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静萍所料,这一晚只上到雪线。
舒沫和夏侯烨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安好了帐篷,升起了篝火。
架子上一头野鹿,已烤得金黄,香喷喷,油汪汪的,看了让人食指大动。
“看来,你们这次轻功赛,有了意外收获~”舒沫被香味吸引,跑过去蹲在篝火边,看巴图熟练地翻着架子,往鹿肉上抹着调料。
“嘿嘿~”邵惟明翘着嘴角,一脸得意:“那是,要不是我,哪里有鹿肉吃?”
“你就吹吧~”夏侯烨心情愉悦,同他开起了玩笑:“定是眼见要输,只好中途开溜,美其名曰去打猎~”
“胡说!”邵惟明吹胡子瞪眼:“本公子最是公正,赢得光明,输得磊落!”
舒沫笑眯眯地调侃:“十之八玖,你是输得磊落了?”
“哈~”众人哄堂大笑。
“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邵惟明张牙舞爪,做势欲扑:“本公子千里迢迢来救你,不说感激,倒处处跟我做对?”
夏侯烨手一伸,将舒沫护在身后:“君子动口不动手~”
“嘻嘻~”舒沫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冲邵惟明扮个鬼脸:“你跟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他呀,从来都不屑做君子的!”
这里有个典故,邵惟明生性潇洒,最喜游戏花丛,每每有人劝戒,必答曰: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哪比得美人在膝,醉酒当歌?
久而久之,也便无人再劝他。
不做君子,也就成了他的至理名言。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邵惟明咬牙切齿:“有本事,他护你一辈子!”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夏侯烨眼中含笑,语气严肃:“我还真一辈子护定了她!”
舒沫心生感动,握紧了他的臂,冲邵惟明嫣然而笑:“听见了吧?想跟我斗,回去再练一百年!”
邵惟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拱手一揖,道:“你们夫妻双贱合璧,算我怕了你们了!”
巴图拨出匕首,切了一块鹿肉递给夏侯烨:“爷,鹿肉熟了。”
夏侯烨接过,转手给了舒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舒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鹿肉,满眼幸福:“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
“啧啧啧~”邵惟明摇头,大声批判:“拜托两位收敛点,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单身很久的男人,行不行?”
夏侯烨冷冷地斜他一眼,索性揽过舒沫的腰,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刺刺地道:“我宠自己的女人,你管得着吗?”
“呕~”邵惟明做呕吐状。
静萍面红过耳,垂了头默默走到一旁。
“烨,别这样~”舒沫羞得满面通红,轻推他一把,低声道。
夏侯烨面不改色地道:“看不惯可以走,没有人请你来~”
“呃~”邵惟明摸摸鼻子,大口吃起肉来。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吃饱喝足了,派了人轮流值夜,守着篝火,就去睡觉。
舒沫极自然地进了小帐篷,转过头一看,夏侯烨竟跟了进来,不禁讶然:“还有事?”
夏侯烨往地毡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理所当然地道:“睡觉~”
“喂!”舒沫急忙拉他起来:“帐篷只有两顶,你睡这里,要静萍睡哪?”
“那是她的事~”夏侯烨眉一蹙,伸手搂她入怀:“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不行~”舒沫急了:“既然带了她来,就得对她负责,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孤身宿在野外?”
“咦,这么有精神,不如咱们做点别的~”夏侯烨说着,翻身压了上去。
她虽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也能想象当时场面的惊险,好容易忍了*,想体贴她一回。
既然她不累,他自然乐意奉陪。
“唔……”舒沫挣扎着,左躲右闪,喘着气颤声道:“不行!”
“沫沫,我好想你~”暗夜中,他目光灼灼如狼,炽热的呼吸拂在她的颈间。
“那,也不行~”舒沫吸一口气,捉住他的手:“把她扔在冰天雪地挨冻,我做不到~”
“她自然有办法!”夏侯烨不耐烦了。
“这海拨几千米的雪山,外面就是冰川。”舒沫神情严肃:“这么高的海拨,万一感了风寒,可是致命的!”
“外面不是有篝火吗?”夏侯烨烦燥地耙着头发。
“对不起~”舒沫歉然地瞅着他。
“这一路,不是雪山就是大漠,沼泽,少说也要走一二十天,难不成都叫我忍着?”夏侯烨一脸幽怨。
舒沫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瞠大了美眸瞪他。
“别瞪,”夏侯烨悻悻地道:“从我看到你驾着滑翔机翩然而来的第一眼,我就想狠狠地要你了,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从里到外都发着光的女人,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就足够他热血沸腾了!
闻言,舒沫不止是脸,全身都红了,娇嗔地低嚷:“你胡说什么?”
“难道,你不想我?”夏侯烨反问。
舒沫哑然。
“真不想?”夏侯烨脸一沉。
舒沫垂了眼帘,良久,飘出一字:“想~”
“那还等什么?”夏侯烨眉开眼笑,抱着她就要往地毡上滚:“来吧,让我看看……”
“不是现在,”舒沫急急地撑着他往下压的胸,声音轻如蚊蚋:“等回了幽州,随便你……”
夏侯烨眯起眼睛:“真的随我处置,无条件配合?”
“嗯~”舒沫含羞带怯,轻轻颌首。
“既然你坚持,只好这样了~”夏侯烨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边忽地又蜇返,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挑眉笑道:“这是利息~”
天光很亮,照着雪影,勾勒出远山的轮廓,旷野空寂,高续度地带独有的清凌高阔的天空,泛着水晶一样的剔透感。
从昨夜的宿营地往上蜿蜒走了不到二里地,数十条冰川纵横交错,绵亘数百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冰川上氲氤着一团团白雾,象是云朵,又象是棉絮,起伏翻滚,变化多端。
巨大的冰棱万古不化,闪着蓝莹莹的光泽,极目望去,酷似一片蔚蓝的汪洋大海。
“真漂亮~”邵惟明第一次见识如此壮丽的景色,忍不住啧啧连声,赞叹着大自然的神奇,造就如此鬼斧神工之景。
“美则美矣,处处都是陷阱,稍不留神,就会要人命~”舒沫微微一笑,放下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找出冰爪,牢牢地绑在了鹿皮靴上。
她走上冰面,冰爪牢牢地抓住冰面,如走平地:“出发吧~”
静萍一声不吭,施展轻功,轻盈地掠过她,转眼就上行了几十丈。
“好~”众侍卫哄然叫好。
舒沫望着她的背影,不作声。
夏侯烨搭了她的肩:“走吧~”
“你们事先有约好会面地点吧?”舒沫轻声问。
“预计今晚抵达峰顶,”夏侯烨看了眼周围环境,指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一线山峰道:“中午,应该是在那里歇脚。”
邵惟明试着踏上冰面,只上行了不到二十米,就滑了下来,直呼:“好厉害~”
急忙从包裹里找出冰爪,依样画葫芦,穿上冰爪,赶上去:“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
舒沫抿唇,笑而不语。
巴图等也穿上冰爪,跟了上来。
李群嫌冰爪累赘,想效法静萍,使用轻功攀上峰顶。
“欲速则不达~”舒沫淡淡地道:“冰河看似平静,其实潜藏杀机。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否则一旦陷入危险,搜救起来会很麻烦~”
冰川俗称冰河,是指大量冰块堆积形成如同河流般的地理景观。经自身的重力作用或冰河之间的压力,沿斜坡向下滑行。
而现在正值秋季,正是冰川最不稳定的时候。
她以如此高速在冰面上滑行,很难看到冰面的情况,万一失足掉进冰河上的裂缝,后果不堪设想。
李群不做声,脸上表情很是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堆冰而已,了不起摔一跤,还能有什么危险?
巴图忙狠瞪他一眼,训道:“娘娘让你换,你就换,罗嗦什么?”
胆上长毛了,捋虎须也不看看对象!
慧妃是王爷心尖上的人,逆她的意,小心小命不保!
邵惟明笑吟吟地斜他一眼:“怎么,想在静萍面前卖弄轻功?”
李群生恐激怒夏侯烨,急急辩解:“公子休要取笑,静萍姑姑天人之姿,小人怎敢有非份之想?”
“不是就最好~”邵惟明脸一沉,冷冷的道:“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说罢,似笑非笑地扫一眼夏侯烨。
李群悚然一惊,赶紧把冰爪换上。
一行人在冰面上缓慢而稳定的前行,一路上说说笑笑,欣赏雪景,谈着各地的奇闻逸事,倒是轻松惬意。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预定的歇脚地点。
巴图忙着给大家分配食物,邵惟明四处转悠:“怪了,按理静萍早该到了,怎么人影都没有?”
“定然是等得不耐烦,继续往上爬,到山顶去了。”李群道。
夏侯烨就着肉饼,啃了一口馒头:“赶紧吃饭,吃完上去找她。”
“好~”巴图应了一声,拿起水囊却没倒出半滴水,低喃:“咦,这么快没了?”
舒沫其实提醒过要多带水,说在雪地里行走,每小时会耗掉多少水份,必需及时补充云云……
不过,他并没当回事。
这里是雪山,又不是沙漠,别的没有,水多得是!
谁吃饱了没事做,巴巴地带着水爬山?
“遍地都是雪,还怕渴死?”李群说着,抓了一团雪,顺手就往嘴里塞。
“不可~”舒沫极忙制止。
“为什么?”邵惟明不解。
“雪会吸取热量,一不小心会造成口腔溃疡;而且喝到肚子里还会降低核心温度,容易引发高原病。”舒沫解释。
“那怎么办?”李群一愣。
“把雪装到水囊里,再放入怀中,用体温化雪成水后再饮用。”舒沫说完,又补了一句:“记得,得隔着衣服。”
“我有更好的法子~”巴图抓了大团的雪装进水囊,捧在掌中。
没多久,掌心里热气腾腾而起,竟用内力化了半囊水出来。
“娘娘,属下这个办法可好?”巴图呷了一口,偏着头,得意洋洋地看着舒沫。
舒沫莞尔:“若然都有巴将军的功夫,以后咱们连柴都不必打了~”
邵惟明眉花眼笑,拍着手掌笑:“巴将军神功盖世,用手掌煮饭,烤肉,当不在话下~烨,我看晚饭就着落在巴将军身上,如何?”
夏侯烨一本正经地道:“可以考虑。”
巴图脸一垮:“是小人不该卖弄,王爷,娘娘,公子,你们饶了小人吧~”
“哈哈~”众人不禁哄堂大笑。
“王爷~”笑声未绝,负责探路的杨成安一脸不安地走了过来,把夏侯烨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往上走了好几里,没发现任何静萍姑姑留下的痕迹。”
“会不会是走岔了?”夏侯烨沉住了气,问。
“不会,”杨成安摇头,十分肯定地道:“属下最擅的就是追踪,我敢肯定,这里方圆数里内,几个月都没有人迹。”
“什么事?”舒沫见杨成安神色有异,走过来问。
杨成安不安地瞥一眼夏侯烨,不敢就说。
“成安去探路,”夏侯烨轻描淡写地道:“说,没发现静萍留下的痕迹。”
“会不会走岔了?”邵惟明也走了过来。
“不会~”杨成安摇头:“昨日选上山的路线时,静萍姑姑也在场。这处山峰形似马鞍,很好认的。”
“那,”邵惟明想了想,又问:“会不会她抄近路先到宿营的地方去了?”
“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巴图插了一句:“除非,她选择独自翻越绝壁。”
“那一定是翻绝壁上去了~”李群信心满满:“不信,往上走到营地,就知分晓~”
舒沫反驳:“走到营地,需要几个小时,会错过最佳救援时间。要知道,天一黑,温度会急骤下降,滴水成冰,她不可能撑过半小时。”
“娘娘都能上来,没道理静萍姑姑上不来吧?”李群不以为然。
“万一她不在营地呢?”邵惟明冷笑。
“好了,别争了!”夏侯烨低叱一声:“成安,你带两个人赶往营地;惟明和沫沫在这里等候;其余人跟我分头下山找人。”
“是~”杨成安带了两个人匆匆而去。
“等等~”舒沫叫住巴图:“静萍身上有没有带水囊?”
巴图一时不解其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你怀疑,静萍是去找水时,不小心失事?”邵惟明反应迅速。
他们就因为准备不足,半路上就把水囊中的水喝光了。
“冰会吸收热量,再加上她急速奔跑,身体水份大量流失。如果没带水,必然要找水源。”
秋高气爽,冰川上并不虞无水,但有水的地方,也意味着冰层薄弱,危险也随即成倍增长。
南面向阳,冰面融化相对比北面速度要快,冰层也相对薄弱。
他们的速度比静萍慢,一路上未遇着静萍,也从侧面印证了她的推测——静萍半路口渴,绕到南面找水去了。
巴图脸一红,坦白道:“我没注意~”
“没带~”李群接了一句。
“我知道要怎么做~”夏侯烨看了一眼舒沫:“你乖乖呆在这里,别乱走~”
“惟明也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舒沫赶紧道。
“那不行!”夏侯烨和邵惟明异口同声反对。
夏侯烨看一眼邵惟明,沉了脸:“留你一个在这里,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能照顾自己。”
邵惟明含笑道:“若是来了野兽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舒沫冷哧:“林子里大把的食物,正是野兽屯积脂肪过冬的好时机,哪有功夫到雪线上来溜达?”
“不怕一万……”
“别争了,”舒沫打断他:“再争下去,天都快黑了!要实在不放心,你背着我一块下去找人?”
夏侯烨一愣,邵惟明已笑出声来:“说来说去,原来是你自己想去~”
“罗嗦什么,赶紧走吧~”舒沫眼一瞪,嗔道。
“行,”邵惟明爽快地道:“我带人先下去,你们夫妻俩慢慢来~”
夏侯烨将舒沫负在背上,提气急掠:“要不要比比,谁先到?”
“别,欲速则不达,”舒沫急忙叮嘱:“大家不要走得太散,最好二三个人一组,相互呼应,呈扇形搜索。注意安全,切勿冒进。”
于是,七个人分成三组,往南面山坡一路搜索下去。
找了约半小时后,邵惟明忽地欢呼一声:“听,好象有水声~”
李群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别跑太快,小心冰……”
舒沫一句话没说完,他脚下冰面突然破裂,一脚踏空,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总算他身手矫健,反应敏捷,落水后并未慌张,闭住了气,浮出水面。
“接着~”邵惟明抛出一根绳索,将他拽到岸上。
“快,”舒沫看着冻得鼻青脸肿,不停吸气的李群,忍住笑:“赶紧换上干衣服,不然冻出病来,可要命了~”
巴图忙解开包袱,取出自己的衣服递过去:“穿我的吧~”
“你小子,想要英雄救美,结果差点连小命都赔上~”几个侍卫大声嘲笑着,围成一圈将他遮挡起来。
为免尴尬,夏侯烨带着舒沫,上了一处冰坡。
居高临下,可清楚看到,几条冰川纵横交错着,蜿蜒向下而去。
“走,去那边看看~”两人不约而同,朝着两条冰川交界处走去。
一片哄堂大笑声中,李群顾不得丢脸,急忙脱了个精光,从里到外换过一身干爽的衣服,这才算活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邵惟明见两人下了冰坡,忙追了过来。
“小心~”舒沫大声道:“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裂隙……”
“哇,好大一条缝!”邵惟明忽地大叫。
舒沫信以为真,掉头走了过来:“别乱动~”
“哈哈~”邵惟明忽地扮了个鬼脸:“上当了吧?”
“你!”舒沫气绝:“这种事,岂是乱开玩笑的?”
“哈哈哈~”邵惟明眉飞色舞:“这说明,你是关心我的……”
“惟明~”夏侯烨的声音极轻,似乎怕惊忧到什么,以到第一声,邵惟明和舒沫竟都没有听到。
“闭嘴!”夏侯烨忽地扭过头低叱。
低沉浑厚的声音,极具危慑感,一双厉眸,更是发出如狼般狠戾的光芒。
“……”邵惟明愣愣地张大了嘴,笑声嘎然而止。
“怎么啦?”舒沫诧异地问。
夏侯烨不答,只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
一条宽不过五尺,长约十米,深不见底的蓝幽幽的裂缝,如一只沉默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嘴,狰狞地瞪着他。
在离地面约摸二十几米的深处,隐约有一团模糊的光影。
“静萍?”夏侯烨蹲下身子,试探地轻唤。
四周极静,没有一丝声响。
邵惟明往下瞧了瞧,缝隙中光线极黯,视线最多只到十来米远,就已是黑糊糊糊的一片。
裂缝中的情形,根本就瞧不清楚。
“应该不是吧?”他疑惑地看一眼舒沫:“要不,她怎么不吭声?”
舒沫不答。
如果真是静萍,从时间上推断,她已落入冰缝二三个小时,长期处在低温环境中,只怕神智早已处入昏迷状态。
夏侯烨抬眸,冷冷扫他一眼,俯身趴在了冰面上。
邵惟明急忙噤声。
“有人~”夏侯烨跃起来,简洁地道。
“我去救她~”邵惟明一撩长袍,就要爬入冰缝。
“等等~”舒沫急忙叫住他:“系上绳索,不要静萍没救上来,又搭上一个~”
巴图掮着一大卷麻绳大踏步过来:“让末将去吧~”
“谁下去都一样,不必急执,省得浪费时间~”舒沫接过绳索,熟练地挽了两个套索,递给邵惟明:“下面的挽在膝间,上面这个系在腰上。”
邵惟明系好保险绳,几个人合力将他慢慢放下去,一直垂降了二十几米,传来邵惟明的欢呼:“找到了!不过,她好象卡住了,我试试把她拽出来~”
“别乱拽!”舒沫急忙阻止:“我们再放一条绳索下来,你先给她固定住~”
巴图急忙又拿了一捆绳子过来,舒沫依样画葫,系了个绳套,慢慢放下去。
邵惟明适应了下面的黑暗,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冰缝的确很是狭窄,但也不至于窄到把人卡住。
他的体形怎么也要比静萍健硕些,没道理他能自由上下,静萍却被卡?
他仰了头喊:“再放下去几尺看看~”
夏侯烨依言再放下几尺绳索。
邵惟明打亮了火石,这才发现,静萍整个人被腰带悬在匕首上,已陷入昏迷之中。
估计她在掉入冰缝时,急切间把匕首插入坚硬的冰面上,稳住了下坠之势。
多次尝试无法爬出冰缝时,为免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因体温迅速下降而陷入昏迷,抓不住匕首而掉入冰缝,便用腰带系了个套,将自己固定在匕首上。
他急忙把绳子拉下来,在静萍的腰间系了个套,将她提在手中,嚷:“好了,拉吧!”
几个人合力,先把静萍救了上来。
舒沫见她面色青紫,气若游丝,全身冰冷僵硬,再一摸,发现她全身的衣服居然都结成了冰块。
“快去生火!”她急忙将静萍抱在怀中,厉声吩咐:“必需在最短的时间,让她的体温恢复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巴图领人快速打了几个桩,搭了个简易的帐篷。
把静萍抬进去,舒沫正要用刀划破了静萍的衣服,忽然听到帐篷外,巴图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
“……最近的林子在雪线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回……”
“不行!”舒沫大声道:“她等不到那个时候,先把滑翔机拆了,能烧的全烧了~”
“不行!”邵惟明一惊:“滑翔机烧了,你怎么下山?再说,那也没有几根木头,眨眼的功夫就烧完了~”
“就算把所有的东西全烧了,也支持不了一个小时~”夏侯烨皱着眉道。
“管不了这么多,先让她身体暖起来再说!”舒沫从帐篷里出来,看一眼堆在冰面上的所有物品,道:“脂肪是最好的燃料,可以烧。”
恰在此时,杨成安几个也从山上赶到,十个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我有个法子,应该能大大节约时间~”舒沫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
“娘娘的法子,一定管用!”巴图眼睛一亮。
“接力!”舒沫道。
“接力?”邵惟明一愣:“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把上山的路,分为九段,每个人负责一段。”舒沫微微一笑。
“妙啊!”邵惟明用力一拍大腿:“这样一来,每个人要跑的路都只有九分之一,时间自然大大缩短了!”
道理很简单,九个人跑一百米所用的时间,绝对比一个人跑九百米所需的时间短。
巴图满眼都是崇拜:“啧,娘娘的脑子,就是比咱们活!”
“就这么办~”夏侯烨瞥一眼舒沫:“你留下来照顾静萍,我们去打柴。”
“嗯~”舒沫郑重点头。
夏侯烨按每个人的能力,把路段大概分了一下,带着人匆匆下了山。
邵惟明留下来把滑翔机的翼骨部份拆下来,砍成小段,把能烧的东西都集中在一起,将火石交到舒沫手上:“沫沫,全靠你了~”
说罢,丢下她追赶大部队去了。
“放心好了~”舒沫接过火石和引火物,转身钻入了帐篷。
她先把火点燃,再把静萍的衣服脱了,跪在在上,从水囊中倒了些酒在掌心,用力揉搓她的四肢,按摩心脏,帮助她恢复血液循环。
等她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忙将她抱起来,试图喂她喝点酒。
见她牙关紧闭,怎么灌也灌不进,只好自己先喝了一口,再俯身慢慢哺入她的口中。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努力着,终于,静萍恢复了知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舒沫大喜。
啪地一声脆响,一个巴掌狠狠摔在她的脸上,将她打得懵住了。
静萍含怒出手,力道不轻,舒沫被打得眼冒金星,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得七窍生烟:“干嘛打人?”
“你,你无耻!”静萍苍白的脸上,浮着两团怪异的红晕,身体瑟缩成一团,如垂死的小动物,警惕而仓惶地瞪着她。
舒沫恍然,好气又好笑地道:“大家都是女人,我还能轻薄你不成?脱光你的衣服,只是……”
“闭嘴!”静萍又羞又恼,想要握紧了拳头威胁,偏双手不听使唤,一个劲地颤抖,只能色厉内荏地厉声喝叱。
“好,我不说~”舒沫安抚地张开手掌:“你刚恢复些精神,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静萍不吭声,眼中的戒备并未放松半点。
舒沫无奈,掀开被子站起来。
静萍惊讶地瞠大了眼珠:“你……”
舒沫神情自若,不避不闪,慢慢地拾起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直到把自己重新裹成一颗粽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扯平了?”
“你,你,你……”静萍满面绯红,张口结舌地瞪着她,“无耻”两个字在喉咙打了无数次转,终究没能冲出口。
“骂人的词可以慢慢想,穿衣的速度最好快一点。”舒沫冷冷瞥她一眼,扔下一句,转身出了帐篷。
“啊~”静萍发出短促的尖叫,四处逡巡了一遍,见自己的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爬过去拣起来一瞧,又湿又冷,而且还被剪破,显然已不能穿了。
她又惊又怒,又羞又气又无法可施,挣扎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的衣服……”
“不错,是我剪碎的。”舒沫懒洋洋地站在帐篷外,冷冷地道:“你有两个选择,光着,或是穿我的。”
静萍咬着唇,陷入沉默。
她的行礼,在不慎落入冰缝时,已全部遗失。
她,似乎已没有了选择。
一道修长的身影,迅速从山下掠过来,闯进舒沫的视线。
舒沫展颜而笑,奔了过去:“烨,你回来了?”
夏侯烨提着一捆干柴,抬眸见了她跑过来,不觉心惊胆颤,厉声喝道:“站在那别动,等我过去!”
舒沫呵呵而笑:“没事,我看过了,这里的冰很厚~”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他。
夏侯烨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大步过来,将木柴交到左手,右手揽了她的腰,问:“静萍怎样?”
“哼!”舒沫俏脸一沉:“怎么,怕我吃了她不成?”
见面就问,到底谁重要?
“小醋桶……”夏侯烨微笑,习惯地去捏她的颊,见她粉嫩的颊上,隐约有五道指印,蓦地停了脚步:“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舒沫迅速撇开头,转身往回走:“不小心碰了一下~”
夏侯烨将木柴扔到地上,一把握住她的肩,二指托起她的下巴:“我看看~”
舒沫挣扎着扭动身体,眼角余光瞥到另一条人影飞奔而来,立刻提高声音大声道:“静萍醒了,你不进去看看?”
静萍在帐内,还对着舒沫的衣服,犹豫着要不要穿,穿哪一件?
忽听帐外夏侯烨的声音传来,不禁大骇。
这时也顾不得那件衣服,是不是已经被舒沫穿过,胡乱抓起一件,就往身上套。
偏偏她刚从昏迷中苏醒,行动迟缓,越着急,手脚越是不听使唤。
这时听到,夏侯烨似乎下一秒就要掀帘而入,忙中出错,用力过猛,竟将中衣的袖子撕破,露出雪白的香肩和大片只着抹胸的酥胸。
她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眨眼间到了帐外。
她急得冷汗直流,猛地抬起头,想要喝止来人。
不料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帘。
想着夏侯烨就在掀帘而入,一颗心更是怦怦狂跳,快得随时要蹦出胸腔。
门帘一掀,闯进来的却是邵惟明:“哈,我比你快!”
说着,他得意地扭过头:“是不是,静……”
冷不丁地见了这香艳的一慕,不禁目瞪口呆。
“……”静萍面色惨白,张大了眼睛,惊恐地瞪着他。
好个邵惟明,不愧是见惯风月的情场老手,立刻垂下眼帘,脸不改色心不跳,连声音都平稳无波,不露丝毫破绽:“还没醒呢,沫沫,你又骗人!”
说罢,立正向后,没事人一样转身出了帐篷。
“她随时可以看,倒是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夏侯烨不为所动。
“都说了是碰的,爱信不信!”舒沫嘟起了嘴,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什么东西,能碰出这个效果,你倒是指给我瞧瞧?”夏侯烨握住想要逃走的舒沫,黑眸危险地半眯起来。
邵惟明岔开两条长腿,双手环胸站在帐篷前,懒洋洋地道:“这还用问?定然是母狮子抓的~”
静萍的自尊心那么强,昏迷中醒来,发现被人剥得精光,不发狂才怪!
能留下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静萍?”夏侯烨一怔,随口反驳:“不会的,她没这么冲动。”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邵惟明撇嘴,意味深长地睇了舒沫一眼:“现在嘛,难说。”
好哇,敢下套让我钻!
舒沫冲他扮个鬼脸:活该!谁让你这么爱现!
“什么意思?”夏侯烨狐疑地蹙起眉。
好大的胆子,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当他是死人不成?
“没事~”舒沫笑眯眯地挽着他的臂:“有人间歇性神经抽搐,不用理~”
经过一晚的休息,静萍的体力已恢复了大半,到底不能运用轻功。
赫连骏驰不知什么时候会追来,大家不敢停留太久,决定继续赶路。
舒沫教了她一个法子,把衣服缠在靴子上,增加摩擦力,勉强也能在冰面上行走。
有了之前的两次教训,大家对看似温顺的雪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静萍一路默不吭声,默默地观察着舒沫。
失去武功后,她才明白,只靠一双脚,在高海拨的雪山行走,需要多大的毅力?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始终情绪饱满,兴致高昂?
“怎样,”邵惟明不动声色地落后几步,跟她并肩:“是不是突然发现,沫沫跟你所认识的贵妇千金大不一样?”
静萍不做声。
“瞧瞧,”邵惟明一脸欣赏地看着前方那抹苗条的身影:“她全身散发的那种生命力,多么令人向往?”
“可惜,”静萍淡淡地嘲讽:“她是王爷的,你永远别想拥有。”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邵惟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如何让她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静萍冷冷一笑:“大道理谁不会说?你若是真能放下,又何必追到西凉来?”
“的确很难,”邵惟明潇洒地耸了耸肩:“但是,最起码我一直在尝试,并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不伤害她为原则。”
静萍心头大震,再一次缄默不语。
天黑前,大家终于登上了博格达主峰,放眼望去,除了裸露的灰白的岩石,就是皑皑的白雪,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天边一团乌云,翻滚着,咆哮着朝这边飘过来。所到之处,山峰都被乌云遮敝,看上去气势汹汹。
“暴风雪马上要来了,”夏侯烨拍拍巴掌,出语提醒:“大家动作快点,得找地方过夜!”
“四周全是雪,风又大,帐篷不好扎~”巴图皱着眉,在附近走了一圈,感觉很是棘手。
如是风和日夜还好,暴风雪之下,又身处数千米高的冰峰顶上,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
舒沫道:“找个背风的斜坡,挖雪坑。晚上睡在雪坑里,比睡在帐篷里,安全得多。”
“不怕雪垮下来,把人埋了?”邵惟明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
“我跟你一起找~”舒沫不理他,大步跟着巴图寻找可以搭盖紧急避难所的地点。
不久,他们在一里之外找到一片斜坡,便开始分配工作。
坑分成两个,一大一小。
舒沫没有动手,站在一旁,做技术指导。
“坑不要挖太大,太大则身体的热量会流失;也不能太小,太小则当雪变坚实后,洞会缩小,住在里面的人会被活埋~因此,正确的大小,是身体的三倍。”
静萍和舒沫住的洞穴稍小,很快挖好。
“娘娘,洞挖好了~”巴图抬了头,道。
舒沫跳进去看了一眼,道:“不行,得把洞四周的雪拍结实,整成床台的样子,铺上兽皮做成一个雪床。最后,一定要在床边挖一个约一尺深的坑,以便冷空气下沉。”
李群半信半疑:“娘娘足不出京城,生平从未见过雪山,怎么知道这么多?”
静萍心中微动,抬眼朝舒沫望去。
“娘娘既如此说,照做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巴图瞪他一眼。
“娘娘博览群书,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邵惟明一个暴栗敲过去:“以为谁都象你一样,大字不识一个,空有一身蛮力?”
李群头一缩,一声不吭地照办。
夏侯烨环住舒沫的肩,不着痕迹地轻轻抱了她一下。
舒沫没有回头,伸手,握住了他的。
她好象说了太多的话,连李群都开始怀疑,其余人心里自然也有相同的疑惑。
“这回行了吧?”巴图站在雪洞里,仰头望向舒沫。
“嗯~”舒沫轻哼一声,犹豫一声,吩咐:“把较大的雪块留着,等进洞后,尽量把洞口封小,减少风雪侵袭的机会~”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巴图从洞里跳出来,又领着人挖八个男人住的大雪坑。
“喝点水吧~”夏侯烨把水囊递过去。
舒沫接过来,发现水囊犹带有体温,便知他一直放在身上暖着。
心里一阵感动,拨开塞子,慢慢地饮了一口。
夏侯烨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淡声道:“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不担心怎么解释?”舒沫低着头,看着脚尖。
“只要我不介意,谁敢过问?”夏侯烨傲然道。
可,如果太妃介意呢?
这句话在舒沫心里打了无数个滚,终究没有问出口。
眼下的难关尚未渡过,她不想在他们之间再制造矛盾。
静萍默默地看着两人,隔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但夏侯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份温情脉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轻微咬着唇瓣,内心苦涩一片。
今日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生死悠关,命悬一线。
夏侯烨也只在她脱险后,淡淡说了一声:“辛苦了!”
可,舒沫不过是被李群质疑了一句,却引得他这般紧张,软语温存,柔情安慰。
还有什么好争的?
夏侯烨的心,从来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
“放手吧~”不知何时,邵惟明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轻轻低语:“你还看不明白吗?那是二个人的世界,你插不进去,若强要挤进去,只会自取其辱。”
暴风雪肆虐了两天一夜,舒沫睡得四平八稳,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静萍却没办法如她一样坦然,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起床检察一下,确保洞口没有被冰雪封住。
第三日天亮后,终于风停雪住,阳光从冰隙中照进来。
舒沫睁开眼,神清气爽地冲她微微一笑:“早~”
静萍略感尴尬,轻轻颌了下首:“娘娘早~”
“出太阳了~”舒沫爬出洞,站在雪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昨晚睡得好吗?”夏侯烨正与杨成安几人围在地图前说着什么,闻声转过头来。
“很舒服,疲倦一扫而空!”舒沫比了个OK的手势。
“那正好,咱们边吃边走~”夏侯烨递了块肉脯给她:“成安已经探好了路,得沿着山脊往西走上四五里,才能下山。”
“你呢?”舒沫握着肉脯,心中百感交集。
因脂肪容易燃烧,当日为救静萍,被她烧了大半,剩下的这点困在洞里两天已吃得差不多。
这应该是最后一块。
“快吃吧,”夏侯烨柔声道:“吃完才有体力下山。”
静萍不声不响地收拾好行礼,默默地站在舒沫身后。
舒沫将肉脯切成两半,递了一片给她:“给~”
“不需要~”静萍将脸扭到一边,冷声道。
“静萍姑娘,我帮你拿行礼吧~”李群搓着手,鼓起勇气道。
舒沫回头,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我的行礼……”
“别管~”邵惟明凉凉插一句:“一群大老爷们,让女人背那么沉的东西,不如全死了算了~”
“带来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夏侯烨轻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全吸过来,道:“咱们必需在中午前,下到雪线以下,进入森林……”
“王爷!”负责警戒的巴图一路小跑过来,神情紧张地道:“不好了,西凉狗追来了!”
赫连骏驰终究是缓过神,想到舒沫可能出奇不意,翻越雪山逃跑,派了人马追击。
为救静萍已耽搁了一天,又遇上风暴在山顶阻了二天。
山区本来就有“十里不同天”的谚语。山顶暴风雪肆虐,山下可能花好月圆。
这么两下里一凑和,竟给赫连骏驰的人追上了。
“别慌,”夏侯烨气定神闲,淡声问:“先看看有多少人,离咱们还有多远?”
“有二三百人,目测离咱们不足十里。”巴图急促地道。
夏侯烨冷静地道:“山上道路崎岖,视野开阔,看起来不足十里,实际当在十五里左右。还有时间,赶紧撤!”
“可是,”巴图忧心冲冲:“来不及扫除痕迹。”
而且,他们带着两个女人,走起来怎么也比不得敌人快。
“那就不要管,”夏侯烨果断地道:“只要进入下面的树林,莫说三百人,就是三千人奈何不了我们~”
“走!”十个人行色匆匆,沿着山脊往西猛跑。
跑了约一小时,隐隐听到人呦狗吠之声不绝于耳。
舒沫掉头看去,果然有两头威猛雄壮的狗奔在雪山之颠。
“拷,怪不得来得这么快,原来有畜牲带路!”舒沫低咒一声。
“王爷!”巴图边跑边回头,看着越追越近的西凉兵:“再跑下去,肯定被他们逮个正着,得想个法子阻一阻!”
“你带沫沫和静萍先走,我带人阻挡追兵~”邵惟明立刻自告奋勇。
“不行!”夏侯烨脸一沉,冷冷地道:“对方几百人,硬拼等于送死!”
“那也比全军履没的好!”邵惟明吡牙一乐:“等你回了幽州,记得点齐兵马,替我报仇就行了!”
“对!”巴图等人异口同声喝道:“誓死保护王爷!”
“放屁!”夏侯烨怒叱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本王不需要你们保护!”
“你才放屁!”邵惟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拳揍了过去:“别忘了,咱们来西凉的目的是什么?救不回沫沫,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吗?老子让你清醒,清醒!”
“我若扔下你独活,回去如何向邵向交待?”夏侯烨不甘示弱,一拳打了回去。
“扯蛋!”邵惟明怒声嘶吼:“沫沫心里的人若是我,老子二话不说,带了她就跑!可她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你他妈到了这个时候,还只顾你的面子!”
“别打了~”舒沫急得直跺脚:“这都啥时候了,不想法子脱身,却在这里打架!”
静萍冷冷地道:“娘娘不是自负聪明?倒是拿个法子出来?”
舒沫一咬牙,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办法不是没有,就看大家有没有胆子?”
“什么法子?”众人异口同声。
连夏侯烨和邵惟明也停止了揪打,扭过头望向她。
“从这里滑下去!”舒沫纤手一扬,指着底下皑皑雪原,一字一句地道。
“滑,怎么滑?”邵惟明傻傻地问了一句。
“就这样!”舒沫嫣然一笑,直接跳到雪坡上,屁股着地,双腿微曲,身体微微后仰,双手平衡身体,朝着山下滑了下去。
重力使得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扬起的雪沫很快就把她整个人淹没!
“啊~”众人猝不及防,吓得变了色。
“沫沫!”夏侯烨惊叫一声,不假思索,纵身跃了下去,闪电一般冲她奔了过去。
紧接着邵惟明也一跃而下,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巴图一跺脚,纵身跳了下去:“王爷和娘娘都下去了,大家的命难道还比他们更金贵?冲啊!”
“沫沫!”夏侯烨几个起落,追上舒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两个人急速往山下滑。
舒沫身子微微往后,靠在他的怀中,乘机腾出双手,拿起冰镐不停在雪地轻点,试图控制滑行的速度。
可惜,她的力气太小,镐尖只在地面砸出一个印子,无法阻止越来越快的下滑速度。
“别慌,我来了!”邵惟明见二人惊险万状,情急之下,抛出肩上绳索,将两人套住。
三个人如同粽子一样串成一串,飞快地往山下滑去。
“稳住!”夏侯烨乘机拿出冰镐,狠狠砸向冰面,镐尖在雪地上滑过,刨起一连串冰珠,砸在脸上,冰寒刺骨。
邵惟明不及拿冰镐,探身把绑在靴子上的匕首取出来,不停扎向地面,增加摩擦力。
三个人齐心协办,终于令下滑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成功了!”舒沫笑逐颜开,欣喜地大叫:“烨,我们成功了!”
“烨,”邵惟明忽地竖起双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夏侯烨不吭声,面容凝肃。
舒沫急忙侧了耳聆听,却只有风声呼呼,偶尔有砸碎的冰块滚落下来,夹杂着巴图等人的笑骂之声,再无其他。
“你又骗人!”舒沫嗔道:“这个时候,可开不得玩笑……”
话未说完,忽然间从山上不断地滚下碎石。起初只有海碗大,慢慢的石头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雪崩了!”巴图的冷汗一下就淌了下来,骇然大叫。
杨成安,李群等人已是面色如土,发一声喊,纷纷扔了手上冰镐,帐篷等重物,运起轻功,如闪电般四散飞掠。
夏侯烨脸上血色尽失,抱起舒沫飞身跃起,大喝一声:“赶快找地方避一避!”
邵惟明长年居于京中,足迹从未来过塞外,却不知道雪崩的厉害。
眼见众人突然间相顾失色,茫然不解:“呀,雪崩就雪崩,用得着这么慌么?”
忽听得轰隆隆巨响,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万山回应,震耳欲聋。磨盘大的石头从山上飞奔而下,挟带着冰雪,声势骇人。
舒沫抬头一看,不远处雪尘滚滚飞扬,倾泻而下,掀起数米至数十米高的雪浪,腾起的雪雾,像蘑菇云一样上升,扩散,声威赫赫,异常壮观。
“往右跑,那边有一道断崖!”杨成安负责探路,早把地图背得烂熟于胸,急切间也顾不得尊卑有序,厉声下令。
夏侯烨毫不犹豫,背着舒沫,转身就朝右边疾掠。
跑不到二十米,果然被一处断崖挡住去路,低头一看,底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我的乖乖!”邵惟明拨足狂奔,嘴里啧啧连声:“这要是给砸个正着,焉有命在?”
“跳!”杨成安说着,纵身跃了下去。
见他已先跳下去,巴图把眼睛一闭,心一横,跟着也纵身跃了下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象下饺子一样,纷纷往下跳。
“沫沫,你怕不怕?”夏侯烨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舒沫甜甜一笑,眉眼都弯起来,安然而满足:“有你陪着,刀山火海何惧之有?”
“哎呀!”邵惟明急得直跺脚,拖起他的臂往下就跳:“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你侬我侬!利索点,滚吧!”
冷风在耳边呼啸,雪山急速地从眼前一掠而过。望着底下似乎永远看不到底的深涧,夏侯烨单手执着长剑,狠插崖壁。
剑刃与石壁因下降所带来的巨大的磨擦力,碰撞出点点火花,终于止住了下坠的势子,被宝剑挂在了半空中。
“王爷,快下来~”巴图仰起脸轻笑。
夏侯烨低头一瞧,离他下方约三四米处,有一个不足十米的平台,再往下是无底的深渊绝壑,只要落脚点再偏个一二米,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杨成安等人正站在平台上,冲他微笑。
地上有二个人形的雪坑,不知是被谁砸出来的。
他松了手,轻轻一跃,脚尖刚一接触柔软的积雪,碎石夹着积雪已呼啸而来。
“快!”巴图几人手忙脚乱,将他一把拽过来,紧紧贴着悬崖的石壁。
只听得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巨石,雪块从天而降,越过头顶朝着绝壑坠去。
到得后来,赫连骏驰的三百追兵也被积雪席卷而下,尖叫声不绝于耳,场面相当惨烈,可谓惨绝人寰。
众人不禁想顾失色。
连呼:“侥幸,侥幸!”
若不是杨成安熟悉地形,知道下面有这么一道救命的平台,否则就要落得跟追兵一样的下场,被积雪落石压成血浆肉饼。
这场声势浩大的雪崩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终于渐归平静。
清点人数,除了两人被雪崩卷走,一人跳崖时不慎坠入深渊,巴图被落石砸中肩膀,杨成安右腿骨折,其余人只有轻微的擦伤。
舒沫因被夏侯烨紧紧护在怀里,却是毫发无伤。
劫后余生,为防止雪崩的余波,大家顾不得缅怀失去的战友,立即寻找下山之路。
被困在绝壁之上,身上剩下的,只有随身的武器和巴图带着的一捆不足百米的绳索。
试着在绳子上绑了石块,想探深渊的底,结果可想而知。
商量之后,决定爬上绝壁——至少,上面有多高,大家心里清楚。
邵惟明自告奋勇,带着绳索徒手往上攀爬。
“还是我来吧~”夏侯烨摇头,不等他出声,淡淡解释:“你轻功虽然够用,经验却稍嫌不足。而我们,已再损失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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