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华清园常坐的位置上,还是一贯的姿势,一手支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有些东西在脑海里盘旋已久,挥之不去,林湛安静温顺的眉眼,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信任与坚韧,全都只因为他相信他的晚风姐姐,就连跳崖赴死都没有丝毫犹疑,不知他现在何方,过得怎么样。
空悠来了又去,却是低声叹气,也不劝说什么,只上了几道清爽可口的小菜,还有沁人心骨的雪香,入口清冽甘甜,却是后劲颇足,很适合她此刻的心境,一份短暂的清醒,将所有的事情思考一遍,找回自我。
烟凉很感激这样善解人意的空悠,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他默默陪伴,这样无声的支持恰到好处。
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地脚步声,烟凉偏头看见一袭紫色,好似烟雾弥漫的莲池之上,突兀地盛开了一朵刺眼红莲,连惊艳的工夫都没有,心里一惊,万千种理由心头掠过。
那个俊美阴柔的男子掀帘而入,俊秀优雅,高贵无比,能将这风华绝代的紫色穿得魅惑众生,连心都一起被迷惑了,修长的手指夹住一串水晶珠帘,轻轻拨弄,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宽大的袖袍缓缓滑下,露出一截清瘦的腕子,腕骨处卡着一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链,淡紫色的绳子用简单的结串起来,被时光打磨的有些粗糙,露出泛白的痕迹,那颗被雕琢得很幼稚的紫檀木珠紧贴着他白皙的皮肤,氤氲出迷幻的香气。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如此衬得起这紫檀香,凝而不散,清淡却不失优雅,冷冽中透着温暖。
烟凉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手腕,直到他放下手来,袖袍掩去最后的痕迹,才怔怔收回目光,愣愣地看着那张隽雅而清冷的脸,忽然就浑身颤抖起来,拿着杯子的手一抖,白瓷杯滑了下来,淡淡的酒水撒了一地,凉凉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阿湛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高风掠过枯叶似的抖。
心里忽然就忐忑起来,如果再一次认错了人,是不是将自己所有的机会都要用完了?她攥紧了拳头,圆润的指甲掐入肉里,疼痛袭来,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倒映出那张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固执地不肯收回目光。
陆川紫心骤然缩紧,瞳孔光芒猛然绽开,身形却不曾停顿,手指却抚上腕上那根手链,他最喜欢的紫色,他最喜欢的紫檀香,并没有随着时光流逝而磨灭,那些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他恍惚记起那个清瘦的身影,转过头来,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唤他阿湛。
为了防止手链卡着手,两根坠子可以延伸手链的长度,他却没有刻意拉长,反而一直让它卡着,习惯之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他即便是失神,也不曾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一双眸子幽暗深邃,似乎能看清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烟凉看着他,忽然就扭过头去,眼中有湿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夕阳渲染出大片的丽色,倦鸟知归,袅袅不见了踪影,房屋上升起几缕青烟,炊烟一两,勾动游子心底深处的思乡情绪,一派祥和温馨的场景,烟凉心底却漫过大股的忧伤。
她喃喃道:“不,你不可能是阿湛,他的眸子像水晶一样清澈,总是带着暖暖的笑意,温润安静,又怎么会像你这样锐利深沉~”
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都不确定,对于阿湛,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期待他的回来,十多年不见,她从当初单纯,无忧无虑的小女生长成今天这般倾国倾城,却是暗藏阴谋,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只为复仇。
她都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更何况是突遭横祸的林湛,家人无一生还,而最信任的姐姐却抛下了他,怎么可能不变?
即便是这样安慰自己,烟凉还是无法接受记忆中乖巧的孩子变得像陆川紫这样桀骜不驯,冷漠不羁,她更喜欢江楚放那样的性格,哪怕是木讷的展千宸都好了很多倍。
每每触见陆川紫眼中化不开的薄冰,她就会心生寒意,到底是经过怎样的厮杀和波折,才能有这样具有杀伤力的眼神,哪怕就是坐在那里,都散发着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场,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望而生叹,像一柄倾世神兵,尚未出鞘,就有无与伦比的气息。
也许惜云就是被他这样的冷漠吸引了,他本就生得俊美无比,再加上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可以让每个骄傲的女人心生征服的欲念,殊不知,这样的诱惑才是最致命的,不见血就能封喉。
她们趋之若鹜,只为做那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下场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依然奋不顾身,这是一种近乎愚蠢的固执,固执到最后,可能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真心爱着这个人,还是追逐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若是后者,就是一种悲哀,是不幸亦或是幸福,个中滋味,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烟凉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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