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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半世前尘,一笔勾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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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容的军队早早就离开了株州前往金城。屋wu檐yan下xia文学网他离胜利已经很近,此时也就加快了行军速度。金城与白颍两日夺得,再两日能攻下凉州,再然后,便是最后决战。



    苏倾周身疼痛,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自己换了些药,开窗的时候发现满眼的洁白。



    株州下雪了,一夜之间,天地都成了干干净净的素色。



    苏倾从窗子向下看,便能瞧见昨日的那个小男孩折了许多腊梅正在雪中蹦跳,厨娘夫妇则倚在门框上看着,时不时叮嘱几句小心滑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司徒瑾跟尹袖在墙外的梅树下说些什么,一对璧人显得完美至极。此刻他折了一支梅花要别在她鬓间,她躲了一下,随后却又温顺下来,任他小心翼翼地整好她鬓边白梅。那个样子的尹袖一定美极了,司徒瑾端详了片刻,微微俯身,在她脸颊印上一个吻。



    苏倾突然想,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很好的事。他们这一对也是穿越了生死才站在了一起,无论如何,她希望他们两个不要再经波折。就像司徒瑾说的,让他带她过上真正快乐的日子。



    这样出神良久,她耳畔突然擦过一个冰凉的物体,苏倾一惊,回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雪球,再转眼,便瞧见司徒瑾正叉腰向她看来:“我还当你贪睡,没想到竟然偷看我们,不怕张针眼么?给我下来!”



    苏倾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得出来,只是转过身,下楼寻他们去了。



    到了外面才发现雪下得很薄。司徒瑾一见了她就新奇道:“阿倾你瞧,原来株州也会下雪,青陵以南从来都不结冰的!现在真是美极了!”



    尹袖只是淡淡一句:“年关将近,最冷的时候,也要到了。”



    “是啊。”苏倾四处望了望,终于还是没有提起昨天的事,只是道,“我们租辆马车慢些走吧,等我们到了金城,温容也就到了。”



    “为什么?”司徒瑾不开心她们两个女的坐马车,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骑马,嘟囔了一句,“你真是越发懒了……”他耸了耸鼻子,又问道,“怎么一身药味儿?”



    “姑娘家的事你能不能不要过问?什么都想管么。”苏倾瞪了他一眼,暗有所指地解释了不骑马的缘由。于是他想了想,脸微微一红,略带尴尬道:“哦……那我去置办马车。”说罢,便转身去找店家了。



    于是苏倾与尹袖回到客栈等着。



    尹袖坐在长凳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一直向温容瞒着倾歌令背后真正的事。因为我已经成了这世上流淌着尹家血脉唯一的一个人,我想要自己先弄明白我背负着些什么,再将事情的所有完完整整交给他,将自己身上的担子也都交给他。”她的目光空了空,又道,“可是现在我知道得太多,反倒怕起来。”



    这是苏倾第一次从尹袖口中听到“怕”这个字。她看着她,想要问问自己一直好奇的关于倾歌令的事,却想到她估计不会告诉她,于是只有叹了口气,等着她的下文。



    “世人总是为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作茧自缚,不知道取舍。或许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吧。多少人都被一个倾歌令迷惑。”她不知道是在感叹尹家还是旁的,这句话苏倾听得半懂不懂,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默然点头。



    “我其实……是个幸运的人吧,”她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司徒瑾,唇角极轻地一牵,补充道,“能遇上他。”



    尹袖真的变了。苏倾知道司徒瑾冒死将她从火中拾出来是正确的。



    这样佳偶天成,这样天生一对。



    “他确实是个好男人。”苏倾亦对她笑,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又道,“我也希望你们都能这样幸运下去。”



    “什么?”尹袖没有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于是苏倾站了起来,道,“我们启程吧。”



    *



    马车行进得很慢,向南走了大半日才终于到了金城。



    其间尹袖与苏倾坐在车里,偶尔见她脸色不好,似乎隐忍疼痛,问过一两次,苏倾也都以痛经的理由隐瞒过去了。



    尹袖是个大小姐,根本不知道如何关心别人,所以苏倾总算是没让她发现异样。不过中途停车的时候,苏倾不想动弹,她竟然破天荒地给她搞了一碗红糖水来,又拿了热饭菜给她。苏倾本来没什么胃口,也禁不住她命令:“把这个喝干净,这些都给我吃了,到时候落下病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一副不容反抗的模样。



    苏倾觉得温暖,吃完饭,便和她说起话来。



    “你看,司徒瑾这个人呢,虽然有时候有点不靠谱,但是心思真的很纯正,对朋友也是真心的好,对你更是不必说。你以后要对他好一点,不要凶巴巴的,既然喜欢,就温柔点,主动点啊,让他开心不好么?”苏倾对这个根本不解风情的女人说着恋爱的道理,“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尹袖只是听着。



    “他也不会很笨。再说要那么聪明有什么用?但是有一点,他骨子里还是太正直纯善,所以有些时候可能容易被人利用,叫人家占便宜。你陪在他身边要多注意这些,你少点莽撞,防着点别人。日后的西弗门可不同从前有越郡暗中撑腰,可能会衰落,还是提防着那些奸邪门派比较好。



    还有啊,他跟他爹的关系有点不够亲近。怎么说呢,还是司徒伯父太严厉了,老是罚他,让他从小就惧他。我看司徒伯父很看重你,等你过了门,就帮忙让他们关系缓和一些。他娘呢?玉娘有点惯着他,她把他当小孩子疼,他在她面前也像个孩子,你要是看不下去也就忍忍吧,有一点,千万别当着她的面欺负他。



    至于瑶儿……事实已成,她已经跟了程岚,你……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对你这么好,你就做点让步,不要因此让他们家气氛不好,知道了么?”



    尹袖皱着眉头,将她说过的话都听了进去,却因为她突然的这一番交待心中莫名有些复杂感受。



    “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她看向她。



    苏倾这才一怔。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有些不愿承认的东西促使她不得不……她笑了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开心,这辈子都无忧无虑。”



    “你与温容……”她却突然提起这个。



    “我们也很好啊,”苏倾打断她,道,“我进到了金城之后就去寻他,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也会像你们一样幸福。”



    尹袖想起还未对他讲的倾歌令的事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颦眉叹了口气。



    苏倾勉强撑出一个笑来,转过头去,再不说话了。



    *



    金城虽然叫了个“城”,实际上也就是个小乡镇罢了,连毓城大都没有。只不过地势险要,才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按照这样来看,白颍也差不多是这种状况,两日攻下也不算太难。走到这里离凉州已然很近,再向白颍,离毓城也就更近了。



    苏倾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能听见四周的人皆在议论城外驻兵之事。金城地势险,朝廷在这里先前设有埋伏,一场恶战刚过去不久,就在城郊沃野上。他们从马车上下来,坐在客栈大厅歇脚,正听见有人在交谈:“……那份惨烈你们不知道,啧啧,先前来的那些兵马师哪里能抵得过唐将军跟温均昱联手?那军队,简直是神来之师!”



    “是啊是啊,我也刚斗胆去那边望了一眼,劝你们这几日还是莫去北郊了,横尸遍野!血流到崇河里,将河水都染红温热了!幸好这儿不像北方般冰冻,否则这血还不知道要在金城留多久……”



    苏倾的胃里翻涌了一下。



    “血多是肯定的!一个人头赏银七百文钱!”



    “七百文!”



    苏倾终于听不下去,跑到门口干呕起来。



    司徒瑾跑过来给她拍背,一边抱怨:“在吃饭的地方说这些,也不嫌恶心。”



    苏倾想着那些血腥场面,呕了一会儿,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但是着实觉得反胃,再也没有心情休息,深吸了几口气,对司徒瑾道:“我没事。”



    司徒瑾叹了口气,她刚想要向他说去军营找温容的事,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敢问二位可是司徒少侠与顾小姐?”



    苏倾抬了抬头,看见一个眼生的人,正带着笑脸恭敬地打量着他们。



    “是,你从兵营那边来?”司徒瑾于是开口问道。



    而苏倾因为那句“顾小姐”起了戒心。心想如果是温容派来的人,那么肯定是暗卫一员,怎么也不可能叫她“顾小姐”。她戒备地看着他,等着他再开口。



    于是那男子向两人拱了拱手,道:“二位平安到了就好,方才城外大乱,郡王忧心你们安危,遣了许多人寻找,如今我寻到了,便该回去复命,”他笑了笑,道,“告辞了。”



    见他没有想对她做什么的意思,苏倾这才放下了戒心,叫住他:“郡王他……在忙么?”



    “郡王不……”,他答道,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改口,“忙着的,小姐若想见陛下,还是缓些时辰吧。”



    苏倾感觉他有些事瞒着她,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答应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劳你。”



    “应该的,应该的。”那人于是又满面堆笑地告过辞,转身离去了。



    “进去歇着吧,”看着他走,司徒瑾扶了扶苏倾,道,“你脸色不好。”



    苏倾想着那人的反常,摇头,道:“我现在就要去找温容。”要尽早告诉他唐芙容不下她,她要她的命,只有他能保护她。这件事耽搁不得。



    司徒瑾还想劝几句,见她坚定神情也只好作罢,无奈道:“好吧,你等着,我这就送你去。”



    “叫车夫送我吧,你在这里陪尹袖。”苏倾拦了拦他。



    司徒瑾挑眉:“为什么?”总觉得她这两日怪怪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我和温容这么久没有见,你去多碍眼。”苏倾瞪了他一眼,“没眼色。”



    司徒瑾抿了抿唇,嘴上不平地嘟哝:“你还不是常碍着我跟尹袖。”但还是依着她的话,给她找了马车来,将她小心扶上车,安顿:“早些回来吧。”



    苏倾坐在车上,越过掀开的车帘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又瞧向司徒瑾,牵唇淡淡一笑:“放心吧。”



    车帘放下,马车开动。苏倾终于因为全身的疼痛撑不住淡然的表情,靠在了马车一角,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颠簸的缘故,她感到有些晕眩。这时候听着马车前铃铛声,思维无端涣散到很久很久以前,她站在一片喧嚣之上,扶着栏杆看他。



    彼时青衣公子干净淡雅,从容不迫地品一壶茶。乐曲悠悠,他的身旁是喧哗的人群,他的身后门扉大开,从那里瞧出去可见繁华大街,青砖灰瓦,杨柳依依。是四月的春色,青翠欲滴,一路蔓延绿了整条长街,新鲜的生机以他为中心散发开来,逐渐填满了整个世界,天地间只余欢乐,只余盎然春意。



    苏倾捏了捏手指。



    温容,我穿越千年岁月来寻你,穿越寒暑、阴晴、雨雪,穿越整个世界的繁华与荒凉,终于站在你身旁。现在我将我的命交到你手里,你若珍惜,那么什么我皆可面对,你若放手,我只有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这一生从没在取舍间赢过,可这一次,我赌。



    *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在了兵营门口。军帐搭起没多久,整个兵营显得有些乱,可以瞧见里面不时有伤兵被抬着往来。苏倾下了车,迎向守卫的两个人:“带我去见郡王。”



    她毕竟陪温容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不曾出过军帐,这些兵士对她还是有些耳闻的。这时候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心中对她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其中一个开口问道:“敢问小姐是……”



    苏倾想了想,道:“顾倾。”



    闻言,两人连忙行礼,让了让,一个候在他们后面的人便上前,毕恭毕敬道:“顾小姐且跟我来。”



    于是苏倾握了握青黛,随他走进那一片飘扬着血腥味的地方。



    他将她带到了温容的军帐前。此时帐前正有两人把守,见着苏倾都微微惊愕一下,行礼间其中一个对带领苏倾来的那人使了个眼色。苏倾正要质问,就听见身旁的人开了口:“是小人疏忽了,郡王此刻并不在帐内,还请小姐移步……”



    “让我进去。”有种不祥的预感,让她不由沉下声来。



    “顾小姐……”那两人面有难色,作势要拦她,可哪里敢真的碰到她身子。于是苏倾没让他们有机会将话说完,自顾自向前走,却被他们交叉的剑挡住。她抬头瞪向他们,抽了抽手中的剑,语气不容反抗:“我要进去。”



    这时三人自知抵挡不了,也只好垂首,毕恭毕敬地答了句“是”。



    苏倾心跳加速,捏了捏手指,猛地掀开了军帐的帘子,随即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只见温容与唐芙正相对而坐。他们身旁的桌上摆着装着药物的瓶瓶罐罐,此刻唐芙将袖子挽起,露出一大截如雪皓臂,而他则小心翼翼地为她上着药。



    当她忍着痛楚遍体鳞伤地站在他面前,他正对着伤害她的人精心医治。



    她满以为唐芙对他瞒下了她与她交过手的事,所以他才没有哪怕是派人过来看一眼她的死活,可是事实不是如此,他从始至终就知道她多么盛气凌人地伤了她,可他更心疼的是她打她留下的伤。



    苏倾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拦着她。这样天造地设男才女貌,这样郎情妾意旖旎风情,她站在他们面前,像个笑话。



    听到这边动静,专心致志的两人抬起头看过来。



    温容目光触及她僵立的身影,千般复杂心思瞬时涌上心头。他手指一僵,敛起眉头站了起来:“阿倾,你怎么来了?”她这样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而唐芙只是自顾自地将伤口包好,侧了侧身子嘲讽地瞧着她。她没有说话,可是苏倾听见了她的声音——“你输了。”



    苏倾捏紧手中的青黛,抬眼瞧向那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压抑着酸楚回答:“你要是觉得我打扰了你们,我走就是。”



    这样可笑的一句酸话。竟然还是不甘,奢望他能过来解释,告诉她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闻言,温容深深蹙起了眉头。她竟觉得他真对唐芙有意?什么时候他们的默契与信任已经被消泯得彻彻底底,她再也不信他。难道非得要他将心都掏给她看,她才会知道他对她用情多少?



    “阿倾。”他朝她走过去,被她陌生的眼神看得又是心痛又是烦躁,终于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转向唐芙:“将军先退下罢。”



    唐芙不慌不忙地站起,整理着衣袖走过来,停在两人身旁,冷冷道:“我唐芙驰骋沙场十几年,只被敌军大将伤过,还从来在一个黄毛丫头的剑下流过血,郡王的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么?”



    苏倾觉得整个身子都冷透了,全身的伤都疼得让人发疯。她转过头,冷笑:“你还想怎么样?”



    温容看着她陌生的样子,心如刀绞。她真的变了,明明站得这样近,可她再也难理解他。凉意一直从指间攀到心头,让他哑口无言。



    唐芙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眉不语,脸上尽是嘲讽。



    “你滚。”那天下午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苏倾再也忍受不了屈辱的感觉,手指指向门口。



    “阿倾,”温容却低低唤了一声,道,“不要再任性了。”



    苏倾愣住了,好像被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他在维护她。他站在她那边。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再看看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半晌,突然笑起来。什么生死与共,什么山盟海誓,在权力与美色之前,一文不值。唐芙说得对,她争不过她,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也终究挽回不了他的心,更不能扳转命运。可是这能怪谁?终归是她将自己的全部都放在了一个不该给的人手里,才会一败涂地。



    他从来就知道她根本不想与她相容,想要对她下手,可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已经默许了她的取而代之。原来唐芙上次来,试探的不是自己,是他。



    “我错了。”苏倾笑起来。



    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些东西明明不属于自己,却遍体鳞伤也不知道放手,包着糖衣的毒也去尝,门庭光鲜的地狱也去闯。就为了这样一个人?她原本以为遇上他是她的幸运,却未曾料到当她毫无保留地迎向他,换来的却是锋利无比的刀子。终究是她自己瞎了眼呵。



    她还想要他保护她?简直滑稽。



    这边唐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了一声,走了出去。于是军帐中只余他们两人对视。



    前所未有的慌乱,温容觉得她笑得几乎让他窒息。究竟怎么了?他握住她的肩膀,敛着眉,哀求一般:“阿倾,你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自从那日开始,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开始反复无常,开始说一些让他恐惧的话,可是她不肯说为什么,他快要被这种无形的距离折磨得疯掉。



    “别碰我。”这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从来没有过这个样子,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独特得令人捉摸不透,似乎无论他如何接近,她亦可以置身事外随时抽身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去。



    “是因为我为她上药你不开心?你伤她在手臂,她来找我帮忙,我没有办法。”温容只有猜测着,试图将这份冷漠打破。从一开始他就希望她向他发火,说出一切让她改变的理由,他想要包容她,将所有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从未给过他这种机会。



    苏倾觉得可笑。他还试图掩饰,试图让她像个傻子一样接受他残余的一点点感情。她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声音冰冷:“宁愿伤害我也不愿放开我,温容,你就这样糟蹋我对你的感情。你好自私。”



    温容怔住了。他费尽心思想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她不屑一顾。她宁愿他放开她。



    “为什么?”良久,他才艰涩说出这样一句。



    “你问我为什么,不妨问问你自己。”苏倾挣开了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声音冷得让她自己都害怕,“记得那时候你告诉我你以为我跟司徒瑾是一对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么?我说我怎么会是那么没品位的人。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如果总归要和人分享,我宁愿嫁给他。”



    他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她的口中。但是确实如此罢,司徒瑾可以轻易给尹袖庇佑,可他却无能到要依靠唐芙的投靠才能许她安稳的未来。他比不上他。温容愣愣地看着她,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都以为他光鲜厉害,可是现在她终于将他的肮脏与无能尽收眼底,她失望了。



    “我的确自私,苏倾,无论如何,此生你只能嫁给我。”他直视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变得这样冰冷绝望,他觉得自己在失去她,没法控制自己靠近……



    却猛然间看见寒光一闪,宝剑出鞘。



    他教她用剑的时候,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将剑刃对准他。



    “离我远点。”也不知道是心中的凄楚还是身上的疼痛,让她快要疯掉。她想要杀了他,然后让整个世界陪葬。



    温容怔了怔,随即脸色竟缓和下来,唇角牵起一抹笑,一双眼睛盛了整个世界的苍寂般,就那样看着她。



    他用身子抵住剑尖,她不动,他就再近一寸。



    苏倾猛地收回了剑,后退几步险些跌倒。于是温容转过身去,几乎笑出了声。



    他与她击败她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也确实好笑。她下不了手。即便他要让她死,她也没法去伤害他。他们甚至连她使用武器的力量都剥夺了。



    苏倾终于还是将剑收了回去。



    “温容,你赢了。”



    说完这句,她再也撑不下去,转身踉跄向外——不掉眼泪。离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温容终于转过身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在你拔剑那一刻,我已经输了。



    *



    苏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军营,怎么上的马车,又是怎么回的客栈。总之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所有感官都失去了知觉,脑子里只有他最后转身坚决的背影。



    难过,却又没有那么难过。如果失望是从悬崖坠落的话,那么她跳下的悬崖可能并没有那么高。她打心底就是没有信心的吧,否则怎么会瞒着司徒瑾,瞒着尹袖,将这程不归路一个人走下去。



    跌到谷底之后,反而冷静。哀大莫过于心死,苏倾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寒得跳不动,只有用脑子。



    好,既然他不可能庇佑她,那么唐芙势在必得。她会杀了她,而她只有坐以待毙,可至少她还有办法去保护好该保护的人。多么希望司徒瑾能和尹袖好好地将这一世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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