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筝回到房内,姚素浅与楚鱼正急等她。(
百炼成仙)见她回来,忙问:“如何?朔王答应了吗?”
“没事了。”沈玉筝绽开笑。
姚素浅松了口气:“没想到朔王肯这样帮你。这就好了,你私带玉髓之事,就没有人会揭发你了。”
沈玉筝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遗憾。
“我知道你舍不得。”姚素浅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但经此一事你也该知道,任何风险,都是我等冒不起的。这回幸有朔王与丁女官为你周全,下回呢?宫闱重重,自己想不到的太多,而旁人想到的,也太多了。”
沈玉筝明白,涟漪之事,便是对她的天真最大的打击。她本以为便是事发也是她一人承担,殊不知,有些时候,真正地身不由己。就如韩尚仪受牵连,何尝不是丁女官故意为之的呢?六局女官,凡年过四十的,若没有再进一步晋升,便会放出宫去。(
魔兽永恒之树)与男人做官是一样的,大约也是告老还乡。这是朝廷恩泽,也是残忍之处。将青春一辈子付诸于此,临老出宫自然无依无靠,除了自由,什么都没有。
韩尚仪再过一年就是四十了,这最后一年,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搏一搏。而丁女官的位子,自然就变得岌岌可危。宫正司司正是可以一辈子留在宫里的,假如丁女官被免职,她这个年纪出了宫,才是真正的晚景凄凉。于是,借由玉髓之事,顺势铲去韩尚仪的苗头,丁女官这是帮沈玉筝,顺带帮了自己。
然而无人会去质疑丁女官。夹带私物入宫,竟然还走到了三品的最后一关,这若传出去,整个六局都要受牵连。这后果,六局的人,想都不敢想。
这地方,进来难,出去更难。更可悲者,是在这里生了根,再也挪不走了。
十月里,四规的诏书便下来了,是太后身边的菡萏姑姑前来宣的诏书。(
真婚假妻,上司老公很霸道)当日,十名采女便换了清衣,随菡萏进了宫。
十辆马车再次回到城内,初冬时,帝京城中围种的白杨就已经没了叶子。城中百姓渐渐相聚在街道上,在马车角铃的碰撞声里,一遍遍羡慕,也一遍遍惋惜着,随着马车向皇宫驶去,他们的目光也渐行渐远。
四规会在聚荷宫进行,那里离永乐宫只有一道夹城的距离。
每个人都很兴奋,也很忐忑,坐在自己的马车中,想象着日后如何平步青云,永沐皇恩。
朝廷的恩典,采女们在入宫前,家人可以在宫门口相送。此时,西面的建福门外已经聚了几个人,监门卫士兵跨刀拦着,以免出现混乱。
马车在离宫门百步的地方停驻,早就等在宫门前的内侍省太监仰天尖嗓地吆喝:“跪——”
那群人便齐齐贴膝跪下,不分长幼年纪。(
异世禁令:绝版会长女)
十位采女虽然如今还未赐封,但是总归是要入永乐宫的,无论最后的位分是高是低,都注定是皇帝的妃子。既然是皇帝的妃子,地位就不能与在家时一样。跪礼后,方是家人们按照马车上挂的花牌认女,在马车内外交谈,通常是长者们在外絮絮叨叨训示规矩,在外的人,看到的永远是这些人的眼泪。
而在马车内,谁又知道采女们的伤心之处呢?对家人的惜别,对深宫的恐惧,对荣宠的瞻仰,对皇帝的幻想……这些复杂的情绪,即便是采女自己,也说不透。
若家在帝京的,能来看一眼便是容易的。苦的是那些异乡人,家中若没有这个舟车上京的能力,采女便只能听着旁人的团聚,默默淌泪了。(
冷酷校草)
跟在卫曼若后面的,正是沈玉筝的马车。此时沈玉筝已经听到了舅母罗氏的哭泣,卫重幕不厌其烦地安慰:“……人是在宫里的,若母亲想,他日妹妹得宠,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
“哥哥快别说这样的话,你这是要我吃不了兜着走呢!”卫曼若笑着佯怒。
卫重幕忙说:“是我说错了,妹妹别怪,是我高兴糊涂了。母亲,这是好事,你若真的想妹妹,我偶尔得空,也会替您远远地看她一眼。”
他是左监门校尉,一直在宫内当值,今日是告了假才来的。这话说得私心,也分外逾矩,可终究是对着亲妹妹说的,旁人听了唯觉暖心。有个亲人对自己说这番话,如今颇让人羡慕。
沈玉筝不禁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沈东章年初的时候离开过临安,这回是不会再进京了,所以心下空荡荡的,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烈火军婚)她蓦然笑了笑,搅动着手中的绢子,听着卫曼若一家的家话,努力不让自己难过。
忽地,卫重幕在那面喝道:“……你像个死人一样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母亲伤心地站不稳了吗?不知道扶一下。叫你不要来,你偏跟着来!”
“……对,对不起,夫君。母亲,您别伤心了……”似乎是词穷,被喝的女子自己忍不住哭了起来。
“走开。”卫重幕怒骂道。
沈玉筝扭动绢子的手蓦然停住,心骤然跳快了许多。这个声音……时隔几个月,这个声音她夜夜记挂。此时,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叫卫重幕夫君?
一丝不祥陡升,沈玉筝狠狠咬住唇,泪意在眼中泛滥。
“……小姐。”不知何时,车外竟然有人唤她。
沈玉筝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紧紧捉住车帘,颤抖着问:“琴丝,你不是跟父亲回临安了吗?”
不问尚可,这一问,琴丝不由得啜泣:“小姐入宫后,我的确跟义父回临安了。但是到临安不过几天,卫家便派人来提亲。早先,义父的确答应了要将小姐嫁给表少爷,如今小姐入了宫,卫家便说,只能娶我了。”
“不可能,父亲怎么会答应你嫁给卫重幕,他明明答应过我,要为你寻你一门好亲事的。”沈玉筝摇头,不敢相信沈东章会将琴丝推入火坑。
琴丝急忙说道:“义父没有答应,他当即将媒人轰出去了。只是,小姐也知道,义父从来没有失信于人,如今要为了我,背上背信弃义之名,我,我怎么忍心。所以,是我自己求了义父嫁过来的。”
“……琴丝,你,你怎么这么傻。卫重幕是何品性,你不是不知道……”沈玉筝揪住车帘,真有一股冲动,出去狠狠骂一顿这个傻丫头。
“小姐……”突起的手掌隔着车帘被人握住,琴丝紧紧抓着这只看不到的手掌,微微露出笑,“我与小姐一同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你进了宫,我也嫁到了帝京,这不是很好吗?琴丝会努力的,努力以后成为一品夫人,能够光明正大,凤冠霞帔地进宫去见你。”
沈玉筝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怎不知道,琴丝心里在想什么。可当琴丝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好气又好笑,热滚滚的情绪在四肢百骸里流动着,令她一瞬连喜怒哀乐都分不清了。
“……舅舅舅母,还有表哥,对你好吗?”稳定住心神,沈玉筝缓缓地问道。
琴丝在外点了点头:“好。”
“……”沈玉筝苦笑。
好,好在哪里?自己问了一个残忍的问题,琴丝的回答也异常残忍。一个当街怒骂妻子的夫君,真的对她好吗?
卫重幕,你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不,不是,你是有太多心了,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算计。
“……巳时到,回避——”内监拖着长音嚷道。
顿时,周遭的哭声凝滞,一下子仿佛周围的人都消失了。这是规矩,送采女进宫是喜事不是哭丧,所以此时万万不能有哭声发出。
握着她手的人儿突然松开了她,沈玉筝的心一紧,脱口轻唤了一声:“琴丝!”
“小姐,义父让你千万好好的,不必担心他们。小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声音远了,消失了。
沈玉筝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琴丝隔着千山万水来送她。
她的手一颤,绢子从指尖划过,她惊觉,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心里从来没有怨过谁,可突然间,对卫重幕充满了怨恨。
这个自己从小一心一意以为要嫁的男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可憎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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