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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母亲的重生 一百五十四 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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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摇晃,夹杂着铁链形状的门扣晃动中撞击木门的响声,碗柜里的大小碗和盘子重叠在一起,随着地壳的震动,整个碗柜都在晃动,重叠的碗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木门闩发出受到外力拔弄的声响,厨房里洗刷干净的锅勺瓢盆堆放在瓷盆里,摇晃中发出一阵异响。

    躺在床上,像有人拉着床前后左右耸动,将熟睡中的我们惊醒。一下子全吓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一般。我们全都一翻身坐在床上,傻愣愣的听着四周传来的异响,什么都没做,一动不动的傻坐着。一时间吓得找不到任何可以遮挡和依附的东西,一下子感觉没有一点安全感。就这样坐在床上,条件反射地紧紧抱着被子或枕头,惊恐得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

    母亲一向冷静,反映迅速,从床上一跃而起,打着赤脚将四妹塞进唯一一张可以容纳几个人的床下,边行动边招呼我们全躲进去。这张空着床脚的床是家里除了奶奶陪嫁的凌波床而外,最牢固的一张床。是那种老式的简易床,床方和床脚到床底,都是上好的木料,所有要露在外面的地方,都粗略地刷了一些淡黑色的漆,大致遮掩住木纹。各个部位的木料都粗实,构架结实牢固。由于家里的地面是泥地,容易潮湿,床的四只床脚都分别垫了两块张头,用于保护床脚,以免木料受潮。

    母亲父亲睡的凌波床,床脚四周都有镂空的雕花,床脚下虽然宽敞,却不容易进去。我们一家六口全都卷缩在高且空的简易床脚下,吓得发抖。母亲异常镇静,不停地出声安抚着我们,一边搂着我们躲在床下,一边迅速分析着家里房子的结构。说我家上面有木楼,即使有瓦砾掉下来,也伤不着我们。只要这种地动不继续加剧,房子和木楼都会没大问题。

    我们在床下躲了好久,没有一点动静了,才战战兢兢地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到了第二天,听见广播里的新闻,才知道是唐山发生了里氏7.8级地震。

    街上的石大娘疯病发作后,每晚一到深夜就拿着一根破竹竿,脖子上挂着一块蓝色的粗布长围裙,大街小巷满到处跳着喊唐山要地震,地震下去万丈深。一喊几个月,喊得身心疲惫,整个人看上去几乎小了一号。

    到了唐山地震的前两三日,石大娘突然安静了,整天不说话。白天晚上拿着一根破竹竿,围着一块蓝色的粗布旧围裙,目光呆滞,神情沮丧。行走时头约为向上望着,脸颊削瘦凹陷,微张着嘴,打着一双瘦骨嶙峋,骨节显得粗硬的赤脚,在大街小巷疲惫不堪地大步疾走。

    白得发黄发干的许多短头发乱糟糟毛蓬蓬的耷拉在头顶上额头上,这些短发看上去半直半卷,参差不齐,东倒西歪。能梳理到脑后的一小把头发,蓬松凌乱地挽在后脑勺处,挽成了一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发髻。

    围裙是老式围裙,上遮齐脖子下遮齐膝盖,围裙的上半截宽度与胸膛几乎一致,用一根白色鸡肠带,系在围裙上方两角另外缝制的布扣里,将围裙挂在脖子上。胸膛两则的围裙边一路从腰身两边斜出,往下往外延伸,到了腰际处,围裙的宽度足以包裹住人的整个前腹和后背两侧以外,往下往外的延伸也在腰际处结束。两边腰际处的边沿上分别缝上一根一尺多长,一手指宽的鸡肠带,再将鸡肠带分别往后拉到腰后背处交合着系紧。围裙从腰际处一路垂直外下延伸,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结束。这种老式围裙将前胸到膝盖,和腰身到大腿两侧都松紧适度地包裹住。

    石大娘可能是因为在大步疾走的过程中,跨步大而急,围裙的下摆在膝盖上面一点,在向前迈腿的时候,围裙摆角与大腿之间有点摩擦力似的行动受限。石大娘每天在街上出现时,围裙都是千篇一律的独特造型,下摆的一边摆角被石大娘撩起,往上拉提到对角一方的腰际处,将拉起的一角约为拧紧一下,使得拧成一股绳样的下摆一角刚好缠绕在对角腰侧的围裙带上,为防缠绕的围裙一角在行走的过程中滑落,围裙角在腰侧的围裙带上缠绕了两圈。只要腰际处的围裙带系紧一点,行走得再快再远拉起的一角都不会滑落,这样行走起来方便自如。

    唐山地震后,石大娘像往年疯病发作后一样,虚脱似的在家呆几日,足不出户,有时还不吃不喝。疯病自然而然就痊愈了,神情也鲜活起来,说话做事有条有理,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但疯病的病根还在,每年都会发作。

    唐山地震的第二天,公社的广播不间断地广播了一天,全是关于唐山地震的消息报道,以及救援进展的最新报道,和关于如何在地震到来时自救及救人的知识宣传,还有关于大地震到来之前的一些自然现象的观察和预兆的体现。

    唐山地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街上大街小巷的墙壁上,铺天盖地般贴满了关于宣传防震知识的许多各类宣传图片和专栏,还有关于地震后的卫生防疫知识的许多文字记载,遮挡住了原本贴上的很多计划生育的宣传栏和有关计划生育宣传的标语口号。

    公社大礼堂门口的很宽一堵墙壁,尽管也贴满了关于预防地震和余震的很多常识性知识的宣传图片,和很多介绍地震的救援宣传画报。但墙壁上用大排笔写上去的很大的正方形红色字,“只生一个好,男女都一样,独生子女光荣”,却被刻意留在墙上,非常显眼地在众多的宣传地震知识的专栏中露出来。显得特别突出和刺眼,同时也彰显出计划生育的重要性和持久性,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计划生育办公室就设在公社的二楼,公社大门外的墙壁,是宣传计划生育的核心地带。表明有关计划生育的一切贯彻和落实,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都不能停止和忽视。

    一段时间后,有关唐山地震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计划生育的工作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街村以每个居民小组为单位,农村以各大队各生产队为单位,将计划生育,独生子女的政策和工作落实到家家户户。

    为了防止超生,每家每户来人来客,如需比较长时间的居住,户主必须要将来人来客的名字,婚育情况层层上报登记。杜绝有超生孩子的孕妇为了躲避计划生育的干部和工作人员,遮人耳目,悄悄地外出投亲靠友。动员号召邻里之间互相监督,发现有谁家住进了超生孩子的孕妇,立刻到所属的生产队大队或街居民组长处,还有公社计生办检举揭发。

    刚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不论是城镇还是农村,人们对于独生子女的政策都有一定程度的抵触情绪。城镇户口的人对于计划生育的工作,对于独生子女的政策,对于计划生育所宣传的只生一个好,男女都一样,虽然不理解,不拥护,其抵触情绪没有农村的村民大。

    用农村人的话说,男女都一样的宣传纯属无稽之谈,实在是荒缪之极。特别是许多家在农村的老人,对于计划生育所提倡的只生一个好,男女都一样的说法,表示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说在农村务农,要的是人多劳力强,栽秧打谷,犁田耙田都是水里来水里去,女孩能与男孩比吗?更何况列朝列代都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家里没有男孩怎么传宗接代?没人继承香火,不就断根了吗?男女能一样吗?

    很多农村的老年人中年人,背着计生办的人相互之间悄悄议论起计划生育所提倡的男女都一样,无不怨声载道,看见搞计划生育的干部,暗地里恨之入骨。从心里诅咒这些人断子绝孙,生的娃娃塌鼻歪嘴,外加缺胳膊少腿。最好是四肢健全,不长*儿,有地方吃没地方拉。祖祖辈辈男盗女娼。虽然骂人不起任何作用,但能一解心头之恨,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所以乐此不疲。

    很多人觉得只生一个小孩的政策对于城市或场镇的家庭来说,比较能接受一点,毕竟是在单位工作,捧的都是铁饭碗,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风里来雨里去。对于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的说法,从传宗接代的角度来讲,城镇农村同样是一时间无法理解和接受。

    很多家庭抱着一定要生育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多子多福的思想,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想方设法生育二胎。很多家庭为了多生孩子,为了传宗接代,不惜倾家荡产,背井离乡。真正是有了三间茅屋任你扒,不生儿子不回家的勇气和决心。为了生育二胎,家家户户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叔叔在乡下的一个好朋友,家里也有一子,妻子怀上二胎后,到各处投亲靠友。怀孕期间辗转多地,在每一处可以落脚的亲戚熟人家里躲着悄悄小住一段时间,一有风吹草动,连夜躲到另一个地方。像打游击战,常常半夜三更打着电筒来,照着火把去,挺着大肚子,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因为叔叔的这个朋友家里是地主成分,在超生的问题上格外小心谨慎,生怕有人拿他家的成分说事,每到一个地方将孕妻安顿下来,就连夜赶回家参加白天的生产队劳动。在家稍作休息后,又要利用晚上的时间,到其他地方联系妻子的下一个落脚处。

    在外面提心吊胆躲了几个月,已经超过了预产期很多天,任然没有临盆的迹象。想着怀孕期间东躲西藏,连简单的产检都不曾做过,有些后怕,夫妻俩商量再三,决定连夜摸黑回家再作打算。没想到刚到家一两天就被邻居发现并检举揭发,公社大队生产队的计生干部立刻在第一时间找上门去,将早已过了预产期的孕妇堵在了家里,拉到公社计划生育办公室,吃喝拉撒睡都有人全程监督陪同。

    被拉到计生办去的第二天一早,全公社各大队各生产队被发现,被找到的超生的孕妇全都被集中带到街上卫生院妇产科门诊部门。一个个孕妇苦着脸,挺着大大小小月份各异的肚子,在妇产科门口排成很长一队,等着手术室里喊自己的名字,进去打引产针。旁边站着很多计生办的干部和围观的群众,说好说歹的都有,全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指手画脚。

    叔叔的这个朋友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实在想不出办法,满头大汗地跑到叔叔家里,问叔叔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关系,救救这个孩子。说如果这个孩子不熬日子的话早就出生了,这样没了实在可怜。

    母亲知道后,脑子里立刻将家里所有的关系网梳理了一遍,事情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思来想去没有既可靠又有权利的亲戚朋友。情急之下想到了一个常常到茶馆喝茶的一个单身汉,一把年纪,孜然一身。这个人是街上曾经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任然威风不减。

    母亲想起的这个人姓黎,人称黎麻子,是当年我们街上红连战的头头。三十多岁未婚,曾经在茶馆喝茶的时候透露出有想抱养一个儿子的念头。母亲立刻跑去找到黎麻子,将叔叔朋友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意思是说我家的一个乡下亲戚,想生二胎,已经过了预产期了,现在正被计生办的人拉到手术室门外等候打引产针。知道你有想抱养儿子的打算,只要你立刻去公社和计生办交涉,能将这个孩子保住,等到孩子出生,我作主叫我这亲戚无条件将这个孩子抱养给你。

    黎麻子一听有这等好事,又早有抱个儿子替自己传宗接代的想法,立刻答应去公社找有关领导。母亲一口气跑到卫生院,刚好听见叫母亲说的所谓的亲戚名字,等手术室里面正打引产针的孕妇出来,就该那个亲戚进去。母亲一见情况紧急,走过去拉着那个亲戚就跑,后面还有十几个大肚子排队,计生办的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来,母亲她们就跑了好远。

    还没等计生办的人追上去,黎麻子就到了医院,拿出一贯的作派,嘴里叼支香烟,眼睛半闭半睁,昂首挺胸,微偏着头,有点夸张地反背着手,叉着八字脚。骂骂咧咧,高声叫着:“这个孩子是我黎麻子定了要抱养的,谁敢拉去给我引产了,我给他没完。”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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