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的官司轰轰烈烈地发生,诡异又高调地结束了。(
夺天香帅)之所以谓高调,是因为此事还波及到了韩尚仪。涟漪犯错,韩尚仪就算不是同谋,也有失职之嫌。虽不至于下狱,但也罚了一年俸禄,降了级,算是严惩了。
玉髓从何而来?涟漪与沈玉筝又有什么瓜葛,为何要置她死地?这些疑惑绝尘而起,只因有杨曼靖与丁女官压着,方才不至于传得沸沸扬扬。
女工考校亦有了评断,剔除不合格者,连沈玉筝在内,一共十名采女一同跻身四规。四规之意,其实就是训导身为后妃所要谨记的各种后宫规矩了。所以四规对于沈玉筝等人而言,几乎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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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曼靖携着盖有丁女官官印的采女文书,坐在马车上缓缓向蔻花宫的宫门驶去。出了沈玉筝的事情,杨曼靖也颇为烦恼,这些天,他一闭上眼就像是看到了沈玉筝眼里的泪花,以及她始终低着头,露出雪肌的那抹后脖。明知她是倔强地不肯看他一眼,可杨曼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有一股子野性的满足。
这种感觉,可真是奇妙。
在膝上摊开文书,指尖划过一个个精挑细选的采女名字,当落在沈玉筝的名字上时,杨曼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枚玉髓。他随即从袖中掏出,轻轻地抚摸。
“恭喜殿下如愿以偿。”游崖渊坐在他身旁,幽幽地说道。虽然说着恭喜,但脸上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微恼。(
时间掌控者的刀塔)
杨曼靖斜了他一眼,将玉髓收好。拍拍游崖渊的肩膀笑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崖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优柔寡断。”
“若一个人的性命都只是小节,那游某可真是错看了殿下。”游崖渊愤愤道。
杨曼靖眯了眯眼,没说话。
游崖渊别过头,知道这话过重了。默了半晌,才又说道:“其实,即便让沈小姐在倪衣局一辈子,也好过如今这样。殿下有殿下的打算,我知道,只是实在急功近利了一些,不必非得走这条路的。”
“你生气,不是因为这个。(
旁观霸气侧漏)”杨曼靖微笑,“你生气,是因为我毁了沈玉筝。对吗崖渊?”
游崖渊喉咙里一哽,让杨曼靖道中了心事。
两人都沉默了,寸心忽然将车停了下来,在外疑惑道:“殿下……是,是沈采女。”
杨曼靖的目光沉了沉,俯身一把挥开车帘,果见沈玉筝只身拦在马车前,挡住了去路。他看了看四下,正是人少的地方,这个时候是午膳时,路上并没有人。便索性下了车,警惕又困惑地盯着沈玉筝。
两人相隔十丈之余,清秋早已没了夏的火热,落叶徐徐,细风依依。
初次见他,她猜不透他的身份;二次见他,他知道了他的身份,却猜不透他的心思;再见他,他猜透了他的心思,却不懂他的心思;此次见他,是防着他的心思。(
琥珀之剑)
“沈采女何故在这里?”杨曼靖笑着问,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涟漪的血,似乎从来没有溅到他的身上。他一如沈玉筝初次见他时那样,只是个干干净净的陌路人。
沈玉筝微笑,缓缓施礼:“玉髓之事,还谢殿下周全。”
“你已经谢过了。”杨曼靖诧异。
游崖渊此时也钻出了马车,落地后怔怔看着沈玉筝。这个女子真是疯了,她难道不知采女与男子私下见面,是有违宫规的吗?
“不,之前是谢殿下保全之恩,如今是要谢殿下放我一条生路。(
丫头,你被算计了)”沈玉筝说道。
杨曼靖疑惑:“放你一条生路?”难道他辛辛苦苦将她一步步引入宫内,在即将功德圆满之时,便要功亏一篑?
“玉髓,还在殿下身上吧。”沈玉筝凉笑,望着杨曼靖的目光再不是感激的了。
原来如此。
杨曼靖失笑,为沈玉筝如此防着自己,竟然有些伤心。他立即从袖中拿出玉髓,双指运力,“啪”地一声,玉髓立即一分为二了。
“采女可以放心了吧?我杨曼靖不是个出尔反尔之人,既然为你瞒过了一时,就会为你瞒过一辈子。”
沈玉筝欠身:“谢殿下成全,我还有一事,有求于殿下。是关于涟漪的。”玉髓被毁,沈玉筝的表情顿时轻松不少。
“哦?何事?”早先就与丁女官商议了找谁顶罪,杨曼靖自然知道涟漪是谁。他负手示意沈玉筝说下去,但实则那两块分崩离析的玉髓,被迅速地藏回袖中了。
“四规后,赐封当日,我会告诉殿下。希望那时,殿下还能够像今日一样,成全我。”沈玉筝说罢,兀自行了礼,便离去了。
杨曼靖不解地看了看游崖渊:“她想干什么?”
游崖渊摇头:“不知。只怕殿下如今在沈小姐心里,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魔了。”栽赃嫁祸,杀人灭口,不是恶魔还是什么?所以沈玉筝才如此警惕,要亲眼看到玉髓被毁才放心,免得将来杨曼靖以此相要挟,对她不利。
这样聪明,懂得以退为进,如何隐藏如何出击的女子,若不身在深宫,而在寻常人家,又会怎样?可她生来就是沈东章的女儿,又能如何呢?
杨曼靖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袖中那两块玉髓好像发烫,烫得他心头一阵发虚。头一次,他似乎有了一种无法掌控的错觉,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挑了一枚不太听话的棋子。
“我生来,就不能做个好人。”他自嘲着说道,回了马车。
游崖渊摇摇头跟着上了车,他们要立即去宫里向皇帝禀报三品的事宜,更重要的是,提出和亲的人选。
沈玉筝在树影里,望着杨曼靖的马车向宫门绝尘而去,不禁有些恍惚。她看到玉髓被毁了,可是心里仍然无法大安。
“咔嚓——”身后突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谁?”沈玉筝急忙回过头去,生怕有人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可是背后空无一人,寂静的小林子里,只有落叶铺了一地,似乎在沉重地叹气,惋惜自己这短暂的生命。
她知此地不宜多待,便立即掖起裙角,防止衣裙上留下这儿花草的痕迹,趁着路上还没人匆匆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方有一人亦是采女的打扮,见四下再无人,慢慢地向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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