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得知此消息时,足足愣了一炷香。(
灵域)房内静匿,只有桌上那只铜脚狻猊的香炉在吐着无声的水烟。
“采女的房间各自落锁,钥匙——除了我们手上的,便只有尚宫局的姑姑有。”姚素浅一语点破。
沈玉筝亦是如此认为:“采女之中,能够买动尚宫局姑姑为其效力的人,不在少数。”譬如吏部制书令史之女李宝文李采女,青州录事参军之女骆莺莺骆采女,更甚就算家中无官无禄,但凡有几分财力的良家子都有可能。自然,也少不得鲁抱琴那一份。“……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若她拿了我的玉坠,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你们还记不记得六局姑姑捉拿余音一事?”
楚鱼恍然大悟:“对呀,若那人拿了你的玉坠,上回搜查清衣之时,也该搜出玉坠才是。(
琥珀之剑)”
“只怕不然,”姚素浅默默喝了口凉茶,“也许——六局的姑姑都让她给买通了呢?有这等本事的,放眼如今还有哪个人?”
“……”楚鱼立即噤声,深深抽了口冷气。
若此事真的是鲁抱琴所为,那么当初她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余音被撵出蔻花宫而不施救的吗?枉她是余音的发小,竟然明明能够替余音遮掩住,却无动于衷。
“此人当真是冷血。”姚素浅皱眉,眸中浮起明显的厌恶,“只是玉筝,她拿了你的玉坠,为何不直接揭发你?这可比使任何计谋管用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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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鱼亦道:“若不是她拿走了玉坠,上回搜查,玉筝你恐怕也难逃其责。”
这便是沈玉筝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时间房中又默了下来,三人只顾一口口喝着冷茶,心底各自揣摩。
忽而外头一声钟响,三人心头俱震。这个时候除非有事发生,否则不予敲钟。只听得那钟声连敲三下之后,便归复平静,默了半柱香,又是三下,如此循环往复,一声比一声急催。
楼阁里随即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木质的楼梯“吱吱呀呀”,采女们急于下楼,竟顾不得轻重了。
三人对视一眼,便都放下茶盏,亦出门随众下楼。(
权色官途)一起来到钟楼下,只见六局姑姑以及丁女官俱已到齐。不光如此,那巍峨的钟楼底下,还赫然杵着三个男子。
一人当先,紫衣金冠,腰间别有紫金鱼袋,正于日下浮起一片紫金之光。另外二人稍后,一人白衣楚楚,一人亦是华衣宝石头冠。
沈玉筝的双足定住,愕然不已。
“怎么了玉筝?”楚鱼催道,捉起她的手仓促入列。
待采女们站稳,丁女官方清了清嗓子,说道:“三品之女工考校,太后甚为满意。鉴于香袋太多,太后近日凤体违和,故特命朔王殿下代为开袋,以择三品之选。(
百炼成仙)如此,请各跪听宣——”
话落,便有六局女史纷纷在采女脚下放好膝枕,请采女们各自跪下。
他竟是朔王?
沈玉筝心底惴惴不安。上回父亲为了她擅自入京,这若是被朝廷知道,是要吃官司的。难道那晚朔王正是因此事才出现在客栈?
她惊疑不定地抬眸望向杨曼靖,正逢他似乎不经意间扫来一眼。沈玉筝随即低头,轻轻咬住了下唇。
所谓开袋,便是将采女所作的香袋依上佳至不入流的次序公开拆解,因这香袋里藏了所作之人的名姓,故又名“点花”。(
夺鼎1617)
杨曼靖面前早已设下长案,所有的香袋不论好歹一字排开。他在长案前徘徊几回,便用桃枝挑出了一个绣有寒梅吐蕊的香袋。丁女官命尚功局姑姑上前挑开针脚开袋,将其中写有名字的纸条呈给杨曼靖。
杨曼靖扫过一眼,面无表情道:“骆采女。”
骆莺莺听闻自己的名字竟被第一个点中,大为吃惊。忙起身垂首,跟着一旁的女史站至六局的姑姑们身后。
随后,杨曼靖挑起一只鱼跃龙门:“……楚采女。”
楚鱼唯怕自己听错了,直愣愣跪在地上好一阵。还是沈玉筝推了她一把,她方才醒悟,慌忙起身。
第三第四都没有沈玉筝,她抬头向长案望去,只见自己的那只香袋依旧安安静静卧在那里。杨曼靖的桃枝从它身边划过,并没有丝毫停留。她忍不住提上了心,直至第五个念到姚素浅的名字时,方才有些失魂落魄。
眼看着香袋越来越少,桃枝挑挑拣拣始终不落她的那只,沈玉筝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鲁采女。”这已是第九只香袋了。
鲁抱琴起身,从沈玉筝面前走过,掠起一阵香风。
沈玉筝闭上眼,已不想去看鲁抱琴的那只香袋长得如何了。她自认女工不差,且这回的香袋亦别出心裁,难道是自己错估了?
正胡思乱想,陡然听到“咔嚓”一声,用来挑香袋的桃枝竟然断了。
众人一声哗然。
这桃枝自有它的讲究,一半是因与“挑”谐音,另一半则是加工过的桃枝枝杈干脆,较之于人,更能掂量出细微的分量差别。所以但凡桃枝断裂,便是这只香袋过重了。
杨曼靖同样变了脸色,瞪着那只香袋出神。
香袋过重,这是最基本的过失。丁女官绝想不到这批采女里头还有人如此不知轻重,便忙示意身边的姑姑将那只香袋取来。翻出纸条一瞧,她连声音都有些变了:“——沈玉筝!”
沈玉筝终于松了口气,正欲起身,不料丁女官重重一喝:“给我跪下!”
“……”她茫然不知何故。
只见丁女官怒气冲冲来至面前,从香袋里捻出一物摔到地上:“你可认得这个东西?”
沈玉筝往地上一瞧,心便凉了半截。
是——玉髓。
“好啊好啊……我原还觉得你冰雪聪明,是个可造之材。不想你竟如此胆大包天,夹带私物入我蔻花宫,还——还将它放入了香袋里!你……你真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丁女官气得面红耳赤,若不是杨曼靖在场,她只怕当场就要气晕了。
沈玉筝呆呆望着那块玉髓,心下冷得如同腊月寒潭。
杨曼靖慢慢走近,拾起玉髓托在掌心,放到沈玉筝眼下,轻问道:“这,是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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