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混蛋,惹恼了胖爷我还想有好果子吃?还有那什么狗屁花魁,我一定要让你尝尝得罪胖爷的下场是什么!”
话说,胖子从一大群人的围攻中跑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口中犹自骂个不停,酒气熏天,便靠着墙根吐了起来。
污秽泼了一地,连他的衣服上也沾着腥臭的酒气,表情极度痛苦,脑子里却还想着下流龌蹉的事情,稍稍清明的眼流露出令人恶心的淫亵。
“哼,不要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一定让你知道胖爷的好处!”越说越兴奋,语气颇为怨毒,一抹狠厉之色自眼中划过,有种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凌厉。
夜风吹过,已是秋末了,带着厚重的寒气,侵袭着胖子被酒色熏得发热的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胃中一顿痉挛,翻江倒海一般搅动着,他扶着墙壁,弯着腰痛苦地吐个不停。
吐着吐着,胖子忽然发觉不对劲,一股寒意从心头弥漫开来,仿佛被一个资深猎人盯住了,毛骨悚然,却无处可逃。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回过头,紧闭着双眼突然睁开,精光一闪而没,他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人。
然而,一道雪亮的光从眼前划过,他觉得脖子一凉,微微的刺痛让他恐惧得叫都叫不出来。
那人站在阴影里,依稀可以辨认出清冷的轮廓。
他唯一能看得清的就是他的眼睛,亮如妖魔,仿佛所有的光都落在他眼中,胖子觉得他目光很平和,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还带着毫无温度的怜悯,他熟悉那种感觉,是看待濒死之人的眼神,这让他心中的惶恐又多了几分。
那人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剑,一下一下,像是暗含某种规律,胖子背紧紧贴着墙壁,感觉到危险的临近,沁出的汗意湿透了他的衣服。
迫于死亡的威胁,他实在不喜欢这种生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尽量装出凛然不惧的样子,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站在阴影中的人。
“去死吧!”他猛地掷出数颗奔雷,改良过的奔雷体积更加小巧,威力却巨大。
随着一声厉响,四溅的火花一时迷了视线,如同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胖子掉头就跑,他相信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躲开。
几颗奔雷交叠的威力却是不同凡响,而视觉效果也是极好的,尤其是在这种月色惨淡的夜里,像极了烟花,瞬间的光亮,却将落点炸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窟窿。
空气中尚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有些刺鼻,被风一吹,化作烟雾散了开来,灰尘落尽,却不见了那道踪影。
胖子只感觉刺眼的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剧烈的疼痛包围了他,他惶恐的看着四周,沉重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抬不起来,他看到了今生最令人恐惧的事情。
绚烂的血色从他身体涌出来,而喉间喷薄而出的血色更是丽到极致,给这凄冷的月色添上了亮丽妖冶的颜彩,如瀑布一般冲天而起。
他张张嘴想要呼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座宅子,一头栽倒了下去,充斥着恐惧的眼眸泛起了死灰色,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抓住跟前的人,动了动手指,又颓然无力地垂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震起一地灰尘。
“你不应该骂她!”
胖子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眼中的恐惧更深,厚厚的嘴唇翕动数次,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那样瞪着前方,死不瞑目。
鲜血一股一股的涌了出来,顺着青石板路的缝隙朝着四周蜿蜒开来,远远看去,好像一朵绯色的莲花盛开在路中央,艳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青蝎站在阴影中,黑夜给他披上了幽暗的颜色,散发出来的气场更是冷冽。
浓郁的血腥味糅杂着夜风中的水汽,变得厚重,仿佛不能承受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动不动地盯着胖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他死前那种怨毒和不甘的眼神,竟是他不安的缘由。
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细微而焦急的人声,抬眸,骤然亮起一丝亮光,足尖一点飘然跃开,几个闪落藏身于一棵树上,瘦削的身体完全隐藏在浓密的树叶后,呼吸变得微乎其微,借着树叶的缝隙看着下方的情况。
三五个家丁模样的人从那座宅子里冲了出来,动作迅猛,却没有太大的动静,一听便知这几人都是练家子。
在他们中间,有一个文弱书生,身上就披着一件外套,身形单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眉眼清俊,却掩饰不住那种被时光打磨过后的沧桑,眉头微皱,两鬓有不起眼的银色。
风拂过,青蝎感觉背后有些发凉,握着剑的手骤然收紧,分明的骨节现出苍凉的白色,眼睛倒映出那个文弱书生的侧脸,溢出一丝杀气。
风停了,树叶却发出沙沙的声音,青蝎就像一柄剑,虽然有剑鞘,他却如渴望饮血的剑刃闻到了血腥,蠢蠢欲动,黑夜也压制不住他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是谁干的事情?”
那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犹蹲在胖子跟前,一脸的义愤填膺,刻意压制的声音犹自让人心惊胆战,掩饰不住的杀气,可能是太忘情了,也没有发现空气中乍现的寒气。
那文弱书生偏过头,目光平和,却如鹰隼一般锐利,空气中闪动着兹啦的闪电一般,青蝎心下一惊,心知不能打草惊蛇,身体登时软了下来,杀气敛得一丝不剩。
凝滞的风没了阻碍,骤然涌动,吹得树叶婆娑作响,青蝎闭上眼睛,仿佛也变成了一片随风飘摇的树叶,完全和黑夜融为一体。
“二哥,大哥就这样被人杀了,我们怎么办?”一人抬头冷声问道,眸中有水泽闪动,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个胖子虽然粗鄙,却有一群交情过命的兄弟。
那人恶狠狠地一抹眼睛,伤心欲绝的神色全都转化为嗜血的阴狠毒辣,声音更是阴森森的,在这个水汽凄寒的夜里,显得那样肃杀。
书生缓缓收了目光,静静地看着尚不能闭上眼睛的胖子,久久未说一字。
冰冷的月色在他身上投下银辉点点,勾勒出一个凄凉的轮廓,冷风浮动他的长发,银丝更加显眼了,他像是忍受不住一般咳嗽几声,淡薄虚弱得声音传得很远。
他跪了下去,膝盖跪在早已经冷却的血里,发暗的红色迅速地顺着衣物的纹理漫了上来,开出大片富丽堂皇的颜色,好像彼岸花,妖艳得让人心生恐惧,他平静地伸出手覆上那胖子的眼睛,微凉的声音有些发抖:“大哥,你安息吧!我会给你报仇的!”
话音刚落,胖子才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合上了双眼,仿佛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面色平和,带着一个满意的笑意,笑容落在青蝎眼里,多了些可怖。
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能让他这般执着地要人替他报仇?
青蝎微微移开目光,并不刻意去窥探,看清那书生的手时,心中却倒抽了一口气。
那双手一点也不像个读书人的手,处处透着诡异,因为实在是太瘦了,瘦得就像是一具骨架上面蒙了一层皮,可以清晰地看见淡蓝色的血管,甚至隐约能看清骨节内部。
而那双腕子就更是清瘦,可青蝎并不认为这双手没有力气,相反,有着搅天动地的力量。
“我们走吧,让大哥好好安息!”瘦弱书生说话时掩饰不住的病态,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咳嗽咳得厉害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有种一口气就要上不来的错觉,偏偏颧骨处也只有淡淡的绯红,这人的血气单薄的太不正常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翼扇动,其中的力量却不容忽视,那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没有丝毫不满和犹疑,敬虔地抬着胖子的尸体,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怕极了会损坏,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青蝎这才发现,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极力压抑自己的声音,说话的时候,明明是怒极,却依然不曾大肆喧哗,一点都不像世井地痞,反倒有些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那个猜测。
他们轻微的脚步声走远了,文弱书生一边走一边以袖掩面,咳嗽不停。
青蝎不敢有丝毫轻敌和放松,身体紧紧贴着树干,一动不动,呼吸更是微弱。
等到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就在他身后的树枝上整整齐齐地插着三根银针,入木三分,针上炫目的蓝色是喂了剧毒的痕迹。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才发觉背后竟然湿透了,衣服粘着皮肤很难受,他却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手指抚上袖子,手肘处有三个极细小的洞。
为了行事方便,他一直都用布条将衣服一圈一圈地裹起来,紧贴着整条小臂,烟凉觉得这样太死板,硬生生地给他改了,只裹了半只小臂,没想到竟然救了他一命。
他看着那座死一般寂静的宅子,亮起的几处灯火是最危险的信号,目光越发幽深。
“亦寒!”他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两个字,四处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人间消失一般的人,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手指骤然收紧,眸子微缩,杀气如蛇吐信子游移不定。
不再留恋,毫不犹豫地离开,借着夜色的掩护从一个偏僻的角落窜入月影楼。
那根树干上留着一个深约一寸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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