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了~”夏侯熠冲她使了个眼色,道:“除了你用的那架,所有的操纵杆全都切了二寸。”
“不会给人看出破绽吧?”舒沫再问。
“放心好了~”夏侯熠道:“切断后,我还特地打磨了一下,看起来很平滑。除非拿尺子量,应该看不出来。”
舒沫道:“那你速度真够快的~”
“多亏了小宇及时赶过来帮忙,”夏侯熠笑了笑:“不然,我现在还窝在仓库里呢~”
舒沫从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揭开,拿出一叠银票往夏侯宇手上一递:“拿着~”
夏侯宇低头一瞧,见是厚厚一叠银票,面额最小也有一千两,不禁面色大变,把匣子用力搁到桌上:“干嘛给我这么多钱?”
“我要跑路,身上带着这许多银票太扎眼~”舒沫轻描淡写地道:“再说了,这些银子都是从赫连骏驰手里赚的,又不是你父王的。”
“不要!”夏侯宇将脸一扭。
“傻小子~”舒沫摸摸他的头:“你以后是西凉的国主,这些钱给了你,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是啊,”夏侯熠拿起匣子掂了掂,道:“小七要架机逃走,身上揣着这么个东西累赘不说,引起赫连骏驰的怀疑就会前功尽弃。或是一个不小心掉在林子里,烂掉了多可惜?不如,你先替她收着,以后有机会再还她。”
夏侯宇见他说得有理,默了半晌,道:“那,我就先替你收着。”
“行~”舒沫微笑着深深看了他一眼:“明天早上训练一开始,我就会找机会离开。恐怕没有机会跟你说再见,就在这里道一声珍重了~”
“要走就走,谁也没留你!”夏侯宇拧着眉头,冷冷地道:“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烦不烦?!”
“明天我一离开,你就要瞅准机会,乘乱溜出基地~”舒沫又转头望向夏侯熠,细细叮嘱:“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呆在这里,等确定我不会被抓回来再走。”
“我有分寸~”夏侯熠失笑。
“你确定明天一定走得了?”夏侯宇斜着眼,冷冷地觑着她。
对她不肯事先透露逃走的方式,耿耿于怀。
“嗯~”舒沫信心满满地点头:“我会用很特别的方式离开,让赫连骏驰措手不及,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想到,我是逃走了。”
一想到明天赫连骏驰恍然大悟后的表情,她就愉悦得笑弯了眼睛。
“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们,到底用什么方式走?”夏侯宇越想越窝火。
“你有把握就好~”夏侯熠拉着夏侯宇离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会万无一失。”
“嗯~”舒沫目送两人隐入夜幕之中。
天亮了,舒沫比往常起来早了半个小时。
银杏进门时,她已经穿戴整齐,正倚在窗边眺望远处的风景。
在这住了二个多月,临走,竟生出一种微妙的心情。
“娘娘今天格外精神~”银杏轻手轻脚地过来,取出木梳,伸手去解她的发:“奴婢帮你梳个凌云髻吧,配这身服饰挺漂亮。”
“不用了~”舒沫随手挽了个髻,抽了枝簪子固定:“这样就挺好了~”
“娘娘~”银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词恳切:“就让奴婢服侍你这一回吧。”
舒沫拧了眉,冷冷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银杏低了头,避开她的视线:“奴婢,只是想把娘娘能打扮得漂漂亮亮……”
虽然,这并不能弥补对她的亏欠,却能让她心中略安几分。
“就这么简单?”舒沫挑起眉毛。
银杏咬了咬牙,缓缓抬起头,眼中竟蕴满了泪:“娘娘不是要走了吗~”
舒沫心中咯噔一响,猛地站了起来。
“娘娘勿惊,”银杏急忙拽了她的腕:“奴婢若想告发,何必等到今日?”
“我怎么信你?”舒沫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银杏拔出腰间短剑,轻轻搁在桌上:“娘娘若不信,只管一剑了结了奴婢。”
“我没那么傻!”舒沫轻哼:“杀了你,我自己也跑不掉!”
银杏脸上阵青阵红:“娘娘要如何才肯相信奴婢?”
舒沫沉吟片刻,从抽屉最角落拿出一只瓷瓶,当着她的面挑了点粉末混入茶水之中:“你把这个喝了,我就信你~”
银杏毫不犹豫,端起杯子一口喝干。
舒沫缓了脸色,淡淡地道:“你怎知我今日要走?”
她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料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银杏能看出,难保赫连骏驰没看破。
“王爷千辛万苦才找到娘娘,自然不会轻言放弃。”银杏脸一红,低下头轻轻道:“矿场没动手,想必是放不下少主。娘娘对大王一向不假词色,昨夜大王夜宴时却一反常态,言行暧昧,奴婢便猜娘娘必有所图,便留了个心眼。”
“说下去~”舒沫心中惴惴,面上却不动声色。
“昨夜娘娘回房安歇后,奴婢假装入睡,等了半小时便爬起来潜到隔壁,隐隐听到房里有男子说话之声,便肯定娘娘必是有所行动。”银杏不安地瞥她一眼:“早上进门见了娘娘,就知道所料不差~”
不等舒沫追问,又主动道:“侍候了娘娘这么久,奴婢也知道,每遇大事,娘娘必定早起。”
平日,就算醒了,也要在床上赖上一阵的。
“行了,”舒沫看她一眼,淡声道:“你起来吧,头也不必重梳了。就按平日的妆扮,省得惹人起疑。”
“是~”银杏无奈,只得退到一旁。
虽是一场虚惊,却让舒沫加了十二万分地小心,本打算训练前再去停放滑翔机的仓库里转一圈,也忍住了。
好容易等到八点,带着银杏到训练场,才发现和五十名学员都已提早到达,就连昨夜喝得烂醉如泥的赫连骏驰到了,只等她一人了。
她不禁哑然失笑,暗嘲谨慎过头。
“今日开始练习负重飞行,会从五十斤开始,慢慢往上增加到二百斤。另外,为适应战时需要,我们不止要在平地起飞,在陡坡,甚至悬崖边也能顺利起飞。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五十名学员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但是,”舒沫顿了顿,道:“陡坡和悬崖边因为风力较大,起飞时有一定的风险。主要是施救困难,一旦坠机,就有生命危险,大家怕不怕?”
“不怕!”又是一阵山呼海啸地吼声。
“很好~”舒沫微微一笑:“我为大家挑选的训练地点,就是白果崖。”
“白果崖?”赫连骏驰一惊,出声询问:“今天是负重飞行第一天,就从白果崖开始,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你担心什么?”舒沫冷眼斜睨着他:“就算要死,我也是第一个。”
“开什么玩笑?”赫连骏驰蹙着眉,叱道:“他们这一群人的命,也抵不了你一个!”
舒沫不理他,缓缓扫了众人一遍:“大家只要牢牢记住平时做的各种训练,遇到强风千万不要心慌,按着程序操作,就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白果崖位于基地的东面,崖高百余丈,深不见底。
一轮红日挂在山颠,远山层层叠叠,群山苍茫,从山间,崖底漫涌而上的云朵,被数十里外的博格达峰上的冰雪反射着,染上了五彩斑澜的颜色。
简短的几句开场白之后,舒沫按惯例先上机给众人做示范。
她先仔细地检察了滑翔机的各个部位,确认这的确是她惯用的那架,而且操纵杆也换上了龚千均为她特别制做的那一根。
她将滑翔机架在肩上,轻轻掂了掂,调整了一下机翼的角度,使机头迎着风。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夏侯宇,毅然对着悬崖跑过去,到了崖边凌空一跃,轻盈地飞翔了起来。
“好!”众人摒息看着这一幕,直到她安全升空,这才轰然叫好。
舒沫熟练地操纵着滑翔机,迎着上升的气流越飞越高。
强劲的山风将机翼吹得猎猎做响,她如一片落叶,在气流中灵活地穿梭,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她越飞越高,赫连骏驰开始不安,提气长啸:“舒沫,够了,可以下来了~”
舒沫清润的声音被风刮得七零八落:“风太……不能……降……啊~”
忽然一声尖叫,滑翔机被山风吹得翻转过来,在空中急速地翻滚着,如同天外飞落的殒石,笔直地掉到崖底!
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现场数十人吓得目瞪口呆,竟然连惊呼都没有。
“舒沫~”夏侯宇两腿一软,往后跌坐在地,额上冷汗涔涔。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她说的往下飞,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是要在空中操纵滑翔机往下俯冲,眼见要撞毁的一瞬间,再拉杆上升,贴着树林上空低飞,避过崖上众人视线。
怪不得她信心满满,说赫连骏驰短时间不会察觉她已逃走。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以为她是意外坠机,谁想得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用这么极端玩命的法子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赫连骏驰反应过来,狂呼:“不,不!”
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全世界的悲痛,都集中在她的喉间。
在场所有人全体不知所措。
只能呆呆地站在他身后,任那疯狂激越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响。
“舒沫,舒沫!”赫连骏驰发了疯似地往崖边冲:“我来了,你不要害怕~”
崔老三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这铁一般刚强的硬汉,此时也禁不住虎目蕴泪:“大王,事已至此,还请节哀顺便……”
“谁说舒沫死了?”赫连骏驰蓦地回过头,神情狂乱,双目赤红:“她那么聪明,怎么这么容易死?给我下去找,找不到她,通通别回来!立刻,马上,快!”
“快快快~”一群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分头去找绳索。
“把滑翔机给我~”夏侯宇忽地站起来,抢了一部滑翔机就走。
“这可不成,”贴身侍卫凌风骇了一跳,急忙阻止:“慧妃那么高明的技术,都难幸免,少主千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
一言惊醒梦中人,赫连骏驰握紧了拳头,大声喝叱:“对,驾机下去找!”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里下到崖底,用滑翔机降落,显然是最快捷的方法。
军令如山,众学员纵然心有余悸,也不敢违拗,只得架了滑翔机朝着悬崖冲。
第一个安全起飞,平稳升空,当他试图改变方向,盘旋着向下降落时,操纵杆忽然滑出控制槽,机翼瞬间翻转,急速朝崖底坠落!
众人只见他疾如流星划过,崖边只余一声惨厉的叫声。
“愣着做什么,继续!”赫连骏驰双目暴突:“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五十个人,一个也不能降下去?”
一架接一架,连续坠了三架之后,崔老三再忍不住,跪地死谏:“大王,不能再试了!难道真要让苦心经营的心血,尽数毁于一旦么?”
“我不管!”赫连骏驰怒吼:“不把舒沫找出来,我让你们通通陪葬!”
天启十五年七月十九。
矿场的规矩,每日六点掌灯,吃晚餐,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龚千均和李胜凡,吴楚三人负着手,迈着悠闲的步子,一边闲聊着,沿着蜿蜒的山路朝林中走去。
值守的暗卫听到脚步声,探出头来:“三位,又散步呢?”
“是啊,”龚千均笑道:“在火炉边烤了一天,有空在山里转转,呼吸一下林中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别走太远,这种老林,怕是有大虫出没~”侍卫照例叮嘱一句。
“我就在林子边上转转,马上回去~”龚千均说着,果然停了脚步,三个人转身做势朝山下走去。
侍卫见他们折返,这才放心,正欲缩回藏身的大树。
巴欢从身后悄悄接近,一手掩住他的口鼻,另一手执刀迅速一抹。
侍卫一声没吭,无声地软倒在地。
巴欢迅速朝三人挥手,示意赶紧通过。
龚千均等人,急急走了过来:“巴将军~”
“快走,顺着山路往前,有人接应~”
“那将军呢?”龚千均迟疑一下,问。
“我去一线天埋炸药,你们不必等我,只管先走。”巴欢说着,利索地把人拖到密林深处。
“走吧~”吴楚见他还在犹豫,及忙拽了他往林中走去:“巴将军轻功高妙,我们走得越快越远,越不会给他拖后腿。”
“也,只好如此了~”龚千均咬牙,弯腰钻进了密林。
走了约摸三里路,果然出来个侍卫打扮的人,给了三套侍卫的衣服:“快,赶紧把衣服换了~”
三个人急匆匆换了侍卫服饰,跟着他一路往前。
“记住,遇到有人询问,什么都不要说,我来对付。”他压低了声音交待。
三个人自是忙不迭地应了,跟着他往前闯。
每过几道岗,便会有人接应,队伍也就陆续壮大,等行出五十里之后,已扩大到二十多人,却再没有人增加了。
“天亮前必需赶到石桥,那是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乘机夺取哨卡,抓紧时间把炸药埋下~”领头的名唤赤古特,是第一批假扮工匠,奉夏侯烨之命前来矿场查探之人。
龚千均年纪最大,走了三个多小时山路,体力已明显不支,渐渐跟不上队,扶着树干直喘气。
“龚师傅,还能走吗?”李胜凡关切地靠过去:“不行的话,我和小吴扶着你走。”
“我喘口气,”龚千均摇手:“你们先走,我一会赶上来~”
“赵民,”赤古特看他一眼:“你背龚师傅到前面哨卡前,放他下来~”
“是!”从队伍里应声出来个壮小伙,不由分说背起龚千均大步前行。
“这怎么行,”龚千均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挣扎着不肯让人背:“我一把年纪,何苦还要拖累大伙~”
“王爷千交万待,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把三位师傅安全带出矿场,带到察哈拉隘口去!”赤古特道:“你们三个的命,比我们所有人都值钱,你不要再推了,浪费时间~”
“这……”龚千均抖着唇,感动得老泪纵横。
“走~”一行人复又匆匆没入密林。
巴欢解决了一个暗哨,抄近路赶往一线天附近的山头,与等在那里接应的李维一道,起出暗藏的炸药包,潜到一线天。
“现在没人~”李维机警地四处观察,轻声禀报:“可以行动了。”
他是矿场所有士兵中,轻功最高妙的一个,因此被选出来,跟巴欢一起殿后。
“再等等~”巴欢低头看了一眼怀表:“龚师傅他们刚走半小时,等他们再走远些,再放炸药也不迟。”
“已经七点半了,”李维探头过来瞄了一眼,悄声道:“再等下去,会不会太晚?”
“不会~”巴欢一边警觉地观察周围情况,一边解释:“慧妃大约在明早九点行动,炸药必需在那之后才引爆。否则,万一引起赫连狗警觉,慧妃就走不成了~”
“有道理~”李维连连称是。
“整个矿场,只剩咱们两个人没撤走了,你怕不怕?”巴欢含笑轻问。
“不怕!”李维挺起胸膛:“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样的!”巴欢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一个小时,你先眯会。时间到了,我再叫你~”
“好~”李维也不跟他争辩,背靠大树闭着眼养精蓄锐。
终于,时针指向九点,巴欢推了推李维,从藏身处一跃而出:“走!”
两个人乘着夜色,飞快地跑到事先堪定的爆炸点,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一个人望风,另一个努力挖坑。
两个坑很快挖好,巴欢小心翼翼地将炸药包放进去,再从怀里取出火石,小心翼翼地放在托架之上,洒上硫磺粉,又在炸药上面,用竹片隔出一个架空层,搁上防水的油纸。
这些动作,这个月里,两个人已模拟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胸,做起来格外熟练。
一个完成,很快如法炮制,把另一个炸药包也埋好。
最后复查一遍,确认程序无误,这才轻轻按下机芯。
寂静的山林,秒针走动发出的嘀答声,显得格外的清脆悦耳。
两人相视而笑,手脚轻快地在坑上覆盖瓦片,再把泥土堆填上去,又洒了一层腐叶,这才闪人。
赤古特带着人,在凌晨五点半赶到了石桥,按照原订计划,偷龚了哨卡。
那些守卫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时间在自己的地盘,会遇袭,几乎没有反抗,在睡梦中全部被杀。
望穿秋水,终于在八点钟,盼来了殿后的巴欢和李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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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四)2012—6—2923:35:06
九点一刻,随着两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一股浓浓的黑烟冲上云霄,斗大的碎石如暴雨般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成功了!”众人欢呼跳跃,在滚滚黑烟中击掌相庆。
“撤!”巴欢看一眼炸得粉碎的石桥,挥手带着人退进密林。
矿场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陷入一片混乱,赫连骏驰正声嘶力竭地冲着跪地劝谏的崔老三怒吼:“不把舒沫找出来,我让你们通通陪葬!”
崔老三进言:“属下倒是有个法子,不如以长绳结索,垂降下去……”
“报~”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传令兵远远地翻身滚落马背,单膝跪地,声音里夹着不可错辩的慌乱:“矿山发生爆炸,一线天和石桥被炸毁,通往基地和山外的道路被切断!”
夏侯宇一喜,忙低头掩饰情绪。
做到了,舒沫真的做到了!计划得如此周密,相信她一定能成功脱险!
赫连骏驰猛地转身:“什么时候的事?”
“九点一刻~”传令兵小声道。
赫连骏驰低头看一眼怀表,见时针指向十,厉声喝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传令兵垂着头,讷讷不敢言。
“从爆炸到查清事态,也需要一点时间~”崔老三轻声道。
“哼!”赫连骏驰斜睨他一眼:“你倒好心!谁都想救!”
崔老垂着头,默默挨训。
变故迭起,赫连骏驰反而冷静下来。他抚着下巴,在崖边来回踱步。
唯恐打乱他的思绪,众人皆摒息凝神,悬崖上鸦雀无声,唯余山风拂过树梢之声。
来回踱了十几次,赫连骏驰忽地停下脚步,纵声狂笑:“好个心思狠毒,狡猾奸诈的女子,使得好高明的手段!差点被你骗过!”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弄糊涂了,面面相觑。
崔老三壮了胆子:“大王,你笑什么?”
“舒沫没死!”赫连骏驰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一个一个往外迸:“想用特技手段瞒天过海?我,偏不让你如愿!来人,速点五千人马,撒开大网,给我仔细搜!”
“没死?”崔老三张大了嘴巴,一脸疑惑:“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舒沫的滑翔机被山风刮翻,连翻了好几个斤斗,以惊人的速度朝崖下坠去,怎么可能是假?
若真是舒沫故意而为,她的胆子和技巧,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是不是真,问问他就知道~”赫连骏驰轻哼一声,大踏步走到夏候宇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大王,”护卫凌风骇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有话好说,且勿动手。”
“碰他又怎样?”赫连骏驰两眼一翻,凶光毕露:“有胆子,你把本王抓起来!”
“这……”凌风看着凶神恶煞的他,讷讷不成语:“大王说笑了,属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抓大王……”
“滚!”赫连骏驰懒得跟他罗嗦,一脚将他踹开:“再多说一句,拖出去砍了!”
“赫连骏驰,你想造反不成?”夏侯宇并不畏惧,胸膛一挺,冷冷地盯着他。
“哼!”赫连骏驰残酷地勾起嘴角,握着他的衣襟,将他举高过头项:“随便找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就想让本王尊你一声少主?不想死的话,最好乖乖合作,告诉我舒沫的下落!”
“呸!”夏侯宇轻蔑地啐了他一口:“莫说小爷不知道她去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这杂碎!”
“你有种!”赫连骏驰抹了把脸上的唾沫,不怒反笑:“本王现在没功夫跟你废话,等把舒沫这贱人找到,一起算总帐!来人,把他关起来!”
“是!”应声上来两个人,按着夏侯宇的双臂,就要反剪到背后。
“我看你们谁敢碰小爷?”夏侯宇将眼一横,不怒而威。
那两个侍卫,没来由打个寒颤,讪讪地放开他:“少主,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不必你们押,小爷自己会走!”夏侯宇冷笑一声。
“传令下去,全面封锁基地,严加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赫连骏驰大声下令。
“哈哈~”夏侯宇忽地纵声长笑:“没用的!你就算再投一百次胎,也赶不上她一根头发!”
“押下去,押下去!”赫连骏驰厉声喝叱。
“小爷敢用性命打赌,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哈哈哈~”夏侯宇大笑着,扬长下山。
赫连骏驰面沉如水:“封锁所有出山的路,立刻通知敏贵,不管用什么办法,两天之内必需打通往基地的路,带着所有人给我搜!我就不信,她能上天入地?”
就算真的被她设计成功,侥幸从崖底逃生好了。
她孤身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向导,身上没有带御寒之物,连必要的食品也没有,他就不信她真有本事,只靠那架滑翔机,走得出这片茫茫大山?
“是!”传令兵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崖下,还要去找吗?”崔老三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他始终没有办法相信,舒沫真敢用这么凶险的法子逃走?
“去做什么,给那几个蠢货收尸吗?”赫连骏驰指着他怒骂:“换了是你,还会傻傻地等在下面给人抓吗?猪,全都是些猪脑子!本王花这么多的心血栽培,连个女人的脚趾头都不如,活着做什么?死了干净!”
众学员垂着头,面上红白交错,被骂得气都不敢出。
“愣着做什么?”赫连骏驰越发生气,大声喝叱:“还不快去找人?”
“巴图,”夏侯烨从树梢上跃下来:“标记做得好象有些小,今日雾这么大,我怕她看不清楚。”
“别听他的~”邵惟明翘起脚,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现在刚九点,雾哪有这么快散?就算一切顺利,沫沫最快也要十一才到。若是天公不作美……”
“惟明!”夏侯烨脸一沉。
“呸呸呸~”邵惟明自知失言,连啐几声,骂道:“乌鸦嘴,叫你乱说话!”
巴图忍俊不禁,识趣地从地上搬起圆木,把已经十分醒目的箭头,再加大一号。
静萍一声不吭,走过去帮忙。
“放着吧~”巴图急急道:“就这么点活,哪里还要你动手?”
“没事~”静萍温柔一笑:“正好有些冷,乘机活动一下手脚,暖和暖和~”
“冷吗?”夏侯烨若有所思。
“我受得了~”静萍感激一笑。
夏侯烨越过她,走过去检查包袱:“我看看,狐裘两件,长毛毡子一条,熊皮两张,鹿皮靴,嗯,再加上鹤氅……巴图,你看够了没?”
静萍神情一僵,笑容凝在脸上。
“够了~”巴图忍住笑:“莫说只是几天,过冬都够了。”
“话不是这么说……”夏侯烨眉心一蹙。
“知道~”邵惟明撇撇嘴,抢过话头:“沫沫没有功夫底子嘛!比不得我们这些人皮粗肉厚的能挨冻嘛!雪山比不得别处,万一落下病根可了不得……”
他说一句,夏侯烨的脸就黑一分。
“这几句话,翻来覆去也不晓得说了多少遍了!”邵惟明懒洋洋地道:“本公子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拜托,同样的意思,起码也能换句词,总是那几句,烦不烦哪?”
“邵惟明!”夏侯烨凛容。
“干嘛,又要赶我走呢?”邵惟明根本不怕:“晚了,都已经上了贼船了,你踹都踹不走了!我们两呀,好比一根绳上的蚱蜢,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巴图再忍不住“哧”地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打紧,几个侍卫跟着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夏侯烨冷眼扫过去,一片寂静。
静萍强忍住失落,起身往山腰上走:“我去看看,也差不多该到了~”
“山上设了瞭望哨,若有发现,会来报告的~”巴图好心提醒。
静萍只做没有听到,苗条的身子极快地隐入浓密的树林间。
“嘿嘿~”巴图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讪讪地道:“去散个步也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呀~”邵惟明嘴里叨着一根草,含糊不清地嘀咕。
夏侯烨乘机瞥了一眼怀表,时针悄然指向十一。
心跳莫名开始加速,抬起头望向蓝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已经十二点,夏侯烨有些沉不住气了,面无表情地开始缓缓踱步。
“不急,”邵惟明也坐了起来:“基地离这里,最少有一百多里地呢,没这么快。”
“那是山地,”巴图也暗自焦急,主动请樱:“属下量过地图,直线距离只有五十多里。要不,我沿途察……”
“铿”地一声清越的啸声,突兀地响起。
“来了!”夏侯烨一跃而起,纵身上了离他最近的树梢,几个起落,已不见了踪影。
“喂,等等我~”邵惟明急起直追。
“走,看看去!”巴图一扬下巴。
唰唰唰,十数条人影齐齐箭一般蹿上了半山。
薄雾如纱,从山沟里迷漫升起,轻轻飘来。无数山峰若隐若现,被云雾包裹环绕着,犹如一座座孤岛飘浮于海上,变幻无穷。
“哪里,沫沫在哪?”邵惟明刚到达瞭望哨的位置,连脚都没站稳,就急不可待地攀着夏侯烨的肩,问。
夏侯烨不吭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在轻纱薄雾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乘着气流朝这边飞了过来。
近了,一点一点地近了,慢慢的,那个黑点也越来越大,如一只美丽的蝴蝶,终于破茧而出。
到得近前,才发现它周身刷着绿漆,与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不仔细些,几乎看不出来。
“沫沫!”邵惟明难捺激动,大吼大叫,又笑又跳:“烨,是沫沫!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真棒,是不是?”
掉转头一看,夏侯烨早没了影子。
“哪去了?”邵惟明一愣。
“公子,王爷去接娘娘了~”巴图躬着腰,恭敬地答。
这里虽说地势高,但周围全是参天的大树,隐在浓密的枝叶间,舒沫就算看到了,也没办法降落。
“我真笨!”邵惟明一跺脚,就要往山下冲。
“公子~”巴图早有准备,一把拽住他:“你看,山上景色多美?好容易上来,多看一会。”
邵惟明轻哼一声:“怪不得深受烨的重用,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了!”
“娘娘和王爷久别重逢……”
“得了~”邵惟明不鸟他,转身往山下跑:“他们要过一辈子,还怕没时间说话?”
静萍脸色微变,默默地走到一旁。
舒沫居高临下,远远地就发现了藏在山腰的乌兰湖。
顺着气流飘过来,看到地面上那个巨大的箭头,在上空盘旋,却发现地面空无一人。
正狐疑着,人都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赫连骏驰未卜先知,竟预先在这里设伏,把夏侯烨他们一网打尽?
突见密林里蹿出一条人影,身材修长,不是夏侯烨是谁?
夏侯烨抬头,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早高兴得手脚都微微地颤了,只在心头一遍遍地低喃: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烨~”舒沫被他炯炯的目光盯着,不由面上发烧,把持着操纵杆,一时竟不想降落。
滑翔机静静地停在箭头上方,两人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相互凝视。
两颗心儿,仿佛雪山之颠的那一朵朵白云,在万里晴空下,飘飘荡荡,没个着落。
直到,一道声音煞风景地出现:“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下来吧,呆在上面看着虽漂亮,到底太过危险~”
夏侯烨轻咳一声掩饰窘态,冷着俊颜,冲舒沫张开了双臂:“下来,我接着你~”
“得了~”邵惟明凉凉地道:“人家那么远都自己飞来了,哪用你惺惺作态?”
舒沫抿唇一笑,先一个盘旋升空,找准了气流的方向,进入降落区,同时身体由平卧转为站立,改变操纵杆,滑翔机降落,在接近地面时,一个漂亮的拉飘,轻巧地落在地面。
“漂亮~”邵惟明击掌赞叹。
连巴图在内的几名侍卫,早瞧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沫沫~”眼见舒沫解开挂钩,从滑翔机上走下来,夏侯烨急步上前,拥她入怀。
“咳咳~”邵惟明摸着下巴,猛咳嗽:“边上还有人呢?照顾照顾我们这群可怜的单身汉,行不行?”
“有人呢,先放手~”舒沫害羞了,伸手推他。
夏侯烨挽着她的纤腰,冷冷地道:“他喜欢乱吠,理他做甚?”
“太过份了吧?”邵惟明双手叉腰:“本公子好歹为你出生入死,两肋插刀。你这还没洞房呢,就把媒人扔过墙?”
“你傻了吧?”夏侯烨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地道:“沫沫都嫁给我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洞房?”
“烨!”舒沫哗地涨红了脸,轻推他一把。
“我只是打个比喻,比喻你懂不懂?”邵惟明哇哇叫。
“惟明~”舒沫歉然地道:“听说你受了伤,好了没?”
“皮外伤,早没事了~”邵惟明说着,曲起手臂,秀着肌肉:“你看看,上山打虎都没问题。”
巴图被几个侍卫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红着脸道:“恭敬娘娘脱离虎口,跟王爷团圆~”
“嗬~”邵惟明轻蔑地斜睨着他:“嘴这么甜,必是有所求。沫沫,别理他~”
“嘿嘿~”巴图摸着头,一个劲地干笑。
“真没用!”夏侯烨轻叱。
“巴将军,别来无恙?”舒沫微微一笑。
“娘娘,他们几个,想看看你的滑机~”巴图堆着笑,快速地道。
“什么滑鸡?”邵惟明训道:“是滑翔机!情况都不清楚,就敢乱开口!那是你能碰的吗?”
“末将,也没想开~”巴图嘿嘿笑:“看看,看看还不成吗?”
“看也不许,没的看坏了~”邵惟明板着脸训斥。
开玩笑,他跟着小宇捣鼓了半个月,临了连摸都没摸一下,就泡了汤。
若是连这几个小兔崽子都争不过,被他们抢了先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不至于吧?”巴图正要辩驳。
邵惟日拨腿就走,冲到滑翔机面前:“哈,要玩也是本公子先!”
“明公子,你这不是明抢吗?”巴图不服了,几个侍卫一哄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嚷什么嚷什么?”邵惟明死死地抓着拉杆:“不知道先来后到,尊老爱幼,尊卑有别吗?”
舒沫被他逗得“噗哧”一笑,目光越过夏侯烨的肩膀,忽然瞟到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笑容凝在脸上。
“静萍给娘娘请安~”静萍缓缓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曲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恭喜娘娘虎口脱险,平安归来~”
“呃~”舒沫侧身,避过她的礼,嘴里跟静萍说话,眼睛却看着夏侯烨:“不敢当姑姑大礼。这里还是赫连骏驰的势力范围,敌人随时会追来。说脱险,恐怕言之过早。”
夏侯烨轻咳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母妃不放心我,派静萍来幽州。刚好在咯尔达遇到,就一起过来了~”
静萍微咬唇瓣,强按着心中不悦,低低道:“娘娘放心,奴婢绝不至拖累大家~”
“姑姑言重了~”舒沫礼貌地道:“你以身涉险,全因我而起。是我,拖累了你。”
“奴婢只是奉太妃之命,保护王爷~”静萍不咸不淡,一个软钉子顶了过来。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邵惟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此情景,忙拍手道:“好了,追兵在后,玩笑到此为止,赶紧埋锅造饭,吃完启程。”
夏侯烨乘机拉了舒沫到营帐中:“你飞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会,饭好了我叫你。”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齐了?”舒沫问。
本以为最多带上巴图,没想到加加减减还是有十来个。
也不知仓促之间,雪爪,雪镐,准备得够不够?
“娘子有命,岂敢不从?”夏侯烨轻声调笑。
“别闹~”舒沫嗔道:“我说正事呢~”
“呶,”夏侯烨从角落提出一个包裹:“东西都在这里,不信你就检查。”
舒沫竟真地打开包裹,一一检视,确认东西无误,这才松了口气:“大家都有吗?”
“静萍是临时加进来的~”夏侯烨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她的轻功极好,又在幽州住了十年,雪山也是走惯的,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她,”舒沫直直地望着他:“我担心你~”
夏侯烨微微偏头看她,神色柔和:“放心吧,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
“切,”舒沫冷哼一声:“你怎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夏侯烨一声不吭,只是瞧着她笑。
“好吧,”舒沫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别过头去:“暂且信你一回。”
“宇儿还好吧?”夏侯烨转了话题。
“短时间里,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好在身份摆在那里,除非真要造反,否则赫连骏驰多少要给国主几分面子。”
“熠呢?”犹豫片刻,他还是问出了声。
“我逃走和矿山爆炸,基地现在肯定一片混乱。”舒沫简洁地道:“以他的本事,想要脱身应该不难。只怕……”
只怕他挂着小宇的安危,不肯独自逃生。
夏侯烨淡声道:“熠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必不会轻举妄动。”
既然选择了留在西凉,有些事情,迟早都会来。
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始终要他自己去面对。
“唉~”舒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道理她何尝不明白?关键是,小宇的年纪还太小,没办法不担心。
夏侯烨心知劝也是白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睡吧,饭熟了我叫你~”
“嗯~”舒沫不再说话,倒头睡下。
夏侯烨盘腿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睁着眼睛:“睡不着?”
“嗯~”说实话,很久没飞过特技,当滑翔机失速,翻滚着坠下深渊时,她一度怀疑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滑翔机将要触地的一瞬间,她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全靠本能才拉高操纵杆逃过一动,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回想起来,手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
“什么也别想,闭上眼睛就行~”
“京里出事了吗?”她也不想,可管不住脑子。
“我很久没回去,不知道~”
“静萍为什么来?”
“不是说了吗?母妃要她来保护我~”
“她一向都是服侍太妃的,再说了,你身边根本不缺侍卫。”舒沫崩着脸,有些不高兴。
这明显是静萍拿来搪塞她的理由,竟拿来敷衍她?
“小醋桶,”夏侯烨伸手轻捏她的颊:“又吃醋了呢?”
“别转移话题~”舒沫拍开他的手。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只在乎你~”
“是什么?”舒沫了然。
“不管什么事都跟咱们没关系,”夏侯烨淡淡地道:“目前最重要的是逃出去,跟巴朗会合。”
“说得也对~”舒沫点头,放弃追问。
太妃一心想他坐上皇位,派静萍远赴幽州来找人,必是朝中发生了大事。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就算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倒不如专心应付眼前的难关。
不过,只怕她在太妃的眼里,罪状又多了一条了。
“王爷,”巴图小心翼翼地在帐外轻唤:“饭做好了~”
“知道了~”夏侯烨拉了舒沫起来,两人并肩出了帐蓬。
饭后,夏侯烨陪着舒沫在湖边散了会步,回来巴图已领着人把帐蓬拆掉,收拾好包裹准备上路了。
“娘娘,请上轿~”巴图一挥手,两名侍卫抬着滑竿停在舒沫身前。
舒沫吓了一跳:“不是吧,你们打算用这玩意抬我上去?”
“临时做的,是难看了些……”巴图以为她嫌简陋,涨红了脸解释:“不过,铺上了熊皮,应该既暖和又舒适……”
“开什么玩笑?”舒沫态度坚决,转身朝山上走:“比这更高的山,我也照样爬上去~”
邵惟明搭着夏侯烨的肩,得意洋洋:“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静萍一直置身事外,这时淡淡一句:“按娘娘的脚程,恐怕天黑也上不了山~”
“抬着她,天黑也上不了山~”邵惟明凉凉地刺了一句:“嫌慢,静萍姑姑可以先行探路,若能顺便把晚上的宿营地也找好,生起营火,做好晚饭等我们,那就更好了~”
静萍脸一白,哀怨地看向夏侯烨。
夏侯烨扔下两人,大踏步朝林中走:“有拌嘴的功夫,早走出二里地了~”
“有没有兴趣,比一场?”邵惟明赶上去,勾着他的肩,一脸挑衅。
夏侯烨拂开他的手:“静萍轻功好,要不,你陪她一起探路?”
“不要!”邵惟明脸拉得那个长:“她一个女人,胜之不武。”
“明公子,你是怕输吧?”巴图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众侍卫哄地一声笑了开来,惊得鸟雀四处飞。
夏侯烨乘机追上舒沫,与她十指相扣,并肩前行:“爬山最重要的是稳,倒不必一味图快。”
舒沫抿唇一笑:“嗯~”
她又不是孩子,哪会给人说一句就恼了?
“还有啊,记得调整呼吸,尽量慢而均匀。”夏侯烨边走边教她一些基本的吐纳方法:“呶,象我一样,用丹田呼吸。你知道哪里是丹田吧?”
舒沫浅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嗯~”
说话间,身后传来阵阵哄笑声。
舒沫转头,几条人影唰唰地越过她,眨眼间便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中。
原来是邵惟明闹腾着,竟真的跟几个侍卫展开了一场轻功较量。
“别理他们~”夏侯烨微笑,牵紧了舒沫的手:“跟着我的步子走就是。”
舒沫俏皮地眨了眨眼:“咱们安步当车,等到了营地,什么也不必做,就有饭吃了。”
“聪明~”夏侯烨失笑,曲指轻弹她的脑门。
静萍远远坠在两人身后,两人亲密的调笑声阵阵入耳,脸上发烧,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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