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凉安静地躺在一张简单的床上,双颊白得像一张纸,呼吸气若游丝,脆弱得像个纸娃娃,仿佛风稍微大一点就将她吹走了。
一个黑衣男子握着她的双手,静默无言,深邃的眸子充满着萧瑟和担忧。
“阿凉,你怎么还不醒呢?”
风拂过,却没有得到回应,空气中飘荡着水浮莲的清甜。
次日,窗外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下了一整夜雨的天空透出丝丝凉意,天光乍亮,烟凉唇间逸出一声呻吟,长长的睫毛如同展翅的蝴蝶,微微闪动两下。
黑衣人立即睁开了眼睛,那一抹惺忪与疲惫都被狂喜代替,他坐直了身体,看着将醒未醒的人,唇角溢出一抹笑,缓缓又松了开来,在烟凉睁开眼睛前转过身去。
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想来是这两天衣不解带照顾病人,太劳累了而已。
烟凉艰难地支起眼皮,想要看清自己在哪里,却发现眼前仍然是朦朦胧胧,隐约看见熹微的光里,端坐着一个瘦削的黑影。
“这里是在哪里?你是谁?”
张张嘴想要说话,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大约只有自己听得见,喉咙里像又把刀子在刮,疼得血气直往外冒。
她感觉黑影动了一下,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她动了动身体,瞬间感觉自己要爆炸了,火辣辣的灼疼感兹溜一下冒出来了,好像被火烤着一样。
额头传来微凉的触感,她眨了眨眼睛,很坦然地享受着,有水送到自己嘴里,很熟悉的味道,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恍然以为是展千宸在照顾自己。
“该死的展千宸,我死了都不放过我么?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难道阴曹地府的死神都长得和他一样么?要真是这样也好,不投胎了,就呆在这了!”
烟凉砸吧砸吧嘴,舍不得浪费一滴,喝足之后,喉咙里充盈着清甜的湿润,她再也不担心喉咙疼了,于是很泼妇地骂骂咧咧起来,说的全都是对展千宸的控诉。
朦胧间看见黑色的影子肩膀抖动,她眉头微蹙,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却没有任何效果,想了想,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唉声叹气老半天。
见那团黑影还是没有动静,不责备自己太聒噪,她胆子反而大了,其实从来就没有小过,竟然优哉游哉地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大哥,你是死神么?怎么一直背对着我?也没看见牛头马面,也没有小鬼,这里到底是不是正宗的地狱呀?为什么我老是看不清东西啊?”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都不带喘气的,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活力四射,生机勃勃,只是她口中的死神大哥没有半点反应。
“你是男是女?长得帅不帅?漂不漂亮?为什么我总感觉眼前蒙着块布,灰蒙蒙的,怎么也看不清!是你施了法术吗?”
那黑影动了动,转过头来看着她,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了她的聒噪,凉薄的声线隐约有些颤抖,“你眼睛受了伤,暂时看不清是正常的!”
这个声音好好听啊,大哥,你是电台主持人吧?是不是和我一样穿越过来的?
烟凉错愕了一小下,然后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自己眼睛受伤了,她心里没有任何感觉,相反的,莫名很信任这个人。
或者是觉着眼睛看不清了虽然不方便,可是再也不要去管那些烦心事,不会觉得说没有报仇而心存愧疚,不会再错综复杂的谜团阴谋中纠缠。
“死神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烟凉好奇地问他。
“名字?”那人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忽而脸上一红,别扭地转过头,闷闷地说道:“我忘了!”
“额..”烟凉很想说你真强大,但是又忍住了,只道:“我以后叫你死神哥哥了!你不反驳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在他反驳之前,烟凉已经单方面地替他决定了。
一连几天,烟凉都很安静,每天那个黑影都会给她送上温度恰到好处的药,浓黑的汤汁在她眼里比毒药还要恐怖,撅着嘴不想喝药。
“死神哥哥,可不可以不喝药了?我的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人并不说话,温暖的眸子闪动着清俊的光,却将药碗凑到她唇边,直接用行动示意她喝药。
烟凉不满地别过头去,早已经知道撒娇没用,却想不出其他的法子避开喝药这个环节,她皱了皱眉头,娇嗔道:“这个药太烫了啦,你先放在一边,凉了我再喝行不行?”
黑衣人唇边挂着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轻嘬了一口苦涩的药水,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药,不烫!”
额,烟凉真的要无语死了,这人百折不挠的精神还真是让人敬佩,她怀疑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今生过来讨债。
她咬咬牙,嬉皮笑脸地说道:“哥哥,你今天很闲吗?你放在这里,等一下我肯定喝!你要相信我!”
“你的话没有可信度!”那人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小碎牙,映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闪花了烟凉的眼睛,她眉头一挑,花痴一样地笑了起来:“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眼睛像琉璃,我快要爱上你了怎么办?”
笑容凝在嘴角,慢慢冷却,凉薄的声线无比的疏离:“少废话,赶紧吃药,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将药倒到窗户外面去!”
“你真讨厌,油盐不进!”烟凉气呼呼地嘟起嘴,开始胡搅蛮缠:“那你换一碗药,这一碗你刚刚喝过了!我不要别人喝过的东西!”
“是吗?今天的药材已经用完了,只剩这一碗了!”那人眼底浮起奇怪的笑意,竟像是和她杠上了一般,再也不像往日那样妥协了。
“我不管,如果没有新的,那我今天不喝了!”
“如果上一碗你没有倒掉,我也不用这么逼着你喝药了!”
“随你怎么说,打死我也不喝,大不了就瞎了,我还乐得轻松!”烟凉赌气一般偏过头去,毫无形象地耍起小孩子脾气。
“这是你说的!可不要怪我!”黑衣人坐直了身体,笑得有些腼腆,烟凉却惊觉自己似乎落入什么圈套了,戒备地看着他。
像只小刺猬一样,身体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说道:“死神哥哥,你要干嘛?不会真要打死我吧?”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一口喝尽碗中的药,手撑着床板,身体倾斜上前,一点点逼近烟凉,神色郑重。
“喂,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跳河自尽了,不对,呸呸,说错了,不要逼我,不然就拉着你一起死了,你看你花了那么多时间才把我救回来,这么打死我可就不划算了..。”
烟凉心下一惊,觉得这人真有可能要掐死自己了,救人救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死皮赖脸地不吃药,撒泼,任谁看到自己的病人这么二逼都会想要掐死他吧?
她哀嚎两声,手推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那张脸不算俊美,也对得起观众,此刻,在她的眼里比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恐怖,她可怜兮兮地说道:“死神哥哥,我知道错了,不要掐死我了啦,下次我一定乖乖喝药,今天你喝了就算了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撒娇卖萌所有手段都用上了,只见那人果然停了下来,眼中的笑意蔓开,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完全打破了烟凉的想象。
他俯身,凉薄的唇贴住烟凉的双唇,她只感觉一股苦涩的药味充盈着口腔,该死的,这人是故意的,根本没有把药喝下去,刚刚那种严肃完全就是装出来吓她的,而她竟然****兮兮的上钩了。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迫喝下了所有她讨厌的药,更加奇怪的是,一滴未洒,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反应,很熟悉。
那黑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似乎对她的错愕很满意,烟凉恍恍惚惚记起来,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给自己喂药..
该死的,烟凉脸刷的红了,她迅速地缩到床角,气急败坏地抹抹嘴唇,仿佛是要擦去他留下的痕迹和味道,指着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流氓..。。”
“嗯?”黑衣人挑眉,似乎等着她的下文,眼角流出的笑意表示他心情颇好。
“该死的,你这个混蛋!”
“如果你下次还这么调皮,我不介意这么喂你,虽然有些勉为其难,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受点委屈也没关系!”
“你委屈?”烟凉恨不能一巴掌甩过去,恶狠狠地眄了他一眼,良久才平复心头的怒气,语气不善地说道:“真是难为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了,也不知道是谁刚刚那么主动,还意犹未尽,一脸享受!”
“你这女人真无耻!”黑衣人目光登时闪烁起来,尴尬地乱飘,脸却反常地没有红,真是个奇怪的事情。
烟凉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却是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黑亮的眼睛闪动着纯洁的光,不怀好意地说道:“死神哥哥,我说的是你么?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当我没说!”他身体抖了抖,迅速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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