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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母亲的重生 一百二十 一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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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到弥陀民业组工作,一日三餐都在伙食团进餐,为了节省开销,母亲的生活相当节俭,很多一起上班的女职工,拿到工资就三三两两邀约去供销社买花布,买当时最流行的红灯草绒,拿到弥陀缝纫社做衣服。母亲却还穿着在娘家当姑娘时的补丁衣服,衣服又短又小,紧紧地包裹着瘦弱的身子。到了寒冬腊月,河风吹得人头晕目眩,瑟瑟发抖,母亲还穿着十六七岁时穿的旧棉袄,棉衣的袖口摆角都磨得露出了又黄有硬的棉花,衣服短得高高地翘在裤腰上,前胸的宽度差了一大块,只能敞着穿,工作的时候,双手抬着编织竹篓,整个后背的背膀处绷得行动受限。母亲加班加点完成当月的任务后,接了些别人做不完的活儿,用赚得的工资替自己买了结婚后的第一件碎花棉衣,和第一双黑平绒的胶底布鞋。

    母亲无论做什么工作,在什么环境的条件下工作,都能很快进入状态并极快适应环境,母亲总说,任何时候都是适者生存,生活不相信眼泪,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民业组的职工食堂是在离民业组不远的地方,从邮电所旁边的通道出去,到了街上往左边走,相隔民业组出街的通道几间铺子的地方是弥陀区四管会,旁边有一条窄窄的通往四管会后院的通道,是四管会的伙食团,民业组的所有职工,除去弥陀当地的一小部分职工外,全都在这个伙食团搭伙食。伙食团内极宽敞,从通道往里走,通道尽头处的左面是伙食团的厨房和用饭菜票换取所需饭菜的窗口。窗口外窄窄的屋檐下,是一露天的天井,后院特别宽,有四管会的会议室,四管会的职工宿舍,宽敞亮堂的餐厅,还有高朗宽敞的卫生间。我想那个不算太小的长方形天窗似的天井,是为了起到增加采光和清新空气的作用,凡是很进深的前房后院,都有不同程度的天窗似的天井,有些特别进深的前后院落,还不止一个天井。我家就是两个天井,一个是临街三间铺面到去后院的石梯之间的中间,有一个大天井,天井大到顺着屋子进深的方向隔着天井,各搭着一个两米多长,一米五左右宽,近一米高的桥状的石板,一边的石板是茶馆供应居民的开水时,放排队的茶瓶用。一边的石板供旅馆洗蚊帐被盖用,两块石板的中间相隔很宽的距离,即使是茶旅馆相互之间最忙碌的时候,也是互不影响。通过石梯进入后院是一更大的天井,单是天井中间的花园的长方形花台就有前园的天井大,花园四周都很宽敞,平时供我们一大家子十几个孩子玩耍嬉戏,还可晾晒衣服蚊帐被子等。

    母亲刚开始去民业组的时候,凡是女职工都是从事手工编织竹篓的工作,像泡竹子,用火烘烤固定竹篓规格的二指宽的竹块,用开刀划编织竹篓的一寸多宽的竹条,这些工序都是男职工做。女职工除了编织竹篓就是将用开刀划出的竹条,用在河边捡回的很大的鹅卵石和不算太大的铁锤,把开出的竹条摁在鹅卵石上,用铁锤将竹条均匀地锤破,经过锤破的竹条才能编织竹篓。

    母亲在民业组做过锤竹条的活,做过编竹篓的活,做锤竹条的活时,握铁锤的右手掌会磨出厚厚的老茧,每根竹条有近三四米长,锤竹条的时候,左手拿着竹条一段一段地往鹅卵石上移送,移出鹅卵石的一段锤破的竹条用坐着的右脚踩压着,左手拿着的竹块边送边往下压,使鹅卵石上的竹块实实在在地摁在鹅卵石上,铁锤的力度要恰到好处,使整段竹条受力均匀,这样竹块在锤破的同时又有柔软度,又不会被锤得过分的破裂甚至断掉一部分,拉送竹块的手稍微不注意,会被竹丝刺伤手,细小锋利的竹丝刺破手后,断一部分进皮肤里甚至是肌肉里面。编织竹篓也是一样容易被刺伤手,所以民业组的职工工作之余总会三三两两地拿着针,找个采光好的地方,自己用针挑出刺进手里的竹丝,或相互帮忙挑出刺进手里的竹丝。

    母亲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能很快找到技巧,掌握要领,做得又快又好,锤竹条和编竹篓都在民业组的平地那一段地方进行。开竹条是在台上就着台子的高度,将竹子的一头抵着台下的地面,另外高出人头很长一段的竹筒在划竹子时,必需将高出自己很多的竹筒斜着抵在地面,使自己站在台上够得着下刀。一根竹子一般就开成三块竹条,粗一点的竹子最多划成四块竹条,细的竹子只能开成两块竹条。

    母亲一直都想去做划竹条的工序,原因是划竹条的工价要比锤竹条和编竹篓高,又因划竹条从来没有女职工做过,无形中像是被定性成只有男职工才能做这道工序,母亲争取了几次,划竹条的愿望始终不能如愿以偿。

    母亲认定的事就会努力去实现,自从想去做划竹子的工序屡屡被拒后,更加早起晚睡地赶工,民业组有电灯,是用发电机发电,电压低,晚上赶工用那种一百瓦的大灯泡,停电的时候则用蜡烛照明。大家聚到电灯下,一边赶工,一边闲聊,很多时候聊的内容都是些极具封建迷信色彩的,神啊鬼呀的。自从泡竹子的水池淹死过人以后,闲聊的时候又多了个话题,一会儿说谁谁曾在半夜亲耳听见淹死那个职工的说话声,一会儿说谁谁曾在阴雨绵绵的夜里听见死者在叫自己的名字,一会儿说夜里听见哪里犬吠不止,声音呜咽,凄凄楚楚,像人的哭声一样,不几日那里一准有人离世。于是有长者很认真很神秘地告诫众人说,夜深人静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在没识到声音时,不要随便答应,特别是阴雨连绵,冷风嗖嗖或月黑风高的夜晚,更加不要乱答应,不然的话,说不定真就碰上灵异之事,把魂叫去了,不是怪病不治,就是意外丧生。

    母亲一个月的生产任务加班加点地做,一般二十天或二十二三天就能完成,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就去无偿地帮那些划竹子的职工做任务,看见有谁放下开刀耽搁一会儿,母亲立刻就过去学做。后来划竹子的几个师傅都觉得母亲划的竹块儿,无论是进刀或是收刀,还是划出的竹块儿,都符合要求。划竹子的男职工中有个姓汪名连友的年轻人,与父亲的年龄差不多,是我们街上半场的人,去民业组之前与母亲一样,是综合商店的职工,是我们街上破四旧初期,主动带头将自己家里的做工考究的凌波床,大卸八块后,扛到街上当众打烂烧毁的那个老街长老公的徒弟。老街长的老公姓颜,曾经是部队的大厨师,不仅会做厨,还会杀猪宰羊,这姓汪的徒弟也是既学会了做厨,也学会了屠宰。老街长是母亲娘家在街上唯一的老亲戚,辈分很高,老街长与母亲的爷爷同辈,是我们街上历史以来唯一的一位女街长。因为母亲与老街长是亲戚关系,这徒弟又恰好与母亲在同一个综合商店上班,后来又一起去了弥陀区民业组,成了在外地工作的老乡。看过母亲划的竹子后,得知母亲想做这道工序,也知道我家困难,力挺母亲,母亲终于如愿以偿,成为民业组第一个拿开刀划竹子的女职工,也是民业组从组建到后来解散,唯一一个划竹子的女职工。开竹子的工序是泡好竹子后的第一道工序,做这道工序的人被看成是做上手活儿,就像一个餐厅的厨师一样,一直以来被人看作是技术活,上手活的工序,都会被毫无争议地定性或被定性成男性专属区,母亲的努力改写了民业组的这一切。

    我们街上一同去民业组的还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个姓农的女职工,年龄比母亲大近三十岁,母亲一直称呼她二婶,这个母亲口中的二婶在民业组的时候五十多岁,齐耳的短发,身材瘦小,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体弱多病,几乎每个月都要胃痛。犯病的时候很吓人,痛得在地铺上滚,面色苍白,冷汗直冒,似乎是一阵阵地发痛,长一声短一声地高声呻吟。一开始发病的时候大家都七手八脚地帮忙,背着病人去卫生院急诊,陪着病人输液。后来常常发病,大家相互帮助的热情逐渐淡去,对这种时常发作的病情和痛苦麻木了,自顾自地完成生产任务,每次送医院都要母亲去说好话,讨人情才有人肯站出来背着病人上医院,很多时候母亲也只能去叫老街长的徒弟帮忙背病人,然后留下母亲一人守在病床前,陪着病人输液,常常是输一通宵的液体,病情得到缓解,第二天带点药就出院,特别严重的时候也会住院两三天,母亲自始自终陪着,端茶递水,跑前忙后。

    这个姓农的女职工,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养活三个孩子,家庭十分困难,留下三个孩子和老人在家,独自去民业组上班,也是想多挣钱,好养家糊口。每次犯病都是疼痛缓解下来就带药回民业组继续上班,所以胃痛时常发作,一次比一次痛得厉害。每次发病都是母亲放下自己的活儿去医院照顾她,时间一长,民业组的很多人都以为母亲与姓农的女职工是亲戚关系,有时候这个女工胃痛病发作时,母亲刚好有事外出,都会有人在第一时间传呼带信叫回母亲,母亲得到消息也会立刻赶回去守在病床前照顾她。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父亲调去了民业组上班,我们举家迁往弥陀,在距离民业组很远的地方租了住房,都没有改变过。我们租住的是弥陀区粮站隔壁,一陈姓人家的住房的后院,从街上到我家租住的房屋隔着很长很窄的一条通道。后院租住的除了我们一家,还有一家姓陈的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夫妻俩都是民业组的职工,这家姓陈的好像和房东是亲戚关系,每个月的房租和电费都是由他们代收,后院只有不大的两间房,分别住着我家和姓陈的一家,在狭小的天井旁临时搭建的一眼烧柴火的大灶,是我家和陈家共用的开放式厨房。通道旁边从街面进出的房子里,好像也住着几家人,很热闹很杂乱的样子,常常是大人骂小孩闹。

    有好多次,姓农的女工半夜三更胃痛,痛得满地打滚,妈一声娘一声地惨叫,同宿舍的人将我们租住房屋前面的通道木门咚咚咚地敲得山响,惊醒了住在前面的住户,一家被惊醒的住户跑来敲我们的门。父亲母亲听清原委,立刻起床,边往外走边穿外衣,一路小跑到民业组时,病人按着胃部,卷缩在地,满头大汗,花白稀少的头发被汗水湿透后,湿漉漉地贴在头皮和脸颊上,面色苍白,白到泛青。父亲二话没说,背起病人就往卫生院跑,从民业组到卫生院有很长一段距离,要穿越民业组出街的很进深的通道,路过四管会和四管会前面的十几间店面,再转入顺着街道左面的弥陀综合商店与公社之间的一条支街,卫生院在从支街进去很长一段路的右手面,父亲一人背着病人要歇息两三次才能到达卫生院急诊室。父亲母亲陪着病人检查打针输液,一直到病情稍有稳定,疼痛有了明显缓解,父亲才回到住处,母亲一直留在卫生院照顾病人直到出院,然后再进行赶工。这一幕时常上演,有时一月一次,有时一月两次,父亲母亲总是无怨无悔地默默做着这一切,母亲常说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是举手之劳,是很简单很快乐的事。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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