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刚调去弥陀民业组的时候,一直不放心弟弟,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的工作和生活都上了正轨,将弟弟接去弥陀上幼儿园。可是,弟弟在家里常给街上的其他孩子玩,一去弥陀,人生地不熟,很不适应。一抓住机会,就一个人悄悄跑回分水的家,有时从幼儿园出来有老师送,送到从街道进民业组的通道,老师一转身,弟弟又溜了出去。有时跟随母亲去了四管会的伙食团,趁母亲去窗口买饭菜的空挡,悄悄溜走,并且一个人步行二十里公路跑回家。弄得母亲在弥陀到处找人,与母亲要好的同事也帮着满街满河坝找,往往一干人还在分成几路到处找人,民业组通道隔壁邮电所的邮递员扯开喉咙大喊母亲去接电话,才知道弟弟一个人跑回了家,后来这种情况多了,邮电所的当班职工也不叫母亲去接电话,直接站到通道口用双手围住嘴巴往里面喊话,说某某大姐,你家孙儿娃到家了。然后不管是民业组里谁帮着答应一声就算数,母亲到处找不见弟弟,估计弟弟能到家的时间,又跑回民业组听消息,然后去邮电所付接电话的费。
母亲争取到划竹子的工序后,熟练了一段时间,基本上每月都提前好几天,有时提前十来天完成当月任务,工资比编竹篓要高,甚至比父亲在理发店的工资高,而且划竹子的活比成天围着理发椅子,总是高抬着双手双臂转圈圈要轻松点,更主要是不用每天在一些短头发渣里呼吸,一家人也能生活在一起,以免弟弟小小年纪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公路,偷偷溜回家。
母亲在心里盘算着,在父亲还不熟悉划竹子的工序时,自己每月可以抽出一些时间帮着父亲完成任务,这样家庭收入也要多一点。在母亲的动员下,父亲也从我们街上的理发店调到了弥陀民业组。我们一家的户口也迁到了弥陀区,我转学到弥陀小学上小学低年纪,弟弟与我在同一学校上幼儿园。我们一家在弥陀粮站隔壁租了住房,一日三餐自己做饭,母亲也结束了在四管会伙食团搭伙食的生活。除了三妹继续托付给奶奶带,让母亲父亲有些牵挂外,那段时间,我们一家团聚在一起,过得特别开心。
我和弟弟除了上学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弥陀小学旁边的朋友家玩,弥陀小学的围墙外面有一很大的坝子,坝子一头有个舞台,隔着坝子,一边是学校的围墙和围墙外上学的大路,一边是顺着坝子长度侧边的很长一排错落的低矮瓦房,中间间插着一些少量的茅屋。这些茅屋是有些人家户利用空地和过道自行搭建的。我和弟弟常在这一排低矮的瓦房边沿或这个学校边的戏楼坝玩。母亲与弥陀理发店里一个叫杨永芳的女职工是很好的朋友,父亲调到弥陀后又与杨永芳在弥陀综合商店上班的老公成了好朋友。他们就在戏楼坝侧边那一排低矮的瓦房中间住,家有一个大女儿和一个儿子,分别比我和弟弟大一岁左右。两家的大人有空的时候常在一起谈理发店和综合商店的事情,都属综合商店的职工,有很多共同关心的问题,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特别喜欢看戏,尤其是川戏。我和弟弟也同这家的两姐弟成了好朋友。我家租住的房子从街面很进深的窄通道进去,里面也不宽,除了很小的一间屋子是我家的房间外,房间外湿滑的长满了青苔,昏暗的小天井旁边窄小的过道上,搭建的灶台,是我家和另一家姓陈的租住户共用,多两三个人就显得拥挤。我家的房间也很小,靠着墙壁横着摆了一张不大的床,再竖着安了一张不大的床,一张床的一头遮挡了另一张床几乎一半的床边。由于地面潮湿,床脚下垫了砖头,露出的半边床边的前面离床半步远的地方,摆着一张父亲用木板和木条钉成的小桌子。我们换洗的衣服装在母亲去熟识的副食店子找来的,装整条整条香烟的大纸箱里,父亲用些木条和竹块,在一张床的上面搭了个架子,将装满衣服的纸箱放到床铺上面的架子上,需要拿衣服的时候,由父亲搭着凳子将纸箱抱到地上,完了再放到架子上去。
陈姓人家也是这样,比我们稍大一点的房间,住着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屋子里堆满了杂物,看上去显得比我家还拥挤。两家人住在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关门睡觉,没有隐私可言。夫妻口角、家长里短,孩子淘气、油盐柴米、锅碗瓢盆、吃好吃歹,全在互相的眼睛耳朵里。两家人全在家的时候,做饭的地方打不过转身,我和弟弟只能在房间的小桌子边上呆着,陈家的几个孩子也只能在他们房间里呆着。我们两家的房间都没有窗户,只有房顶上各有一块玻璃瓦,室内的光线很暗,空气也不好,陈家的孩子怕黑,常常在房间的门槛上蹲着,眼巴巴地望着忙碌的大人,好多次大人进出时稍不小心险些绊倒,为此被打骂得不少,大人骂小孩哭。杨阿姨的女儿和儿子到过我家一次,看见两家人住在这么窄的地方,站的地方都挤,就不再到我家串门,所也我和弟弟老往杨阿姨家跑。他们家就在戏楼坝旁边的那排低矮瓦房里,是很进深的一整间房子,里面用宽竹条编成隔断的泥巴糊成的壁头,将房子隔断成几个小间,显得很舒适。
他们家门前是很宽的过往的大路,大路连着戏楼坝,戏楼坝挨着学校的大路和围墙,围墙没有可关锁的大门,对着戏楼坝的那一段墙没有围拢,这段比一般的大门还宽的缺口,就是学校的大门了。学校又在最繁华的那段公路边上,供我们玩耍的地方很多,远离了父母的视线,可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地玩,弟弟有时和杨阿姨的儿子玩,有时那一排房子的与弟弟一般大小的孩子全聚集在一起,进进出出一大群,呼过来喊过去,全都玩得很放肆。我和杨阿姨的大女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弟弟和杨阿姨家的小儿子成了形影相随的好朋友,杨阿姨的大女儿通常都在家里做些家务,我俩多数时间都在家里呆着,说一些学校里的事和一些做饭洗衣的事,两个弟弟跟着一帮朋友到处跑,有时在学校球场坝,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疯抢一个小皮球,有时在学校那些单杠双杠下面乱跳,无聊的时候一大群孩子就在瓦房房檐下追着看蚂蚁搬家,有时为了捉苍蝇装在玻璃瓶里玩,抢着打苍蝇抢得打架。每当听见他们从门口经过时,我们都会走到门边看看他们玩些什么,给各自的弟弟打打招呼,不让他们跑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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