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私牢内。阳光万年不能照射进来，只能依靠着火光来照亮这昏暗的甬道。阴暗与潮湿，让腐绿色的青苔蔓长，老鼠和蛆虫各占了地盘疯狂滋生，四处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宣成虽然在皇宫里住了二十几年可也从未来过这个地方，特别还是以阶下囚的身份关押在这里。
黄德旺用一块芬芳的桂花香味的帕子捂着口鼻端坐着，即使他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有格外注重自己的面容，却挡不住过快的衰老，被桂华油擦得皮光肉滑的脸却已经耷拉下垂难掩老态。太监们都是如此，老的要比常人更快些。本来就是残缺之人，即使往上爬到最高点，对大臣们也都趾高气扬，可心里头那股忿恨与自卑却依旧如影随形，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时不时地就会在心上咬那么一口。
而现在这被吊绑在眼前的人不仅年轻漂亮更关键还是一个健全的男人，完全符合他所记恨的所有的标准，既然落入了手中，自然没有轻易饶了他的理由。光这么看着这人被吊在自己眼前任由宰割的模样，他全身的血液都隐隐开始沸腾了起来。只是还有一个秦云在身边，在表面上总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你叫什么名字？”黄德旺捏着他那阴阳嗓问。
“扶苏。”宣成道。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锁了镣铐，手上的锁链吊得高，所以只有脚尖能沾到一点地面。
“什么时候潜入宫的？”黄德旺又问。他身后坐着一个刀笔小太监飞快地抄写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就是去萧太后的宫中的第一天。”宣成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脚尖，已经难以平稳站好，艰难回答道。
“只怕不是吧？第一天你就能巧遇太后，又能博得娘娘欢心让你到娘娘宫里伺候？撒谎也不撒得聪明点。”黄德旺道。“看来没有点疼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打！”
他这声“打”字音刚起，宣成身边，那握着浸泡了盐水长鞭的太监举高了手凌空一挥鞭，鞭尾就在宣成的大腿上扫过，吃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宣成虽心里知道难逃此劫，却从没有真的尝过鞭子的滋味，顿时痛得浑身一噤，额头上冷汗滴滴直冒。眼看着第二鞭子又要落下，却听秦云道：“慢着，公公，先问完了再上刑不迟。”
黄德旺觉得自己受到了秦云的冒犯，很是不高兴地道：“此人一派胡言，难道还用得着听下去么？像这样的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打，重重的打。”
方才那一鞭子的还未消退，鞭痕处更是火辣辣地刺痛，而下一鞭子又叠加了上来。鞭子抽得宣成的身体左摇右摆，扭成了一尾被捉上岸垂死挣扎的活鱼，可无论怎样却还是逃脱不了。鞭子的龙吟声和铁链金属撞击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这声音让黄德旺越听越觉得快活，脸上都有露出笑来。他几乎是欣赏玩味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头揣摩着都是如何凌辱那人的法子。
宣成就像被一张红色血淋淋的网给缠住了，衣物绽裂，露出一道道血痕，手腕子上也被铁锁磨得通红。他向来是养尊处优，哪有不怕痛的，他没叫出声是因为几鞭子下来他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掉在了个大火坑里，周围都是烈焰火舌在烧灼着他每一寸身体。
“够了。”秦云皱眉挥手道，这一幕早已让他不忍看下去。
“又怎么了？”黄德旺不耐烦道：“秦卫士，你不会是想包庇犯人吧。要知道这样的人潜入宫中，很有可能是来行刺陛下和太后娘娘的。甚至还有可能是敌国的奸细。咱家看这人样貌并非我齐国人。”
“那更要仔细调查清楚，他这要是被打死了，公公你担得起么？”秦云道。
“查自然要查。不劳秦卫士多问，咱家已经让人去逍王府清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黄德旺道。
“这事应该交由我骁都卫，公公怎么自作主张？”秦云质问道。
“既然太后娘娘将此事交给我们两个，还分什么你我？”黄德旺笑道。这些从未想过要与秦云商议，因为要是查出什么，那可就是个头功。这个头功又怎么能让秦云抢了去。
“我……不是奸细……。”宣成模模糊糊嗫嚅着道，他睁着眼睛，可眼前都是昏花的，只有那几团火光，像是在眼皮子里跳跃一样。他重复着道：“要杀就杀……可我真的不是奸细……。”
黄德旺干笑了一声，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宣成近前，用拿着帕子的手托起了他的脸。这张脸没有血色，汗水浇裹了一层，就像是个瓷做的。可这瓷做的人却是一个会动怕痛的，那蝉翼一般的眼睫还在随着薄弱的气息的微微颤动，显得如此脆弱，是一砸下去就会碎的。可黄德旺并没有因此产生恻隐之心，反而是激生了一股子快意。他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咧开嘴笑道：“我看你皮光肉嫩，这要是留下什么疤痕，可就要变成半面罗刹了。所以还是识相，乖乖地说实话的好。否则可别怪咱家不客气。”
“阉竖，你就不用说这些了……。”宣成昏沉道。
黄德旺脸色一绿，他最恨的就是别人骂他是个阉人，反手一掌便掴到了宣成的脸上，气咻咻道：“你以为你还能完好地从这里出去么？来呀，把他裤子给扒了。”
“慢着，公公这是审案，可不是公报私仇的地方。”秦云立刻阻拦道。
黄德旺咬牙切齿，可是碍于秦云在此也不便大动干戈，他笑着直起了身，用手帕擦了擦手道：“秦卫士觉得咱家会做公报私仇的事么？反正现在也不着急，等逍王府那查证了以后，他也无法再狡辩。秦卫士，你看如何？”
“这是最好。”秦云道。
黄德旺笑了，一抬手道：“那请吧，秦卫士。”
冷宫的一场火烧了整整一天，将一片宫殿烧成了光秃秃的黑架子，只有残存布满烟灰的红墙还能看出些许原来的光景。清理火场时，在太皇太后的所住的地方，找到了一具烧成了黑炭的尸体。样貌自然是看不清了，根本分辨不出是谁。萧太后下了命令谁也不准把这件事给说出去，她当然要让逍王相信太皇太后还好好的活在自己手中。
傍晚时，黄德旺来了。
萧太后漫不经心地捏着金勺搅动着一碗莲子粥，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回禀太后娘娘。经过老奴这一天的查证，这假成安名叫扶苏，是两年前逍王从烟花之地带回来的。在他的房中，找到了这个。”黄德旺双手捧上了一封信笺。
萧太后放下了碗勺，打开来一看，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堆，却没有一个字自己是认识的，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上面是燕国人的字，燕国自从被覆灭，一直心有不甘企图复国，此信藏于花盆下方，里面的内容一定至关重要。这扶苏很有可能是燕国的奸细，他与逍王串通一气，企图复他燕国啊。”黄德旺道。
“岂有此理。就凭他还想造反？”萧太后轻蔑道。
“这人肯定还有其他党羽。”黄德旺道。
“黄德旺你给哀家好好查查，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人。”萧太后感觉事态有几分严重，也无心再喝下那晚莲子粥了。“还有你找个懂燕国人字的人来，将这信里的话译给哀家听听。”
“是。”黄德旺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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