦之色:“我等几人来也不是一次了,何时召过妓?以后不要再这样问,你挑一些清淡一点的菜上来,够我们四人吃的就行。(
凤凰劫:妃你莫属)”小二连连说“是,是”点头哈腰而去。
茶博士进来了,他微笑着用手中颀长的茶壶嘴给四人上茶,那茶如一道闪光的金线徐徐注入杯中,一点也不外溢。那技艺令人为之赞叹。
吕公著啜了一口茶,便称着王安石的字取笑:“介甫,我发现你这黑脸相公皮肤纹理真比我们粗了许多。”
因为大家很要好,所以彼此说话并无忌讳,王安石说:“这可是小时候生疥疮、遭大火留下的病症。”韩维说:“介甫的脸黑是可以治的,我听说用一种叫做园荽的药物天天洗,可以变白。”王安石回答说:“我脸黑不是病,而是生来如此”。韩维说:“不是病,园荽能将它变白些,岂不更好看一点么?”
王安石笑道:“上天赐予我一张黑脸,园荽是无能为力的。”司马光说:“用澡豆洗脸可能会好一点。“王安石说:“天生这副黑脸孔,澡豆其奈我何?”众人哈哈大笑。
果子来了,他们先是吃了一通果子按酒。那果子并非水果,而是铜锣烧、麻薯等各式面点。这几位并不着急,慢悠悠的,边吃边聊。按酒过后是用暖锅下酒。暖锅就是托盘架上支个小沙锅,在下面托盘里放点木炭加热,上面锅里放些五香牛肉和菜蔬,让客人随意小酌。
今天他们四人闲聊的议题首先从今年的元宵盛会开始。司马光说:“今年的闹元宵太铺张了,从去年冬至后,开封府就搭起了“山棚”,民间艺人云集御街,街两边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次栉比,嘈杂乐声响彻十里以外。”
韩维说:“正月初七日,灯山已经金碧辉煌,锦绣交辉了;灯山上用丝绸扎成文殊、普贤二菩萨,跨坐在狮子、白象上。还用辘轳绞水上灯山最高处,储在木槽里,不时放下来,像瀑布一样。又在左右门上用草束扎制成草龙,用青色的帐幕遮住,草上密密麻麻插数万盏灯烛,远望真如两条飞龙蜿蜒起舞。”
王安石说:“新正放假,我难得歇了几天,呆在家里看书了,没去宣德楼观灯。”吕公著对王安石说:“元宵节当晚,介甫没去宣德楼观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什么好戏呀?”王安石不经意地问。
韩维说:“那晚皇上不是让百官陪他在宣德楼观灯吗?皇帝与嫔妃、百官都在宣德门楼上,宫嫔嬉笑之声,下边都能听到。楼下还用檀木垒成了露台,栏杆上扎着彩绸,两边禁卫排立,都是锦袍幞头簪赐花,手执晶亮的“金瓜”威风凛凛;教坊、钧容直、露台弟子等官府的专职乐人,轮番上台表演;老百姓都在露台下观看,乐人时引百姓山呼万岁,热闹非凡。”
吕公著说:“我说的不是这个,皇帝偕后妃看百戏表演时。却先点看了女子相扑,看到兴头上还赏给赛关索、黑四姐两人几匹银绢做奖励。”韩维恍然大悟:“你是说女子相扑啊!那天实在不雅,赛关索把黑四姐的裤衩都撕破了……”
司马光叹着气说:“我当时就坐不住了,第二天就给皇帝上了《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宣德门是国家象征之地,是国家发布宪政、号令之所。元宵节聚会,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命妇、老人、儿童一齐观看,竟然让几个青年妇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半裸肉搏,实在有伤风化。我已要求皇上从今以后明令禁止。”吕公著说:“皇上生性风流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元观灯之后,皇帝还晋升了一批妃嫔呢。”韩维问:“听说连周昭仪也升了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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