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凉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施施然转身出了这个破旧的小院子。
舒寻玉眉头一挑,隐隐猜到了细枝末节,却说不上哪里怪异,只是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师兄,裴映雪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跑到她这里了?”烟凉语气淡淡。
“没什么,她比你好玩可爱多了,没事我就过来找她玩!”舒寻玉用手指摁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唇角却噙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连他也没法那笑容中含着怎样的宠溺和欢欣。
烟凉瞥见他的笑容,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他,半晌才道:“师兄,你还是小心点,她虽然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可到底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要将祸水引到她身上了!”
“嗯?你也看出来了?”舒寻玉颇有些郑重地问道,裴映雪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虽然她有着羞赧怯懦的笑容,轻易地就脸红了,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但她突如其来的忧伤和沉思,莫名的镇定和冷冽,都不是个深闺女子应该具有的,她身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也不想去探究,就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虽然外人眼里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庶女,可哪有那么简单,被欺压了这么多年,还活得这么潇洒,绝非常人!”烟凉看着远方的天空,神色迷离。
“哎,我告诉你吧,她娘你肯定也有所耳闻,当年名动天下的花魁——雪颜,但她的另一个身份你可能不太清楚,君莫问的结拜姐妹,君莫问失踪之后两年,雪颜也消失了,生死未卜!”
舒寻玉懒散的声音在耳畔缓缓流淌,烟凉却是心头一惊,原来是这样,雪颜和她娘是结拜姐妹,那裴映雪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妹妹了。
眼中倒映出那片澄澈的天空,当年风华绝代的两个美人香消玉殒,留在人心里的印记却是浅之又浅,连裴钰这样的人都会因为雪颜的失踪而迁怒于年幼的裴映雪,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人的感情果然是个靠不住的东西。
“阿凉,你怎么了?”舒寻玉虽然一贯的吊儿郎当,嗓音中的关切却是无法遮掩的。
烟凉抬眸扫过他的脸,心底泛起浅浅的感动,道:“看在你难得当一次好人的份上就不打击你了,我回去补个觉,你就看好了你的映雪吧!”
说完仰天大笑出门去,将舒寻玉丢在原地,留给他一个清浅的背影,并不是多么高尚的人,烟凉只是不想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却不曾想,自己的固执,在他们眼里,却更加让人心疼。
她躺在床上,终于沉沉睡过去了,梦里大片的紫堇花开成一片海,苏晚乔绝色容颜在眼前晃来晃去,温柔地唤她阿凉,可是,她无法给出回应,只能看着她的身影在月光下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成晶莹剔透的泡沫,被风吹散了。
心里的失落和惶恐一起涌了上来,她高声唤道:“娘!”睁开眼睛,玉枕全是水泽,大片温热的晶莹从眼眶溢出,她竟是这样伤心,茫然地看着头顶飘摇的帷幔,忽然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烟凉才爬起来,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只是眼睛里还是有红血丝,她将脑袋浸到冰冷的水里,那些记忆还是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木然地擦干水渍,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凉姑娘,父亲叫我带你过去书房!”裴映雷温润好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恪守礼法的富家公子,这样疏离的态度,烟凉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思及展千宸也是这样冷淡,就心里发空。
她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跟在他身后见到早书房等候多时的裴钰,羽扇纶巾,好一个白衣翩翩的谦谦书生,无怪乎雪颜那样的美人也会喜欢裴钰,还是有种魅力的。
烟凉坐在椅子上,扫过书房一周,然后落在裴钰身上,笑道:“裴叔叔,今天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找我来了,这是要扯谈呢还是要聊人生聊理想呢?”
“少贫嘴!你来看看这个!”裴钰招了招手,然后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物事。
烟凉走近了,心神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那是一幅组图,有点像漫画,大意是在制造什么东西,而配的文字竟然是。。英文,看着两个人茫然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是看不懂,但是这才正常,如果一个古代人能看得懂英文,让她这么个人情何以堪。
粗粗扫了两眼,有些庆幸自己竟然还没有将高中的那些单词忘记,果然是痛并快乐着的高考,让她的记忆力显著提高,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地说道:“裴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图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裴钰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看着窗外凉悠悠的浮云,声线中透出一丝凉薄和落寞:“这些是晚乔留下来的东西,可是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看得懂了,你是她女儿,我想你可能会看得懂!”
“你说笑了吧,我从出生就没见过她,更不用说继承她的智慧了,不过这些东西倒是新奇得紧,这画上的人好可爱,可不可以借我看一段时间?”烟凉瞪大了眼睛,不露痕迹。
裴钰偏头思索了片刻,只道:“什么借不借的,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切,才不要呢!这些东西我也没地方放,我玩两天再还给你嘛~”烟凉说话的时候有撒娇的意味,眼神明净,似乎没有发现裴钰的试探,心中却在暗骂这只老狐狸,虽然她说不出为什么裴钰会这样,却笃定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拿着那张羊皮纸出了书房,明亮的阳光从头顶倾射下来,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并没有回紫风院,也没有去找舒寻玉,既然脱离外界的纷扰,躲在裴映雪这个小丫头身边,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至少她不想再去打扰这两个人简单的幸福了,如果能因此给二人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何乐而不为呢?
出了裴府,阳光明媚如昔,她的心底却淌过大片的忧伤,不知如何名状。
她会想,展千宸现在在做什么,离开他不过半天的时间,竟然开始舍不得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相思成疾?她摇了摇头,感叹自己一定是病得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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