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像生活中真的缺少了一些什么,想不清楚道不明白,总感觉缺少了平时我们很习惯,很亲切,又很依赖的一点东西,心里空落落的。又过了好久,突然发现,原来是好长时间没有听见四伯妈甜甜的高亢的,独具渗透力的嗓音隔着天井响起。
每天早上,到了该起床的时间,就能听见四伯妈叫起床的声音,红妹静妹敏妹一二三地挨着叫。然后是四伯妈催促三姐妹洗漱吃饭的有些张扬的好听的女高音。每天早上,没有了这些熟悉的插曲,很不习惯。
于是我总是时不时的追着母亲问,怎么没听见四伯妈说话,四伯妈去了哪里?母亲只说四伯妈外出了,然后又说小孩子不要总打听大人的事。我们都以为四伯妈去了好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慢慢地习惯了听不见四伯妈甜甜的嗓音的日子,将四伯妈外出的事淡忘了。
又过了好久,如往常一样,一大清早,四伯妈叫起床的声音隔着天井飘到了我们的耳朵里。四伯妈终于回家了,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十分亲切,简直可以说是一种幸福,心情说不出的雀跃。中午放学回家,都不约而同地进屋,甩下书包,穿过天井,往四伯妈家里钻。
进了四伯妈家才知道,不仅是四伯妈回家了,还带回了一个粉嫩嫩水灵灵,肤白美目,圆脸大眼,嘟着红红小嘴巴的可爱小女婴。后来才知道,四伯妈压根儿就没离开过家,而是一直躲在自己家的小木楼上,直到生了这个可爱的小幺妹,才出声像往常一样高声大气地说话。
我们一大家子人都知道,孙家大院里面,就数四伯妈和我家叔叔的嗓门儿大。每每说话,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能听见,想不听见都难。有时四伯妈说话正在兴头上,冷不丁的就会被四伯忍不住笑着打趣一句,说四伯妈,你把喇叭开小点,能听见你说的话。四伯妈就会乐得哈哈哈地笑一阵,然后说话的声音似乎比之前小一点,说着说着就又恢复了其高亢响亮的说话声。
整整半年多时间,为了躲着生这个小幺妹,居然没听见四伯妈高声说话。对于四伯妈来说是多不容易的事情,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做到。简直无法想象,四伯妈在家里憋得有多难受,而且是足不出户。
四伯家里超生了这个小幺妹后,一共有四个女儿,是四个如花一样的女儿。四伯是街上少有的大帅哥,身材高大,骨架匀称,相貌英俊,肚才口才极佳,是个完美型的男子。四伯妈是当时街上无与伦比的美貌女子,用大爷爷的话说:从上场顶走到下场脚,没有一个女子的相貌能漂亮得过我家四儿媳。
大爷爷的话一点都不夸张,事实就是如此,四伯与四伯妈的结合在当时简直就是郎才女貌的金玉良缘,天作之合的神仙眷属。街上的很多人在四伯四伯妈结婚后,对他们家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期待,都想看看他们家出生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容貌。
年轻一代的人说:四伯和四伯妈的孩子,个个在相貌上都应该是极品。老人们的看法则不同,说四伯和四伯妈的美貌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家的孩子在相貌上无论如何都超不过父母。说不定他们家的孩子在相貌上,还会出现颠覆。
于是四伯和四伯妈家出生的每一个孩子,都会在街上受到不同程度的关注。正如年轻人所说,四伯和四伯妈家的每个孩子从一出生到整个儿童时期,在相貌上都可以称得上是街上众多孩子中的极品。
红妹的年纪比我小一点,小时候的红妹漂亮极了,黑得发亮的头发又柔又顺,短短地自然披散在头上,发梢有一点自然的曲卷。皮肤白嫩,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眉形漂亮清秀,睫毛又黑又密又长,有些夸张地往上翘出好看的弧度。一双十分传神,又黑又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嘴说话的时候,一双水汪汪的美目,忽闪忽闪地看着你,少见的西方小孩一样的眉骨微微上扬。浑身肥嘟嘟的,蹒跚学步的时候,微张着小嘴,嘴唇娇艳欲滴,又红又亮的小嘴唇,像极了成熟的小樱桃。很多时候,下嘴唇边吊着一颗晶莹透明的口水珠,走着走着,像坠落的珍珠一样往下滑落。迈着不太稳的小碎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着,咯咯咯地笑。小脸上和身上的肉,全都乐得一颤一颤的微微抖动,可爱极了。
四伯家静妹比我家弟弟小一点,小时候一头乌黑柔顺细亮的头发,扎成一小把马尾扫,高高地晃悠在后脑勺上。走起路时,一左一右欢乐地荡悠。好看的柳叶眉,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毛茸茸地往上翘着。典型的双眼皮,典型的圆脸,皮肤白里透红。小巧精致的高鼻梁悬胆鼻,薄而红亮的嘴唇,欲语还休地微张着。
身材骨架比红妹约为大一点,个子也显得高挑许多,腿型修长。红妹的长相遗传四伯多一点,静妹则更像四伯妈。开口说话时,圆圆的脸蛋自带几分微笑,两个浅浅的酒窝,随着嘴唇说话时的张合,微微荡漾开来。
街上很多大人特别喜欢静妹,家里人也是,在长相上更喜欢静妹。可能是觉得小孩子圆脸更显得天真和娃气,或者说小孩子的脸蛋就应该是圆圆的,红红的,胖乎乎的符合东方人的审美观,而红妹的长像更倾向于西方人的美感。
所以静妹小时候的长相似乎更讨人喜欢,大爷爷家的六叔一看见静妹,总是用手轻轻地拍着静妹的脸蛋说:盘子脸,白生生。久而久之,我们在逗着静妹玩时,也这样叫静妹,很多街坊邻居也这样跟着六叔叫。
敏妹小时候的长相却与红妹和静妹完全不同,敏妹身上既有四伯的影子又有四伯妈的影子。当敏妹与四伯走在一起时,有人会说:你女儿真漂亮,完全遗传了你,跟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敏妹与四伯妈单独走在一起时,有人会说:你这女儿真漂亮,完全遗传了你,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即使是不认识的人,看见你们母女走在一起,不用问都知道这个是你女儿。
敏妹小时候有一头又黑又茂密的头发,饱满的额头下,两叶又细又长的眉毛。一双会说话的大而传神的眼睛,很规则的双眼皮,眼睫毛又长又翘,高挺而不失秀气的鼻梁,约长的小鹅蛋脸,红而薄的嘴唇,小巧而约显削瘦的下巴。说话时两边嘴角一对小而深的酒窝,随着小嘴的张合,变换着酒窝不同的深浅度。整个脸型看上去饱满而不失秀气,洋气而不失端庄,成熟而约带稚气。
四伯妈辛辛苦苦在自家的小木楼上躲了半年多,超生的小幺妹,眉清目秀,一样的双眼皮大眼睛,小圆脸高鼻梁。肤白粉嫩,骨架比三个姐姐显得娇小许多。婴儿时期不哭不闹,吃饱喝足呼呼大睡,长得胖嘟嘟粉嫩嫩肉滚滚的,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猪猪。不知是谁去看还在襁褓中的小幺妹,见她在人们的高声说话声中,仍然睡得很香甜,时不时还咧开小嘴笑。看的人乐了,说真像只可爱的小猪猪,后来我们家所有的人,都叫这个得来不易的小幺妹是孙幺猪。我们家附近的熟人邻居也跟着我们这样叫,小幺妹整个儿童时期的前期,我们几乎没怎么叫小幺妹的名字,都叫她孙幺猪或小猪猪。
四伯妈千辛万苦躲着生下这个小幺妹,从内心出发是想超生一个儿子。因为四伯那一辈的所有兄弟姊妹,除了远嫁贵阳的五姑是两个女儿,后来因为与五姑父性格不合,离婚后五姑独自抚养两个女儿,未曾再嫁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有儿子,就四伯家是三个女儿。对于四伯的家庭来讲,妻子美貌,女儿漂亮,生活一直不算困难,可谓什么都有,就差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不是因为四伯和四伯妈非要想超生一个儿子不可,实在是四伯和四伯妈感受到了来自大爷爷大祖母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和感受到从大爷爷大祖母的言行举止间所透露出的,对待孙女和孙子的不同和不公。才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再生一个,加上四伯妈在怀上小幺妹后,自己感觉在吃东西的口味方面与怀上几胎似乎有所不同,特别爱吃酸果子,俗话说酸儿辣女,街上很多老人都这么说。而且随着怀孕月份的增长,觉得胎动十分厉害,胎儿常常在肚子里踢得很凶。像在肚子里拳打脚踢一样,没有多少消停安静的时候,似乎与怀起红妹和静妹敏妹不同,觉得这一胎极有可能是怀的儿子。后来我们一大家子才有了这个可爱的小幺妹,玲妹,人见人爱的孙幺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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