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误会？嘿！”岩洞里传来一个老者尖厉的声音：“哪天你若是落得我这般下场，你也不得不化解所有的误会。”
“老爷子，您真误会了，我叫东方未明，我不是来杀您的……”
“不杀！不杀！你自然不会让老头子死得这么便宜。占了我的栖身之所，弄脏了我的溪水，都是误会。但是老头子我经脉尽断啦，你们三个，还能在我身上找什么乐子？我劝你还是给我个痛快！于人于己，都是个方便！”
“老爷子，您真误会了……”
“不杀是吧？不杀，就给我滚！滚出去！”
东方未明无奈地看着老人的脸，
尖刻而愤恨入刻痕般钻入他每一寸死皮。
看着这张脸，东方未明感觉自己似又记起了些什么。
因为背后的伤势，老人暂时无法使出武功攻击东方未明。
然而他此时躺在稻草铺上拼命扭动，骂声不绝。
这骂声将东方未明脑中的些许灵光一浇而灭。
看着老人额头暴怒而起的青筋，东方未明一张歪嘴巴不由得撅得老高。
自小就学尊老爱幼的东方未明，勉强做出一副很和蔼的样子，继续和老人推心置腹：
“老爷子，不瞒你说，我记得自己跟你交过手，可不知道您老使了什么法子，我这几天头痛欲裂，脑子里什么都记不起来。这不，连我的名字都是刚才那个傅红雪告诉我的。”
“你把你的谎话，留着骗那对小夫妻吧！”
“老爷子，你也看出他们不信任我是吧？”
“哼！”
“我也不跟您打马虎眼，我知道您不信任他们，也不信任我，他们俩呢，也不信任我。”东方未明说着，站起身来，放大声音道：
“您老是坠崖的没错吧？那咱们四个，就是同病相怜的坠崖人，可是咱们偏偏谁都不信谁，四个人分成三派，在这不毛之地里，你猜忌我，我怀疑你。这都是为什么呀？！”
“你让我杀了你，好啊，我杀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我是能当上武林盟主，还是能拿到万两黄金？就算两样都给我了吧，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盟主给谁看？到哪里挥霍黄金？”
“难道我是贪图你的栖身之地？还是贪图你身上那条稻草被子？！老爷子我说话直您别不高兴，不过，您这把年纪了，身上带着伤，还老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心机这么重！您这伤啊！好起来可慢！”
“我是脑子伤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就知道一点，你若这人也不敢信，那人也不敢信。那你当年何必被人打下山崖？自个儿跳下来得了！反正江湖上都是小人，都是奸细，留在崖上也不痛快，夜夜睡不踏实，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东方未明虽然今天第一次……第几次见到您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一见您，我就敢说实话，要不是想不起来了，我连自己的武功路数都敢跟您说。对傅红雪他们，我也是一样，相信一个人，能有多可怕？老爷子您论年纪能当我爷爷了吧？我都不怕，您干嘛这么忌惮啊！”
老人就躺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东方未明一阵叽里呱啦。
鼻翼不停翕动，显得十分激动，但他没有打断。
东方唠叨完了，看着老人这样的表情，问道：“不中听？”
“不是。”
“不生气？”
“不气。”
“那您……”
“看来，他们把你培养的很好啊。”
“他们？您说傅红雪和明月心？”
“不！”
老人说着，忽然直起身来，口中飞出两粒拇指节大小的石子，分别击中东方未明的左右肩膀。
东方未明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老人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我说的是，杨常风和向应天！”
东方未明发现，
那种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各种破碎的信息，毫无关联的词语，
都被绑在了一枝枝箭上，
无形的手拉开了弓，
把这些记忆射穿自己的感觉和逻辑。
“杨常风……向应天……”
东方未明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那些划过他脑海的“箭雨”，也随着两个名字的重复，
越来越清晰。
看着东方未明微微侧过头来思索的样子，老人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似乎僵硬。
眼前这个人，
身上两大穴位，都已经中了自己的“真气弹子”，
照理说，三四个时辰内都动惮不得。
可现在他却在说话，
不但说话，
东方未明的双脚站了起来，
他伸出右手，指着自己。
“前辈……你是……你是烟波天客？”
老人本想起身再做反抗的，
可听到东方未明的话，
他刚撑起的身子，
又重重倒了回去。
没有发现老人眼中的惊恐，
东方未明赶紧走过去扶起他。
“老爷子，你怎么了？”
“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的……事到如今，你还不动手，是奉命要戏弄我一番再杀么？”
“老爷子为什么肯定我是杀手？”
“你敢说你不是么？若不是他们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怎么可能认识我？你，你干什么？”
东方未明扶起烟波天客，让他坐直身子。
烟波天客浑身一紧，就要以轻功反击，但东方未明的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怎么？老爷子您口口声声让我动手，我把您扶起来，好下手麻利些啊！”
东方未明小眼睛一眯，做出一副很凶恶的样子：
“现在又要挣扎，到底闹哪样啊？刚才让我动手是装好汉来着？”
烟波天客冷笑道：
“别以为你会移筋换穴，老夫就真的奈何你不得。”
“是，您能奈何我，可是何必呢？今儿就算您杀了我，外面还有傅红雪和明月心。就算您武艺高强，再杀了他们俩，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
“咱们都死了，留给你的，也只不过是两条路，要么，您再见到新的人，但他们一定也是来杀您的啦；要不，您在死之前，就见不到任何人了，一辈子孤独终老，您那张嘴，除了喝水，就一直闭着，永远别张，冬天牙齿还暖和呢！”
多年后，叶开在泰山武林大会上，开玩笑地说过，
天下若论动手的本事，要数傅红雪，
要论动脑子，只能是傅红雪的妻子明月心。
但说到动嘴皮子，还属东方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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