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断魂崖下的岩洞里。
“女诸葛答应过的事,不可反悔。”
“那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才……”
“心儿,你的画像,我真的很想要。”
“我都已经留在你身边了,你……你还要得寸进尺。”
明月心背对着傅红雪,
嘟着嘴颇有些撒娇的意思。
傅红雪的刀柱在地上,
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似乎斟酌了片刻,
傅红雪一字一字道:
“我清楚的知道,这次我想要的,是你的画像,不是其他人的。”
明月心抿着嘴,
正因为她脸上的喜色已掩饰不住,
所以她才背对着傅红雪。
他们从未想到有一天,
彼此之间会去争一样物事。
明月心面带红晕、目光迷离,
她的眼中已望见了过去。
在生死符毒发前,
明月心避开傅红雪,
在林中找到东方未明,
让他弄来一些可以用来作画的草木。
饶是她智谋过人,
却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心,
明明不想傅红雪再挂念她,
却又舍不得自己离世之后,
傅红雪连个念想都留不下。
在溪边徐徐暖风中,
明月心就着倒影作画,
虽是只有淡淡的蓝色线条,
却在其一双妙手下,
勾勒地栩栩如生,
不输于任何天下闻名的丹青。
这副画像,
在那夜与魅影的血战中,
被当作“十字刀典”故意落在了地上。
这副画像引出了狂刀,
让傅红雪与明月心二人死里逃生。
遥想当时的明月心,
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想起那弥留之际,
她轻轻告诉傅红雪,
自己要去了。
以后没有她,
傅红雪看到那副画像,
也能想起自己。
在那一刻,明月心真的已将这话说作诀别之辞。
明月心的嘴角翘得更甜了,
因为她发现上天似乎特别眷顾着自己。
东方未明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努力。
这中努力改变了明月心的命运。
如今身上尸毒已被化尽,
生死符也已吸入东方未明身体,还被他的玄功所压制。
这一切是她从前不敢想的。
而傅红雪也真心感激着东方未明,
但他却还想要更多。
他的梯云纵已练成,
习练过重令他的腿伤加剧,
烟波天客令他不可操之过急,
须在这崖下再留几日待腿伤复愈。
他很少经历这种放松的日子,
这种不熟悉的日子,
让傅红雪生出了不常有的念头。
他忽然又想起那幅画像来。
可如今明月心放下了生死包袱,
却又升起了女儿家的心思。
我们的女诸葛却不好意思给了。
天下第一刀客与武林第一女诸葛,
居然会争起一样物事来。
“偶然”路过的东方未明,
见姐姐姐夫难得扯起牛皮糖来,
唯恐天下不乱的他,
立即拉来烟波天客,
出了个主意,
让两人找一个办法一决胜负。
傅红雪与明月心哭笑不得,
这崖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决胜负的,
难道要两人动手不成?
东方未明贼眼一转,
拔出鸳鸯刀,在岩洞口一块较平整的石面上,
刻出纵横六十四条直线。
烟波天客闻声而来,
二话不说贡献出一百二十八颗真气弹子。
明月心与傅红雪挨不过这一老一小,
只得同意以棋艺决胜负。
可是明月心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傅红雪虽略懂棋艺,
与明月心对弈实是百败而无一胜。
第四次摆棋时,
内功精湛、听力大增的傅红雪,
还不小心听到几句悄悄话:
“姐!你不会让着点儿傅哥啊?”
“我始终手下留情,可是红雪他……哎……”
午膳用罢,傅红雪又输了第四局,
他左手不自觉地去摸了摸刀柄。
但人生有很多事情,
刀是帮不上忙的,
即使你再依赖刀,
他只能帮你守护、或者破坏。
可人生中最美的事情,
却是创造。
傅红雪抬头看了看明月心,
她的脸有些红,
一双妙目灵动地转着,
显然是在思考如何落子,
才能不至于太咄咄逼人。
她是不会故意输给自己的,
明月心的好胜心不允许,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既如此……
傅红雪不得不向东方未明使了个眼色。
“围棋的棋道,本身就对傅哥不公平。”
“哦?如何有失公允?”
“姐,你是练流云水袖的,如何巧布迷阵,将敌人重重包围,困于死地。你的武功与围棋的棋道暗相吻合。傅哥却是刀客,讲究直来直去,一刀分胜负,这武学的理念,可与围棋之道相去甚远啊!”
傅红雪略有所悟地看着自己的刀……
明月心双手互握,
饶有兴致问道:
“那鸟儿可有主意?”
“嘿嘿,我知道一种棋道,正与傅哥的刀法,互有相通。你们便以这种棋分胜负如何?”
“与刀法道理相同?”
“这种下法叫做——五子棋。”
回到叶开的小木屋,
花白凤只觉得自己一身武功都已失去,
几乎窒息的悔恨,
胀痛的眼球,
使不出劲的四肢百骸。
手中,
一柄五寸飞刀已经将她的拇指割破,
鲜血从院中一路滴到厢房。
“开儿……”
想到叶开,
她又用力握住了他的飞刀,
她恨不得就这么一刀一刀将自己凌迟。
当时失去傅红雪的时候,
痛苦不像现在这么浓烈过。
并不是因为傅红雪乃是养子。
而是因为,
真正的痛苦,
并不在于瞬间得知痛失爱子,
而是提前告诉你,
从今往后,
你将于亲生骨肉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而你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挽回这一切。
即使……她曾是魔教中最受尊敬的公主。
“魔教公主花白凤?”
一个声音响起,
她的语气中带着好奇,
带着骄傲,
带着一丝凌厉的剑气。
以至于花白凤听到了这句话,
居然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她毕竟是一个同样高傲的人,
虽然伤心已经剥夺了她所有的气势,
但花白凤依然扶住廊边,
抬起头,
用一双带着泪痕的眼,
毫不回避地盯着来人回问:
“你是何人?”
那人看上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
剑眉朗目,面相中带着三分英气。
她的衣着也是一般男子的打扮,
只是背后,一把长长的宝剑,
尚未出鞘,便已慑人心魄,
此剑,却不是一般人可用。
见到这把神兵,
花白凤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喃喃道:
“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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