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
东方未明手里抓了一把干稻叶，递给坐在洞口的傅红雪。
“擦头发么？”
傅红雪没有动。
“明月心拿给我的，你不擦我用光了。”
于是傅红雪动了。
分了一半稻叶给傅红雪，东方未明顺势坐到他身边，
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即使迟钝如东方未明，也能感到一阵松弛的气氛，
他相信在这种状态下，傅红雪的腿伤应该能恢复得更快。
而东方未明头部的剧痛，也在渐渐减轻着。
刚才在山洞里，见到明月心正在照顾那个怪异的老头，
看到明月心那双眸子，
东方未明的记忆之门就再一次被打开了。
现在东方未明又记起了一些事情，
他记得自己给明月心送过烤鱼，
还记得明月心对自己是有戒心的，
但这些和刚才想起的一桩大事比起来，都是小事
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我就是来救傅红雪和明月心的”
很简单，就这一句话。
东方未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救他们，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有人命令自己的，
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但是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
东方未明忙着清理自己记忆碎片的时候，
傅红雪则在想那个老人。
任何人在某一个瞬间，
总会出现些无缘无故的想法，
傅红雪此时的想法就是：
看到这个老人旧伤难愈的样子，
自己忽然有一种，想照顾他的冲动。
傅红雪杀人很容易，照顾人，很难。
所以傅红雪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自嘲没有持续很久。
明月心着一身素衣，拿着两个盛水的竹筒走了出来。
傅红雪和东方未明都站了起来，
他们有太多的话，想问明月心。
但是明月心只是把水递给了东方未明，
然后对傅红雪说：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于是东方未明只好一口干了竹筒，
就好像里面是酒似的……
明月心与傅红雪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携手走远了。
东方未明把竹筒放下，坐到那堆用完的稻叶上，
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我怎么感觉，叶开以前也受过这待遇？”
“那天，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走远，傅红雪就已发问
“那天，我留在岩洞里，运功调息，但是你刚走不久，老前辈就在我头顶，点了我的穴位。”
“他是……从外面进来的吗？”
“不，大岩洞里面，还有一个小岩洞，老前辈一直藏在那个洞顶附近的小岩洞里，所以我们搜得很仔细，却一直没有发现他。”
傅红雪抿起了嘴唇，想不到自己一疏忽，险些让明月心遭遇不测。
明月心见傅红雪不说话，似乎猜到了他的一些小心思。
傅红雪边沉思边走路时，明月心也不打搅，
她只是用水袖拨开那些浸了雨水，垂下来挡路的枝条。
走了一段，明月心悠然道：
“我是在溪边独自一人醒来的，回到洞内就发现了老前辈，后来……我等了你一天半。”
“……那位老前辈，点了你的穴，没有为难你么？”
“他本就不是恶人，也许只想要回自己的栖身之所罢了。”
“不过刚才，他见到我与东方，这么激动，好像戒心很重。”
“看样子，他和东方未明结过梁子。”
“见他举止，似不只针对东方，他对所有人，都不信的。我只好奇，他如此脾气，怎么会允许你留在岩洞等我的呢？”
“你可别忘了，我是武林女诸葛，有什么事情，是我解释不清楚的？倒是你，怎么会与东方未明一起回来的？你这两天，在哪里？”
傅红雪停下脚步，斟酌着回答道：
“你不见了，我把这断魂崖底，都搜了一圈。”
“你沿着边缘搜，怪不得没有回来。”
“这里地形复杂，没有出路。所以，昨天晚上，我才开始往回找，东方未明也是被我找到的。”
悟出傅红雪话中的一些弦外之音，明月心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这谷底……你是不是，不眠不休地走了两天两夜？”
“是。”
“……你不知道你的腿伤需要休养吗？！”
“可是你不见了。”
“我是个将死之人，你却还有大事要做，难道你忘了吗？”
“谁说你是将死之人？”
“难道不是？”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傅红雪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明月心，似乎用目光就能点住她的死穴，让她留在自己的怀抱里，再也不能挣扎。
明月心先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傅红雪立即跟着走。
明月心回头，似要再反驳一句，
可傅红雪的目光依然充满了让人窒息的感觉，
明月心只能移开目光，
幸好傅红雪身上除了眼睛以外，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看。
“你腰间的刀，是东方未明的。”
“是。”
“他对你交底了吗？”
“没有，他似乎受了伤，失去了记忆。”
“你相信他。”
“我知道，他来路不明，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们不利，至少现在不会。”
“是你的感觉吗？”
“因为他把刀给了我。”
“江湖中，都说傅红雪是冷漠的复仇魔鬼。其实啊，你比谁都真诚。”
“所以，我总是报不了仇，还被仇家，打落山崖，打断了腿。”
“所以，你还有叶开这样的生死兄弟，东方未明失去记忆，却对你十分信任。”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会不会站在我身边？”
“那鬼面人，将我一掌打下山崖，这笔账，以后总是要算的。但他若是你的仇家，我一定会站在你身后，看着他死在你刀下。”
“你……只是站在我身后么？”
“你身边的位子，会有一个关心你……”
“我希望，我身边的位子，是你的。这个位子不属于任何人，除了你。”
“我……”
明月心把玩着手里的青丝，久久不语。
傅红雪见她受迫，只得换了话讲：
“刚才你说，你被点穴昏迷，在溪边醒了过来，却又回到了岩洞？”
“是啊，我想，你若是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回到那个岩洞。”
明月心回答的语气如释重负，仿佛很感激傅红雪退了这一步。
“那你与老前辈之间，又是怎么化解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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