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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理由

本章节来自于 官家庶女 http://www.lishu123.com/94/94927/
    舒沫瞪大了眼睛瞪着他,鼻子都要气歪。

    这,不是狡辩是什么?完全当她是傻子,耍着玩呢?

    夏侯烨气定神闲,双手交负背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很是骄傲的姿态。

    舒沫看了他好一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吧,她承认。

    以他嚣张的个性,如果要她做饵,很有可能真的直接说。

    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么要解释的事情就多了。

    可是,想了一会,脑子千头万绪,一时竟理不清方向。

    舒沫用力挠头,挠了半天,问:“如果不是要一个饵,你为什么千方百计逼我进王府?”

    “这个理由,我早说过了。”夏侯烨很不满。

    她终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或者说,听到了却从来不曾当真,更别说相信。

    “你说过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舒沫一脸茫然,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入京城,第一时间就去千树庄找你,把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你。”夏侯烨很是无奈:“如果真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

    舒沫愕然,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这么……简单?”

    打死她也不信,一定有别的理由!

    夏侯烨挑起眉,冷声嘲讽:“我的目的,从来未曾掩饰,你却不肯相信,非要用那不灵光的脑子,不停地把它复杂化,怪得谁来?”

    当然,一开始,只是单纯因为她的性格脾气,恰好符合他心中订下的睿王妃的条件,没掺任何感情。

    他甚至,为此特地设了些关卡,以此考验她是否真有资格进睿王府。

    在她通过最初的考验后,为谨慎起见,他并没有直接立她为妃,而是让她以姨娘的身份进入王府,放在身边继续考查——直到,她真正得到他的认可。

    可以说,事情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掌握之中,按计划推进。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单纯的挑选王妃,到最后,会对她衍生出复杂的情感。

    她开始影响他的生活,左右他的情绪……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至少,他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月光温柔地洒下来,照着两个人。

    舒沫呆站着,还不相信听见的。

    这么多日子,猜不到他的心思,摸不透他的感情,焦急忧虑,害怕被厌憎,担心被抛弃,所以决定行下手为强,放手抽身……由此带来的种种矛盾,各种纠结,各种痛楚,忽然被他一句“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一下子烟消云散。

    随之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怨气。

    多冤呀!原来他早就有了决定,却害她白白伤心难过那么久,太过份了!

    舒沫心绪激动,不假思索,抬起脚就踹:“夏侯烨,你混蛋!”

    夏侯烨侧身,轻松避过:“看看,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说不过就打!”

    “我踢死你!”舒沫追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这次,夏侯烨没有再躲,拽住她的腕,用力扯到怀里,再强硬地一揽,将她整个人勒在了双臂之间。

    两个人身体撞在一起,温热的呼吸拂到彼此的脸上。

    舒沫脸一红,凶巴巴地扬起眉:“放……”唇被吮住了,那刺刺的胡髭扎痛了柔嫩的肌肤。

    她心头一震,身子电麻,嘴被堵住了,声音也被他吞没。

    “等等……”她慌得一路退,他却步步紧逼,将她压在栏杆上,吻得深入而火辣。

    舒沫抬起手徒劳地挡在两人之间,轻嚷:“有人,会被看见的……”

    话没说完,身子一轻,双脚已离了地面。

    “呀~”她低喘着,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脖子。

    夏侯烨抱着她,飞身跃上屋檐,强壮的身体,就这么将她压在琉璃瓦上,过程中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唇,似乎想吻她到地老天荒。

    舒沫摸索到他烙铁般滚烫的身体,呼吸急促,头脑一片混沌,几乎无法思考。

    “夏侯烨……”她呢喃着,无力招架。

    “嗯?”*如一团火,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

    他微微睁眼,瞅着月光下莹白如玉的小巧耳垂染着薄薄的红晕,忍不住心中一荡,温热的唇移过去轻轻噬咬。

    双手,有自己的意志,急切地拉开衣襟,顺着身体的曲线滑动,覆上绵软的胸脯。

    喉间滚动,发出满足的低吟。

    好想吞没她。

    舒沫低喘着,幸福得快失去理智。

    当他的手抽开束腰的绸带,再滑入裙底……

    “等一下!”她猛地张开眼睛,及时抓住他的手。

    他埋首她的胸前,含糊而不满地抗议:“不能等,我等不了了~”

    “小日子啊~”她急得不行,死命抓着他的手。

    他豁地张开眼睛,双目赤红,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舒沫!”

    “真的!”舒沫尴尬得不得了,目光慌乱而无措:“这次真的是小日子,不骗你!”

    “X!”他瞪了她许久,蓦地一声低咒,挥拳砸在屋顶上。

    琉璃瓦应声而碎,碎片穿过破洞,扑簌簌地往下掉。

    “什么人?”远处传来侍卫警惕的喝叱。

    “滚!”

    夏侯烨懒洋洋地坐起来,眯起眼睛打量她:“同样的花招,你打算用几次?”

    舒沫窘得不行,垂着头,神情沮丧,两颊血红,怯生生地道:“相信我,这次,真的没骗你……”

    “不愿意就明说,我又不会用强~”他淡淡地道。

    “不是的,”舒沫急了,冲口而出:“我也很想……”

    话没说完,已经意识到不妥,猛地闭紧了嘴巴,羞得两颊绯红,牙一咬,脚一跺,扭身就要从屋面往下跳。

    夏侯烨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是得意又是欢喜,手在她身上游动,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调笑:“哪里想?这里,还是这里?”

    “夏侯烨!”舒沫杏眼圆瞠,竖起柳眉。

    夏侯烨见她耳朵都红透了,倒也不敢真的把她惹急了,凭白破坏了气氛。

    伸手替她把衣襟掩上,轻咳一声:“风大,小心着凉。”

    舒沫僵着身体,抿着唇一声不吭。

    夏侯烨瞧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忽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抱紧了些,附在耳边,霸道地命令:“说你喜欢我。”

    舒沫诧异地抬眸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不要!”

    “快点!”他近乎凶狠地盯着她乌黑的眸子,掺了笑意的声音,非常低沉。

    舒沫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咬了唇,大胆地反问:“你怎么不说喜欢我?”

    就算要表白,也应该是男人先开口吧?

    “不许抄袭!”他不满地拧着她的鼻子。

    舒沫咬着嘴角不说话,眼神湿漉漉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朦胧,娇怯。

    “好吧,我换个方式好了~”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按在她胸前,心脏所在的位置:“这里,有我吗?”

    舒沫脸上火似地烧了起来,想要不答,又抵不住他火辣的目光,僵持了半天,终于缓缓点头,声音微不可察:“嗯~”

    仿佛永无边境的黑暗,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夏侯烨有些手足无措。

    他看着她,心血翻腾。

    这个答案虽然早就料到,但由她亲口说出,他亲耳听到,亲眼证实,还是高兴得手脚都微微颤了,如喝了醇酒般半醉。

    喜悦如化开的热气一样,涨满了整个心房还不够,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处盛放。

    他含了笑,牵了她的手轻松地在屋檐之间跳跃,飘飘然地朝承运殿方向步去。

    感受到他明显的喜悦,舒沫抿着唇,笑了。

    心里那一点委屈和不平,悄然湮灭。

    谁先表白不是一样呢?

    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相通。

    当巍峨的宫殿呈现在眼前,舒沫忽地拧着身子,停下步伐:“不,我要回出云阁~”

    “怎么啦?”夏侯烨惊讶地偏过头来看她。

    舒沫垂了眸,神情别扭。

    “怎么,怕不方便?”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眼,暧味地环紧了她的腰,压低了声音问:“放心,这种事宛儿还是能处理的!”

    “不是!”舒沫狠狠剜他一眼。

    “那为什么?”夏侯烨不明白了。

    “不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舒沫冷着脸,淡淡地道。

    一张床上,这个也睡,那个也睡,脏!

    夏侯烨愣了片刻,忽地醒悟,不满地瞅着她:“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我说过,承运殿,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舒沫哪里肯信,睁大了眼睛瞪他:“刚才,福妃还来过!”

    这几日福妃,祝姨娘几个轮流往承运殿跑,外面早传得沸沸扬扬,她虽然不大出门,也被荼毒了不少。

    夏候烨敛了笑,严肃地看着她:“我还是那句话,王府有规矩,信不信由你。”

    “我亲眼看到的……”舒沫被他瞧得慢慢垂下头去,轻声嘟囔,气势到底大不如前。

    法理还不外乎人情,何况规矩?

    只要他愿意,想让谁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王妃,还不是照样往里带!

    “既是如此,你回去吧。”夏侯烨冷着脸。

    舒沫心中一慌,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想要认错,偏又拉不下脸,只好不说话。

    难堪而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走吧,我让巴图送你。”夏侯烨轻轻拂开她的手。

    舒沫轻咬唇瓣,又气又急,眼气冲进热眶,怕给他看到更丢脸,只好死命垂着头。

    “你根本不信我,”夏侯烨神色僵冷,低醇的声音夹着愤怒:“遇到事情,首先想的就是怎么摆脱我,怎么从王府逃出去……”

    “我,我没有!”舒沫开口,声音哽咽:“你冤枉我。”

    夏侯烨黑眸一眯,倏然冷笑:“你每天翻看《大夏历险记》和《大夏疆域志》,还画了地图,不是研究逃跑路线是什么?这几天还特别让巴图帮你找了《大夏律令》来看,若我没猜错,你是在研究和离的可能。对不对?”

    舒沫实在太过惊讶,愕然张大了眼睛:“地图,是你拿走的?”

    “可惜,”夏侯烨不理她,径自冷笑:“大夏律令,妾是没有资格提出和离的,只能等着被休。你就是把眼睛看瞎,把书翻烂都是白搭!”

    舒沫满面通红,讷讷地道:“你,误会了。”

    夏侯烨冷冷地看着她:“当初,你不就是用这一套,成功地摆脱了林慕云?”

    “真的不是~”舒沫轻声解释:“我,只是想找找看,律法上的漏洞,看能不能帮二舅脱罪~”

    “真的?”夏侯烨缓了脸色。

    “嗯~”舒沫点头,小心翼翼地道:“二舅他,好象回来了。我想着,他一直这么藏着也不是个事。所以……”

    “为什么不找我?”夏侯烨打断她。

    难道在她眼里,他还不如一堆律法书?

    “可以吗?”舒沫一怔:“你上次不是说通敌之罪……”

    她不是没想过求他。

    不过,他从不在家里谈公事,素来又以冷面无私著称。

    她自问斤两不够,哪敢要他徇私?

    “你不是向来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怎么这次记这么牢?”夏侯烨冷声反诘。

    “啊?”舒沫脸红了,张口结舌了半天,讷讷挤出一句:“事关二舅性命,我不能冒险……”

    “妄你冰雪聪明,难道不知,大夏跟西凉已经联姻?”夏侯烨叹了一声,明知她是虚词掩饰,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给她一个台阶。

    舒沫松了一口气:“这么说,通敌罪名自然不成立。至于越狱……幽州是你的封地,归你管辖,若你不追究,二舅也就无事了,对吧?”

    “这会子,脑子倒是灵活起来了~”他冷眼斜觑着她,淡声揶揄。

    “嘿嘿~”舒沫干笑两声,噘了唇软软地道:“人家是关心则乱嘛~”

    夏侯烨心中一软,微微偏过头来看她,神色柔和:“以后遇事,不要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你这小身板,背不了那么重的担子。”

    “你的意思~”舒沫心中微甜,偏了头,俏皮地问:“我以后,都有你罩着了?”

    “又不是山大王,什么罩不罩的?”夏侯烨皱眉,不悦地道。

    “呵呵~”舒沫眉眼弯弯:“不管怎么说,以后我有事,都有你顶着,对不对?”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把天捅破了,我可管不了。”夏侯烨拽拽地道。

    舒沫轻笑,主动挽着他的臂:“反正,我赖定你了!”

    “现在,肯进去了?”夏侯烨问。

    “你保证,这里只住我一个人?”舒沫凝视着他,轻轻地问。

    “说了这么多,你……”他很是生气,话到一半,忽地嘎然而止。

    却见舒沫缓缓地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胸前,那是心脏的位置:“是不是?”

    “舒沫~”夏侯烨僵住了,眼里满溢着解释不清的东西。

    他可以保证承运殿里只住她一个,可是心……

    他却有些不确定,能否做出这样的承诺?

    “嗯?”舒沫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固执地要得到答案。

    他注视她良久,不动也不说话。

    舒沫的信心一点一点消失,渐渐开始不安,低了头转身就走:“算了~”

    夏侯烨握住她的臂,她回过头来看他。却见他眼里慢慢浮起无奈地,带着点宠溺的笑,微微颌道:“嗯~”

    舒沫喜出望外,一声不吭地瞧着他。

    大大的眼睛睁着溜圆,漆黑明亮,剔透晶莹,带着点孩子气的,傻乎乎地笑。

    “真是个傻丫头~”他喃喃低语,捧了她的脸,深深地吻住了她……

    解决了长期困忧着她的心事,舒沫一夜好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听到悉悉簌簌的声响,漫不经心地唤:“宛儿~”

    “小姐~”应声而来的,却是立夏。

    昨夜明明宿在承运殿,怎么睁开眼,到了出云阁呢?

    舒沫吃了一惊,猛地坐了起来,转头四处察看。

    怪了,分明是承运殿呀!

    “小姐,”立夏见她一声不吭,只顾四处乱瞧,忙放下手中水盆,趋身过来:“你要什么,我找给你。”

    “不是,”舒沫看着她,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伺候小姐呀~”立夏答。

    舒沫哑然。

    看来,夏侯烨又摆了她一道。

    什么没当睿王妃之前,立夏不能进来,纯属屁话!

    “怎么啦?”立夏莫名其妙。

    “没什么~”舒沫躬身趿了鞋子,掩饰地抱怨:“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不用担心,”绿柳捧了衣服,推门而入:“昨晚灯会,太妃早就说了,今日不必请安。”

    “瞧我这记性~”舒沫敲了敲头,接过衣服穿上。

    绿柳推着她到妆台前落坐,笑嘻嘻地道:“小姐,昨夜的汤圆,可还令王爷满意?”

    舒沫红了脸,伸指拧着她的臂,嗔道:“死丫头,胆越发大了,竟敢取笑我!”

    “奴婢再不敢了,小姐饶了我吧~”绿柳咯咯笑着,扭身就跑。

    立夏抿着嘴,俏生生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笑闹。

    一会儿穿戴齐整,舒沫带了两个人回出云阁。

    忽见几个粗使的仆妇,神色慌张地跑了过去,嘴里胡乱嚷着:“不好了,死人了!”

    舒沫一惊,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望了过去。

    绿柳机灵,忙提了声音喝道:“站住!你们几个,是哪个院里的?”

    那几个人这才看到舒沫,忙忙过来跪了礼:“奴婢参见慧妃娘娘~”

    “你们刚才说谁死了?”舒沫拧了眉,问。

    “不知道~”几个人面面相觑,摇头。

    “混帐!”绿柳大声喝叱:“不知道你们敢乱嚷?”

    “昨夜灯会,鞭炮屑落了一地,何管事便命我们几个负责打扫花园。不料,却在往日浇花的井里,发现一具尸体。”为首的那个,胆子较大,口齿伶俐地说了始末:“我们正要去禀了管事,因尸体还未捞上来,因此不知死的是谁。”

    “啊~”立夏掩着嘴,尖叫。

    “嗯,你们给二个去禀报何管事。”舒沫点头,冷静吩咐:“再分一个,带我去那口出事的井边瞧瞧。”

    “小姐金尊玉贵,”绿柳吓了一跳,赶紧拦着她:“那种腌臜是非之地,还是不去为好。”

    “是呀!”立夏拼命点头,赶紧附和:“都说死人晦气,别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咱们绕过去吧~”

    舒沫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道:“你们要是怕晦气的话,就不用跟了。”

    “呃~”立夏和绿柳拗不过她,只得颤颤兢兢地跟着一起去了井边。

    在王府花园的西南角,位于两道围墙的夹角之间,有一口直径约有二米左右的深井。

    最近天寒地冻,花草不必灌溉,此处又偏僻,因此鲜有人来。

    地面上还残留有未化尽的积雪,一滩一滩,看上去坑坑洼洼的。

    舒沫目测了一下,井口离地面的高度约有八十公分高,基本上可以排除一脚踏空,失足落井的可能。

    当然,如果是有心自尽,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消息很快传开,很多人闻讯而来。

    舒沫早有准备,划了一块安全区域,命立夏和绿柳以及那名带路的仆妇守住了外围,不许闲等人靠近,免得弄乱了现场。

    半小时后,尸体从井里打捞上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死者竟是个小丫头,看身形,约摸只有十来岁。

    因为天气寒冷,尸体虽然略略肿涨变形,倒还没有腐烂,五官依稀可辩。

    舒沫看了一眼,隐隐觉得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何管事命两个仆妇当场翻看她的衣物,从她兜里丁丁当当掉出十几枚铜钱,另有一张浸烂的纸,上面隐约还有残缺不全的红色印鉴。

    字迹已经很是模糊,勉强能辩出福,楼二字。

    “是福瑞楼的点心纸。”绿柳嘴馋,平日爱吃零嘴,看了半天,倒是认了出来:“她兜里揣的,应该是窝丝糖。”

    窝丝糖价格昂贵,要五两银子一包,她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哪里买得起?

    “哎哟,这不是黑丫吗?”一旁瞧热闹的人里,有人认出死者,失声惊嚷。

    “你认识她?”舒沫问。

    “是婉荷阁负责洒扫的小丫头,”答话的却是立夏:“小姐不记得了?年前去探望福妃,她还撞了小姐。”

    “啊~”舒沫恍然:“我说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原来是她。”

    “呀,”人群里有稍熟悉情况的,便开始私下议论起来:“她不是请了假出府探父母亲戚吗,怎么死在这了?”

    “嗐!她卖的是死契,家里早没人了,哪里还有父母兄弟可见?”

    “早几天高洪家的还在跟我抱怨,黑丫逾期未归,万一要是跑了,担当不起……”

    舒沫默默地听着,暗自琢磨。

    正议论纷纷,夏侯烨散了朝,得到消息带着人匆匆赶来,见舒沫在场,微微一愣,大步迎上来:“怎么回事?”

    “早上仆妇们整理花园,发现井里有浮尸,是婉荷阁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名叫黑丫。”舒沫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怎么做事的?”夏侯烨过去看了一眼尸体,沉了脸质问:“这丫头死了最少七,八天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见他发怒,大家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何管事更是吓得一脑门的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舒沫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何管事总管内宅杂务,各院的丫头由各院的管事娘子负责。若是下面不报,怕也是不知情的。”

    偌大的王府,丫环小厮仆妇加起来,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哪记得这么多?

    “哼!”夏侯烨轻哼一声:“还不把婉荷阁的管事娘子带来?”

    “是!”何管事如释重负,感激地瞥了舒沫一眼,匆匆离去。

    “巴图,你负责把尸体送去检验并勘查现场;巴朗,高洪家的来了,带她到书房问话。”夏侯烨看她一眼,忍了怒气,淡淡交待一句,转身离去。

    舒沫本来打算跟着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把现场交给巴图,带着立夏和绿柳回了房。

    “早几天,小姐和我还见过她呢,谁晓得一眨眼功夫,说没就没了~”立夏感叹。

    许妈叹道:“也怪她自个不小心,好好的,跑那么偏的地方做啥?”

    舒沫心中一动。

    若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躲到僻静之地与小厮私会,或者伤春悲秋倒还说得过去。

    黑丫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爱热闹,贪玩,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若没有人支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单独跑到井边的。

    “这还不简单?”绿柳随口推测:“想是她偷了窝丝糖,在婉荷阁不敢拿出来,偷溜到偏静之处慢慢吃,不小心掉到井里了呗!”

    “啧啧啧,”许妈满眼怜悯,摇头叹道:“小小年纪,命也真够苦的!”

    不小心?

    舒沫暗自摇头。

    那么高的井沿,以她的小身板,说是不小心掉进去,还真有点牵强。

    但如果说是谋害,又实在说不过去。

    她一个卖了死契的洒扫小丫头,无依无靠,无财无势,谁会杀她?

    婉荷阁,是福妃的院子。

    除非……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一念及此,舒沫豁然心惊,猛地坐直了身体。

    “什么事?”立夏吓了一跳,急忙问。

    舒沫不吭声,咬着手指在房里来回踱步。

    福妃怀有身孕,是王府的头等大事,府里稍有头脸的人几乎都去问安道贺。

    也因此,婉荷阁变得非常热闹,人来人往。

    这其中,真心祝贺的怕是没有几个。心怀鬼胎的,显然不在少数。

    黑丫,很可能是不小心卷进了某桩阴谋,才被灭了口。

    舒沫豁然开朗,心脏忽地咚咚狂跳了起来:潜藏在幕后的那个人,终于要出手了吗?

    福妃歪在炕上,如兰跪在脚踏上,小心翼翼地替她修剪指甲。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如芹忽地掀开帘子,面色苍白地撞了进来。

    福妃受惊,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嚷什么?”

    如兰猝不及防,手中剪刀收势不及,“哧”地滑过脚趾,划破一片皮,鲜血冒了出来。

    “啊~”福妃吃痛,尖叫一声,当胸一脚,将如兰踹倒在地:“贱婢!你想杀了本妃吗?”

    “奴婢该死,娘娘饶命!”如兰吓得浑身发抖,匍匐在地上,拼命磕头。

    如萱悠悠地道:“如芹,不知道娘娘怀着身子吗?一惊一乍的,成个什么样子?万一惊了娘娘,有个好歹,你几条命也不够赔!”

    福妃心中咯噔一响,蹿出不好的预感,再瞧伤处,越发觉得那血红得刺目。

    她沉了脸,扬手就是一把掌扇了过去:“贱人!”

    如芹捂着脸,一声也不敢吭,呆呆地站着。

    倒是如梅,神情镇定,快步走到炕边,跪下去,捧了福妃受伤的左足瞧了一眼,松了口气,道:“还好,只划破些皮肉。”

    转过头淡声道:“愣着做什么,去打些热水来!”

    如芹赶紧出去,吩咐小丫头送热水进来。

    “娘娘,你先忍忍~”如梅扶着福妃坐好,起身到内间寻了干净的棉布,撕了一条,从百宝架上找了药膏,重又回到炕边。

    这时热水也已送来,几个人一翻忙乱,总算把福妃的伤口处置妥当。

    “说吧,到底什么事?”福妃蹙着柳眉,沉声喝问。

    “啊?”如芹一愣之后,如梦初醒:“娘娘,不好了!何管家刚才过来,把高洪家的带走了。说是黑丫淹死在花园的井里,王爷要她去问口供呢!”

    福妃一呆:“谁是黑丫?”

    “就是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瘦瘦小小,皮肤很黑的那个。”如芹连比带划地解释。

    福妃大为惊讶:“好好的,投什么井呀,谁欺侮她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谁有那功夫欺侮她?”如萱撇着嘴,不屑地道。

    “死了也就算了,顶多也就是一二十两银子的事。”福妃惊过之后,很是不以为然:“还要劳动王爷亲自出面,把高洪家的带去问话,至于吗?”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话。

    “如兰,你告诉何管家,中午之前让再送个洒扫的丫头来。”福妃很不高兴,板着脸:“这次记得千万挑个机灵些的,要再来个黑脏蠢笨的,本妃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如兰小心应下。

    忽听帘外小丫头禀报:“娘娘,秦姨娘来了!”

    福妃柳眉颦蹙,不满地嘀咕:“她又来做什么?”

    不及发话,那边秦姨娘已径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做什么?自然是来救娘娘的!”

    也不管福妃什么脸色,径自对着屋子里的四个丫头道:“你们出去,我跟福妃有话要说。”

    “秦素莲,”福妃心头火起:“你是什么东西,跑到本妃面前,对我的丫头指手划脚?”

    秦姨娘微微一笑,朝如梅几个一呶嘴:“出去!”

    多年积威自是不可小觑,几个丫头不敢违拗,鱼贯而出。

    “秦素莲!”福妃怒不可抑。

    “嚷什么?”秦姨娘将脸一沉,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压低了声音喝道:“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杀了黑丫么?”

    “你胡说!”福妃惊怒交加:“本妃连黑丫的脸都记不清楚,怎会害她?本妃为什么要害她?”

    “哼!”秦姨娘冷笑一声:“为什么杀她,就要问你了!”

    “你别想套我的话!”福妃一脸警惕地道:“总之,黑丫的死,与我无关!”

    秦姨娘阴冷一笑:“王爷亲自着手在调查,事实真相很快会水落石出。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凶手是谁,福妃都在劫难逃。”

    “什么意思?”福妃心中忐忑,一脸狐疑地问。

    “既要调查黑丫的死因,少不得就要对婉荷阁的人进行盘问。王爷的手段,你也清楚。福妃屋子里,可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说到这里,秦姨娘故意停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你猜,王爷若发现,你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会怎么对你?”

    “大胆贱婢!”福妃忍无可忍,豁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念在数年姐妹的情谊,本妃本不想与你计较!可是,你不知收敛,一而再,再而三地诬蔑本妃,诅咒本妃肚中的小王爷!本妃饶不了你!走,到王爷面前评理去!”

    秦姨娘呵呵笑了起来,轻蔑地道:“假孕争宠,企图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诛九族的罪!你,若真敢,我倒是愿意奉陪!”

    “你,”福妃到底心虚,惊疑不定地瞧着她:“你口口声声说我假孕,究竟有何依据?”

    “好,”秦姨娘胸有成竹,冷冷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拿出证据给你瞧!”

    说罢,她踏前一步,将福妃腰间一块碧莹莹的绿玉如意攥在手里:“若我猜得不错,这玉佩,是慧妃娘娘送你的吧?”

    福妃很是不耐:“我让你拿出证据,你说玉佩做什么?”

    “真是蠢货!”秦姨娘骂道:“实话告诉你,这块玉佩的络子,是用麝香熏过的!若你肚中真怀有孩子,早就流掉了,怎会直到现在,还相安无事?”

    “不,这不可能!”福妃大吃一惊,双膝一软,扑通跌坐在炕上。

    “哼!”秦姨娘掐着腰,幸灾乐祸地冷笑:“你若不信,大可拿去检验,是真是假,是忠是奸,立可分辩!”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福妃失魂落魄,仿佛有一只手伸进去,把五脏六腑全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却又心里清楚,确有其事。

    王爷与她同房,在两个多月前,而直到上个月,她的月事还很正常。

    若不是林医正突然当众宣布她怀了孕,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

    她迷迷登登,还不知怎么回事,太妃已经宣布扶她为侧妃。

    于是,她便起了贪婪之心。

    说不定,老天可怜她,给了她一个奇迹呢?

    或许是她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苍,这个月,她的月事居然很神奇的停了。

    悬了半个月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欣喜若狂的同时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侧妃的种种待遇,并且做起了王妃梦……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笑:世上哪有奇迹?

    这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早有预谋,处心积虑挖下的陷阱!

    可怜她傻乎乎地相信,一头栽了进去,如今泥足深陷,抽身已晚!

    手,下意识地按着小腹,眼睛直楞楞地看着窗外墙根下那层薄薄的,尚未化尽的积雪。那么洁白的东西,下面不知掩盖了多少肮脏!

    “你以为侧妃是那么容易当的?”秦姨娘神色鄙夷,瞥一眼她的小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就敢以假孕来争宠,真不知是该笑是你傻,还是叹你天真?现在还不晚,还有一条活路……”

    “慧妃要害我,又怎会让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不但知道是什么药,还知道下在什么地方?”福妃缓缓抬起眸,双目血红,一字一顿地问。

    秦姨娘眼神闪烁,略提高了声音斥责:“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象你这样蠢?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和方法!”

    福妃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根本不是慧妃,是你,一直都是你在背后装神弄鬼,对不对?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妒忌我封了妃,恨不得我死!”

    “我若想害你,直接把你交给太妃即可,何必特地前来警告?”秦姨娘脸色一沉,很是不悦。

    “因为,你想一箭双雕,利用我和我腹中的胎儿,拉慧妃下马。”福妃惨笑。

    她的确头脑简单,但还不至于笨到无可救药!

    跟在秦姨娘身后这么多年,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她阴狠的本性?

    秦姨娘被她戳中心事,不禁有些羞恼,喝道:“戚美云,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福妃冷笑道:“眼下我就要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

    秦姨娘一窒,倒也不敢逼得她太紧。

    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劝:“美云,别说气话!危险迫在眉睫,咱们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争吵上面。得赶紧商量一个应对之策,让你脱身才是呀!”

    “商量什么?”福妃冷声嘲讽:“秦姨娘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只等我点头吗?”

    “我一片真心,替妹妹着想。”秦姨娘脸一变,站起身来做势欲走:“既然妹妹不领情,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福妃冷冷地看着她,竟然并不挽留。

    秦姨娘眸中喷火:“你当真想死?”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若如实答了,我便跟你合作,否则免谈。”福妃绝美的脸宠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坚毅之色。

    她才二十岁,如鲜花盛开般璀璨的年纪,怎会不想活?

    “什么?”秦姨娘一愣,随即大方地道:“你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医正,是不是你收买的?”福妃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秦姨娘眼里闪过惊异之色:“什么意思?等等,你不是想告诉我,你根本没假装怀孕,是别人买通了林医正,然后借此来陷害你?可是,这说不通呀!你又不傻,有没有怀孕,你自己会不知道……”

    福妃神情凄厉,捏紧了拳头,问:“少废话,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

    秦姨娘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道:“我收买他做什么?再说了,那段时间,我被禁足于院中,哪有机会与他接触?”

    说到这里,她忽然指着福妃,“啊”地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是慧妃!”福妃用力咬着唇瓣,眼睛红得要滴血!

    那个时间,三位姨娘都被禁足。

    只有慧妃才有机会,有这份心计,更有让林医正听命于她的能力!

    是她,精心布了这个局,引她入觳!

    一步一步,将她逼上死路!

    “对!除了她没有别人!”秦姨娘神情兴奋,眼里精光四射:“咱们现在,正好将计就计,反将她一军!慧妃就算知道你是假怀孕又如何?她只能哑巴吃黄连,生生咽下这颗亲手摘下的苦果!”

    “还有你~”福妃直直地瞪着她,慢声道。

    “呃?”秦姨娘眨了眨眼,一时不解其意。

    “络子上的毒,是你下的。”福妃低柔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既是慧妃布局,自然没有必要再画蛇添足,在络子上熏麝香,害她流产。

    秦姨娘一个不慎,终于被她捉了把柄,憋得一张脸通红,张大了嘴,做不得声。

    “你们,都想我死!”福妃的心境异常惨烈,脸上红白交错,越发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美云,你误会了~”秦姨娘呆了一呆,试图补救:“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怎么可能想你死呢?”

    “你闭嘴!”福妃的声音很轻,却冷得令人打颤。

    秦姨娘从来没把她看在眼里,这时也禁不住被她的气势吓住,红了脸,讪讪地道:“好,我不说。你消消气~”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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