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的声音因为愤怒,都有些颤抖了:“既然是她们陷害月晗,为什么还要让月晗去过堂?!”
来报信的刘嬷嬷跪在地上颤抖:“送话给奴婢的人说,崔杨氏一口咬定,晗姑娘就是勾引她儿子不成,才又勾引了书童……”
“她胡说!”梁氏听到这里忍不住叫出来!
刘嬷嬷不敢看愤怒的梁氏,只能低着头,继续道:“知府大人又传了那个书童过去,那书童果然当堂认罪,口口声声说自己曾经和晗姑娘私下见过两次,晗姑娘还送他一方绣着情诗的绣帕……所以案子到这儿就僵住了,崔杨氏一直嚷嚷着,让晗姑娘去当堂对证。”
刘嬷嬷说到这里,又磕了一个头:“老爷还在堂上尽力周旋,不过让家里先做好准备,怕……怕万一……”
谢老太太手中的念珠直接“啪”一声,狠狠的拍在榻上:“这是要把我们谢府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任何时代,女子牵扯到是非官司,要去公堂上抛头露面接受审问,都是让自己颜面扫地、让家族蒙羞的一件事情!
更何况她们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及笄之后出嫁之前,即使是自家亲戚男子,也不能随便见面的。
月晗的情况又十分特殊,她虽然是杨家的女儿,年龄也才八岁,但她却深陷桃色丑闻,现在又是随娘改嫁住在谢府,算是谢建文的继女,这样一来,月晗如果被带上公堂,那谢府的面子也就算完了,一定会成为颜山城上层圈子里的一大笑柄。
谢老太太心思电转,看向月晗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抹狠戾。
月晗敏锐的注意到谢老太太眼中的戾气,一瞬间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老太太该不会为了谢府的颜面,干脆把自己弄死了事吧?
“母亲,”梁氏无助的望着谢老太太,眼里的泪水纷纷落下:“老太太,晗儿是清白的……”
谢知兰看向月晗的目光,却满是快意和兴奋,自从陈姨娘和潘姨娘相继被关入小佛堂,谢知兰对月晗的恨就超过了所有人,这会儿看到月晗遇险,她巴不得月晗赶紧死了,所以一听到梁氏还想求情,她就柔声插口:“可是,就算晗姐姐是清白的,可是如果到公堂之上走一遭,只怕也……”
她说到这里,纤纤小手掩住口,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
谢老太太闻声却眉头紧皱:“兰儿说的不错,我们这样人家的女眷,怎么能去沾染这种是非?!”
“老太太!”梁氏哭的哀婉欲绝,想再求情:”那我们不告姑太太了,这样就不用让晗儿去公堂上了……”
“糊涂!”谢老太太怒斥一声:“这事儿要是不去,那人家就可以一口咬定,月晗就是和那个书童有私情!那你还不如让你女儿赶紧死了干净!”
梁氏摇摇欲坠,凄然道:“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这是要逼死晗儿吗?”
谢知兰听了这话,故意一脸惋惜的看向杨月晗:“晗姐姐你真可怜,不过我听说,有些闺秀遇到这种事情,性子烈的,自然是可以一头撞死,又或者吞金坠死、白绫吊死,既全了贞洁,没准又能给家里人挣一座牌坊!不过,要是实在胆子小不敢死的话,还可以削了头发去做尼姑,青灯古佛,也能留条残命……”
她说的快意,梁氏却被她的话给吓得连连摇头:“不行!晗儿才八岁,我不让她去做尼姑!”
谢老太太烦躁的一摆手:“都给我住口!文儿不是还在知府衙门里周旋这件事吗?!你们都出去,让我老婆子歇一歇!”
月晗上前扶起梁氏,柔声道:“娘,咱们先回去吧。”
梁氏哭的浑身瘫软,碍着谢老太太的威严,却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任由月晗和程妈妈扶着往外走。
见谢老太太发了怒,谢知兰和谢知凤等人也不敢再留下,都乖乖告退。
一行人走出荣晖院的门口,谢知凤目光复杂的看一眼月晗,就转身走了,谢知兰也快步要离开,不想月晗却堵到了她的面前。
谢知兰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又看看被程妈妈扶着站在一边的梁氏,这才咬咬牙,站住不动了:“晗姐姐,你……你有什么事?”
月晗仔细看着这个小姑娘:她继承了潘姨娘的外貌,柳眉杏眼,颧骨略高,平日里都是一副柔柔怯怯的样子,即使这会儿,刚刚在谢老太太面前给月晗下过黑手,这会儿还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月晗脑海里想起梁氏曾经评价过谢知兰的一句话:“虽说是潘姨娘的女儿,可却没有她姨娘的泼辣,柔顺温和,倒更像是陈姨娘生的呢!”
这会儿想想,这句话到真是歪打正着,谢知兰可不是就像陈姨娘一样,无害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更腹黑的心!
见月晗一直不说话,谢知兰有些站不住了,索性抬起头来,和月晗对视。
月晗盯着她,微微一笑:“兰妹妹今日当着我娘的面,就敢把我往火坑里推,不怕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娘身为当家夫人,只要恨上了你,将来就会把你整的很惨吗?”
谢知兰浑身一哆嗦,看看站在一边哭的梨花带雨的梁氏,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一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能怎么收拾自己?!
想到这里,谢知兰反倒凑到月晗身边,轻声的,咬牙切齿的开口:“可惜你已经迈不过眼前这道坎了,横竖都是个死,看不到我将来的样子了!”
月晗看着谢知兰那张被仇恨扭曲的脸,声音也冷了几分:“那咱们不妨比比,看看谁的命长。”
说着,月晗转身走回梁氏身边,扶着梁氏往绿静轩的方向走。
谢知兰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月晗和梁氏、小包子杨月昇等人走出两三丈距离了,她才喘一口气,刚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就看到月晗忽然回头,冷笑着看向她。
谢知兰浑身又僵住了,她清晰的听到月晗的声音传来:“兰妹妹有空担心我的命,不如多操心一下潘姨娘在小佛堂里,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说完,月晗就扶着梁氏扬长而去。
谢知兰满脸惊恐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掉头就向谢府的大厨房跑去!
等她满头大汗的找到一个粗使婆子时,她顾不得对方惊讶的目光,掐紧了那婆子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诉那婆子:“你今晚去小佛堂倒夜香的时候,一定偷偷告诉我姨娘,吃饭要小心,睡觉要小心!不对,那里的饭一口都不要吃!那里的水一口都不要喝!”
粗使婆子惊讶的忘了往外抽自己的手,张大了嘴看着谢知兰:“可是,可是,不吃不喝,姨娘不就饿死了吗?”
面对婆子的诘问,谢知兰这才冷静一些,沉思一下,她阴沉沉的开口:“那就让陈姨娘先吃!看她死不了,再让我姨娘吃!”
厨房院子的角落里,小丫鬟绣鸾瞪大了眼睛,认住那个粗使婆子的模样,然后,就蹑手蹑脚的回绿静轩报信去了。
绿静轩里,梁氏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呆呆的躺在床上,但手还紧紧握着月晗的手:“晗儿别怕,别怕,老爷一定会尽力周旋,不让你去过堂的……”
她这话已经重复了好多遍,月晗只能苦笑着安慰她。
但是一直小狗一样守在一边的小包子杨月昇,却冷不丁开口:“娘,要是周旋不下来呢?要是姐姐得去过堂呢?”
梁氏呆了片刻,嘴角惨淡的抽了抽,才看向月晗:“晗儿,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那娘不妨说出来,你也好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月晗挺直了脊背:“娘,您说吧,我如果去过堂,是不是会被万人耻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梁氏摇摇头:“何止是待不下去!娘记得我小时候,有个堂姐出嫁后,夫君早逝,她小叔子为了争产,就诬陷她生的孩子不是夫君的骨血,这件事闹到大堂上,我伯父花了好大的银子,才让府衙同意不提审我那堂姐,可偏偏这时候一位巡按御史经过,非要铁面无私审案,要我堂姐上公堂应诉……”
梁氏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小包子杨月昇沉不住气了:“后来怎么了?”
程妈妈看看不说话的梁氏,自己叹口气,黯然说下去了:“当时实在没有办法挽回了,就在上公堂的前一晚上,大老爷让大太太去看了一趟五姑娘,送过去一瓶子药,当天晚上,五姑娘就服药自尽了!”
月晗和屋里人都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亲生父母,可以为了名声,逼死自己的女儿!
梁氏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小包子杨月昇想了半天,突然站起来,拉着月晗就往外走。
月晗忙拦住他:“昇哥儿,你要做什么?”
杨月昇瞪着眼睛,攥着小拳头:“姐姐,咱们回东厢房,关上门,我就堵在门口,谁也不让进来!哪个坏人也不能欺负姐姐!”
月晗揉着杨月昇软软的头发,想要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小包子,姐姐没白疼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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