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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倾点了点头。程锦再怎么说也要比他那弟弟理智得多,知道事情最好的解法是让一个无关唐芙的人来坐阵……又或者说自己的心被寒透,再也没有那份力气了吧。而程岚年纪虽轻,处事不是特别稳重,但才智绝对不逊,他有能力掌握好父辈留下的权力,这一点苏倾十分明白。他和程绘的关系似乎不错,他要平息他的烦躁……也是有可能的。
“可他做了能做的一切,还是不能抵挡温容的,对不对?”不管对方怎么高明,温容都可以比他们高明得多,况且唐家军在他手中。
司徒瑾点了点头:“如今温容与顾奕清都在向凉州去,到时候会合,最后一战王师,便能入元歌了。”
“哪有这样简单。”苏倾这时候却静下心来想了想,沉吟片刻,道,“越郡的势力已经完全收到了程绘手中,加上他原来的兵马,还有程锦除去唐家军残下的军队,其实温容手中握着的兵马也只比他们那边强一点吧。”
“是为险胜。”司徒瑾扬了扬唇角,道,“你不懂沙场上的事,依我看,温容此次势在必得。”
“希望吧,”苏倾应了一声,又问他,“那他现在在泯北城休整?”
“今日已启程去下一处了,株州,”他用手指蘸着茶给苏倾画了一下简略的地图,道,“株州,下来便是金城,白颍,桂城,凉州……”思忖片刻,轻笑,“按照这个速度,不消半月就能将江山定下,正赶上新岁更迭。”
苏倾点头,又想起尹袖一直去奔波的事,转而问道:“对了,你说倾歌令会出现么?会不会就像上次一样,帮他决战?”
听到这句话,司徒瑾垂眼想了想,道:“会,也不会。”
苏倾再追问,他却不肯说了。
倾歌令迟早是他的。苏倾这时候又想到他们从前说的那些话来,这个东西代表的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他已经快要将整片江山收入囊中,利用的不就是倾歌令的威力?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东西将他带向她,如今它在拉着他远离她。
苏倾恍了个神,又打起精神来,问:“他何时到株州?”
“大约两日之后,”司徒瑾于是回答,“他要我明日带你启程,我们便能和他一同抵达。”
“哦……”于是苏倾若有所思地点了个头,又想起这些日子他处处照顾她,讨她开心,她却一直闷闷不乐,半抱歉半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司徒瑾,谢谢你能陪着我。”若非有他,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会过得怎样呢?一旦……温容没办法依靠的话。
又抢在他面前开了口:“我可没有在打你主意,我说真的,司徒瑾,你是我交过最好的朋友。”
司徒瑾见她终于不再消沉,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这时候也反握了她的手笑起来:“我知道。阿倾,你无需害怕,不是还有我么?他们不敢欺负你。”
“对。”苏倾脸上这才展露出久违的笑容。
*
苏倾与司徒瑾,尹袖三人很快就到了株州。这个城市并不是很大,他们在路上走得慢了些,抵达的时候兵马已经交接完毕。又是不战而降。
世上不享受战争与征服的男人很少,可是温容并不爱用摧毁来征服一切,比起武力,他更喜欢动用自己的脑子。如果可以避免战争,他就不会让更多的人流血,苏倾猜想如果他执掌江山,一定会是个明君。
大概是为了防止上次的城守事件再次发生,他特意让司徒瑾在他拿下这座城池之后才带苏倾进城,几人到了城中之后,刚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尹袖就又去温容驻兵的地方寻他去了。
苏倾一直觉得尹袖藏着些事情,并且她十分清楚这些事是关于倾歌令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会将这些秘密告诉别人,那是尹家守护的最后一样东西。
回想起尹袖看到那张纸条的失常,再到她这些日子一个人不停的奔忙,不难想象出这样传国宝物背后藏着多么震撼人心的事。尹袖没有说,但是这些日子,她沉思的时刻明显越来越多,有一次她对无缘无故对司徒瑾说了一句:“尹家的人骨子里都是贪的,父亲和我的兄弟姐妹都不足惜,可恨拖了这样多无辜的孩子下水。司徒瑾,你是个懂得取舍的人,我应当好好跟着你,才能洗清我血脉里尹家人的肮脏。”
苏倾觉得很奇怪,司徒瑾也吓了一跳,最终还是以得意告终,笑着回她一句:“我觉得最好的法子就是你早日为我诞下姓司徒的子嗣,你说是不是?”
司徒瑾没有在意,苏倾却因着尹袖少有的这种话暗自思忖了许久,似乎对倾歌令背后的事有了种模模糊糊的认知,却又始终抓不住。最终还是放弃,专心想温容的事情去了。
*
株州军营。
交接琐事完成时已是正午。一路南下,到了这座城池已经是连冰霜都不结的地界,这日阳光清和,倒还些微泛着些暖意。
许是这暖意的效果,与身旁的男子比肩向住所走去之时,女将的脸上鲜有地泛起一丝微笑,使她整个人都平添了一分温柔。
这样好的天气,与这样好的场景,锦绣江山,大好未来。
她不由转过脸去瞧身旁将要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丝毫看不出临近成功时的得意忘形,亦没有对未来的忧虑。这个男人仿佛生来就该君临天下。如今阳光淌过他的棱角,更使得他英俊如同天神。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呵。温均昱。
“温……容。”这时却忽然想起那个他的女人唤他的名字来,她叫出了口,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不同。
那个叫“尹袖”的可以对他那般放肆的女人叫他“温容”,那个他视作挚友的西弗门掌门也这样叫他,他一直暗中带着的那个王后亦是如此,那么她呢?
听见这个词,他淡淡瞧了她一眼,依旧是不动声色拒人千里之外的那份疏离:“将军还是遵循君臣之礼为好。”丝毫听不出责备,但是不容抗拒。
“是。”唐芙只答这么一句,眯眼看了看从那边走来的冯云,声音不带波澜地问一句,“又去瞧顾倾的状况?陛下对顾姑娘却是用心不小。”
温容不喜欢她提起苏倾。他总是莫名觉得危险。这时候不得不回答了,也就一笑:“顾氏是本王的王后,本王既将她带了来,便该用心照料。”
“需要旁人照料的女人。”唐芙语气中带着些不屑,“郡王也爱那些庸脂俗粉么?”那个叫顾倾的真是可笑,只不过见了一点鲜血就吓得昏过去,这样的女人她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更想不通为何他竟还因为她那份矫情软弱连军队的事情都交给她而去陪她一夜。
温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总是容忍她的,她还有用。
“世上只有一个奇女子唐将军供人仰慕,本王未曾想过能得将军为妃,从前自然不能免俗。”看似褒扬,却不动声色地强调先后,强调尊卑。
“哦?既我比她强,为何却要屈居她下?”唐芙显然捕捉到了话里的意思,凉凉地问了一句。
“君无戏言,本王先指她为后,便当遵守诺言,”他顿了顿,又道,“况且顾氏的身份将军应该知晓,若因此使得一将一相都与本王有了隔阂……将军自己打下的江山,自然亦不希望如此出差错罢。”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若她非要王后之位他也没有办法,只有希望她肯顺着他思考。若是教她硬要了这王后之位,日后便麻烦了。况且苏倾上次怕成那个样子,他更不希望加深她的恐惧。
“自然。”唐芙没有犹豫,说了这样一句。
温容心里略松了口气,颔首:“将军明智。”
唐芙转眼,又道:“末将在沙场效忠陛下,内宫中位置尊卑无甚分别,陛下若不负臣一片忠心,这后位倒也让得……不过这就要看那位王后能不能容得下我了。”
话语权在她,要求也是由她来提。温容知道她这样傲气的女子,即便不得不在位置上低人一等,也是绝不准许被旁人骑在头上的。她言下之意就是要阿倾不仗着后位凌驾她之上,她要与她平起平坐。于她而言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只要她肯顺从地让出王后之位,什么条件都可以。否则让她掌握了凤印,到时候要除掉都难,这对苏倾而言总是不好的。温容想,阿倾理当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的打算,她一向比谁都能理解。
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要分别的地方,温容停下脚步回眼瞧了瞧她,最后说了句:“顾氏最明事理,更无骄躁之气,将军尽可放心。”
“如此甚好。”唐芙于是淡淡一句,最后向他行过礼,道一声“末将告退”,便留他与冯云谈话,自顾自向自己住所走去了。
*
“将军真的要屈居那个女人之下么?”才刚回到屋子里,明珠就耐不住低声抱怨。真是不知道那胆小的女人有哪里出众,竟让一向天下第一的将军甘心让步。
唐芙不慌不忙地解着身上的铠甲,淡淡道:“我何时对你说过这种话?”
“可是,将军分明说……要把王后的位子让给她呀。”明珠不解地昂头眨眨眼。
唐芙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凡我所要,都要是世上最好。我的东西,也决容不得旁人染指。”
明珠不解地敛眉道:“那将军准备怎么办?”
“记得攻克蛮夷的时候我教过你什么?”唐芙一边在她的服侍下将铠甲换为便衣,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明珠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地微笑起来——
“兵不厌诈。”
*
尹袖去找温容之后,司徒瑾不放心,也跟了去,客栈只留下苏倾一个百无聊赖地在后院练剑。桂城的天气不算冷,将近年关,后厨房在准备着过年的食物,也在送灶王爷上天,进进出出很是忙碌,倒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练剑练得累了,苏倾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厨娘的小儿子过来送给她一些灶糖。那小男孩眉清目秀的长得十分可爱,也不怯生,对着苏倾笑道:“侠女姐姐是不是有烦心事?娘亲说姐姐吃了这些灶糖,这个年必定过得甜甜美美!”
苏倾心里一暖,看向那边忙碌的厨娘夫妇,他们便朝着她笑了笑。此刻厨娘的丈夫正在给她帮忙,两人正齐心协力,可以看得出厨娘脸上淡淡的幸福。从衣着来看,两人日子过得必定辛苦,但是再怎么寒酸也快乐,何况还有这样水灵的一个孩子。
苏倾捏了捏那小男孩的脸,道了声谢,拿出些银子给他:“拿着去买好吃的吧。”
“娘亲说这糖算是我们分姐姐的福气,不能收钱的。”小男孩却摆了摆手,没有接下。
苏倾笑了笑,偷偷将钱塞进他怀中,低声道:“算是姐姐给的压岁钱,莫向爹娘说,自己拿着买爆竹玩,嗯?”她向他眨了眨眼。
小男孩这才笑起来,连连道谢,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好羡慕这种生活。平平淡淡,温馨得让人陶醉。她也真该做个厨娘。苏倾想着,又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二进了后院,一见了苏倾就跑过来,堆着笑道:“顾姑娘,你可让小的一通好找!”
“嗯?”苏倾抬眼看向他。他找她做什么?
“外面有贵客候着顾姑娘呢,还请姑娘移步?”他向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于是苏倾点点头,跟着他向大厅走去。叫她“顾姑娘”的,会是谁呢?不是温容,不是冯云,难道是……
才刚走进大厅,她的猜想便被证实了。
此时大厅的人已经被清空,连柜台都不准有人坐,小二将她带到这空荡荡的地方,自己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顺手将后院与前厅相通处的帘子放了下来。于是这里便只余苏倾与那个背对着她的女人两个。
她知道她是唐芙。亦十分清楚终有一天她们要互相对峙。现在她只是静静站着,便有种无形的压力向她袭来。不过她不能示弱。苏倾看着她的背影,将手中的青黛搁在了桌上,淡淡地问了句:“唐将军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唐芙转过了身来。
这个女子果真美到极致。完美无瑕的脸蛋,清亮冷冽的眸子,白皙细腻的肌肤,修长匀称的身材,只要往那里一站,她便能散发出浑身的高傲来。她应当傲的,她有资质——这就是要与她抢温容的人,才是印象中温均昱应当娶的人。
此刻她也打量着苏倾。
这个叫顾倾的,她想。她不是很美,但是绝非她一开始见到她时那般软弱。很少有人能做到在她面前不亢不卑。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倔脾气。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温均昱这样在乎。
不管什么人,她都有信心打败。
打量够了,她终于开了口:“我自然要来看看,是什么人妄想凌驾本将军之上。”
面对着这样一个人,苏倾心思难免纷乱,但是表面还是好整以暇,冷冷道:“将军觉得是我妄想么?还是你在自欺欺人呢?”温容说过他要给她王后之位,她一定是为此而来。苏倾想。她不能软弱,她要与她争的是温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
好大的口气。唐芙冷笑:“自欺欺人的恐怕是你吧,”她扫她一眼,不想再废话,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开门见山道,“你跟我争下去没有好处,如今本将军来是念你伴他一场,给你留个选择——尽早离开他,否则……”她拖长了调子,嘲讽地看着她。
原来如此。这个女子一向霸道,她又怎么可能甘心将自己看中的男人与他人平分?苏倾的心莫名凉了半截,却仍旧扬起头,冷哼了一声,挑衅道:“否则?”
“死无葬身之地。”唐芙直视着她,言简意赅。
闻言,苏倾伸手握住了身旁的青黛,态度也强硬起来:“你没这个本事!”这时候她想起的先是自己手中的青黛,再是武功盖世的司徒瑾,最后才是温容。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顾姑娘心中最清楚不过。”唐芙语气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我的选择只给一次,你最好不要不识抬举。”
苏倾冷笑了一声,道:“我不识你的抬举又如何?你若真有本事,就不会在尹袖司徒瑾拖住他的时候偷偷找我。唐将军若是这么有信心,不妨光明正大的来。”她以为她是谁?表面再光鲜也只不过是个可耻的第三者,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对她俯首称臣?可笑。
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唐芙有些明白为何温均昱会钟情于她了。可这时她也正在将自己的缺点暴露给她——她对男人的情意这样看重与信任,自己果然又一次猜对了。
她并无恼怒,只是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怎么顾姑娘以为若郡王晓得本将要来,就一定会阻拦么?”
苏倾这才一怔。明知道她所言真假不定,她先前的不安却还是被点燃了。她抿了抿唇暗自安慰自己:不会的,温容不会变心。手指捏紧青黛瞧她:“他不会容你对我这样放肆。唐芙,你找我若是就为了这样可笑的示威,那么我没空跟你耗这些功夫。”
她转过了身想要上楼去。不能再与这个完美高傲的人争论温容的所属。有种力量牵引着她赶紧离开,趁着她还没有……败。
“我不是来示威,只是可怜你,给你个选择。顾倾,你没有资格与我相争,也不可能争得过我,”唐芙在她身后继续声音淡漠,“无论是王后之位,还是温容的心。”
温容。她也叫她温容。苏倾脚步顿住了。喉咙哽哽的,手指更加冰凉。无论王后之位,还是温容的心。他真的已经倾斜向她了么?不会的,不可能。苏倾猛地转过身来,终于失去气度语气放重:“你做梦!温容绝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女人!”
依旧是不屑,唐芙嘲讽地瞧着她:“可惜不可能也已经成了真,顾倾,你看看你自己,你拿什么与本将相比?”她缓缓向她逼近过来,咄咄逼人道,“是拿你软弱不才的样子,拿你区区郡国丞相之女的身份,还是拿你这张姿色平平的脸呢?”
苏倾无力之感更甚,抬头瞪向她,再也忍不住拔出青黛来:“我如何用不着你来指摘,滚!”
唐芙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顾倾,你这是选择了后者么?”
死无葬身之地。
苏倾这时候怒火攻心,以更大的力气打开了她的手,再也忍不住出手。她软弱?当她功夫是白学的么?她苏倾绝不是任人欺凌的人!
唐芙见她胆敢动手,嗤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捏了捏拳头。
苏倾咬牙,用剑刺过去,被唐芙轻巧侧身躲过,她反手击向她的手腕,因为苏倾一转身而打空。
苏倾趁机拽住她手腕狠狠一拉,却被她手肘用力顶到背部,不得不放手而出招用脚扫荡,唐芙一跃躲过她的腿,反踢在她腰间让她差点跌倒。
苏倾不甘示弱,剑在地上一借力直起身子来,侧身让她的拳头几乎贴着她的脸擦过去,一腿屈起狠狠顶了她的背脊,却让她趁机打弯她的另一条腿,她猝不及防单膝跪地,却更快地用剑阻住了她击过来的手臂,随即就地一翻站起——
她的手臂被划破,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可是唐芙似乎不知道疼痛,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停也不停地过来继续出招。
她躲过苏倾一刺,再次打在她刚才被她踢过的腰间,用脚勾起一个凳子砸过去,趁她分神应对的时候极快地再从后面踢一脚她被狠狠打弯过的膝盖。她的攻势太猛烈,苏倾一时应对不来差点跪下,却忍着剧痛撑起来继续挥剑。唐芙反应极快地一躲,又捏住她的手腕将她重重向前甩出去,肚子正磕在桌角。
好痛。除了上次被纠缠于清的混混围攻,再也没有这么痛过。苏倾大口喘着气,却仍旧没有放弃,咬紧牙关转过身去继续迎向她。她很清楚身经百战的这个对手有多么强大,可她不能低头,她们争的是温容,就是死也不能认输。
她的眼睛猩红。
唐芙觉得可笑,看着手腕都已经颤抖的人,迎上去三招两式就将她再次放倒,狠狠踢在她的胸口。她逐渐失去了反击之力。
唐芙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苏倾却没有罢休,还是疯了一样重复着扑向她的动作,倒在地上,挣扎,再起来,再被击倒。
一次一次。
手腕大概已经肿了起来,两条腿上皮都擦破,胸口被她踢了几次,心跳困难起来,背上大约也已经淤青遍布,全身都剧痛着,这痛楚钻心却让她更加清醒,更加让她不能倒下。即便在现代那个被群攻的夜里,她也没有过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刻,如今她鼻子里闻着血腥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不能认输,那是她的爱情,是她的一生……
可是她终究不敌她。不到两刻的时间,苏倾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唐芙却只是两条手臂上多了几处剑伤。苏倾全身颤抖地半跪在地下,撑着青黛拼命想让自己继续与她打,身体却怎么都不允许。她呼吸急促,死死盯着那个傲然立着的铁打一样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无能。
唐芙只是带着嘲讽,负手静静地看她。
她多么想与她决战一死方休,可是她真的起不来了,膝盖已经疼到麻木,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仍抑制不住痛苦的吼声,只能发泄般一下下地捶打着地面。
为什么自己这样无能?为什么她争不过她,什么都争不过她……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唐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看着每一个被她击败的人。这样的场景她早已司空见惯。
苏倾发狠地举起剑,双目猩红地盯着她吼出来:“我告诉你,青黛在我手中,我只要按下机关,现在就可以废了你!”
唐芙显然对她这句话更加不屑,挑衅地靠近一些,挑眉:“你不敢。”
苏倾的手颤抖着,手指紧紧抵在那颗宝石上,像一头被激怒到极点的野兽一般盯着她。她多想立马按下那个开关,将她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浇熄,让她痛,让她死,让她尝尝尊严扫地的滋味,让她将她夺走的一切都还给她……可是她不能。她若死在她手里,刚归顺的唐家军再也不会听温容号令,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她终究是将青黛抛下,失却了所有力气倒下,癫狂一般笑起来。
温容。温容。你终究还是要将我推入深渊。
唐芙见她这个样子,满意地歪了歪头,唇角扬起一抹锋利的笑意。父亲教过,对付一个人,知道他最强的方面,远不如抓住他的弱点。她再一次胜了。她一点也不惊喜。唐芙整了整自己手臂上仍在流血的伤口,想起什么似地再次笑起来。
“这只是个开始。”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说罢,再不看她,转身不慌不忙地向外走去了。
*
唐芙回到兵营的时候,温容还在与尹袖议事,她没有惊动他们,自顾自去自己房间里叫明珠包扎了伤口,而后便一直瞧着外面出神。
不知怎地想起程绘。为了得到一个人不得手段,原来是这样感受。
接近目标时很快意。也很疼。
可不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没有流血换来的东西,拥有的时候心都是不安的。
她一直静默到夕阳西下才去找温容。这时候他已经忙完了尹袖的事,如果不出意外,他会继续与手下其他将士讨论军情,他的计划中,金城白颍两日拿下,预算时间的大大缩减让他这段时间十分忙碌,无暇去他的王后那里瞧瞧。这很好。
见到他的时候他果然刚刚结束与下属的谈话,自己在案前写一封寄给顾奕清的军书。她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他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并不准备在完成军书之前为她打断他的思维。
“我见过顾倾了。”唐芙于是率先开了口。
温容的手顿住了,这才抬起头瞧她,也一眼就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
“怎么回事?”他搁下笔,声音沉下来,眉头紧锁。
她去见苏倾?她会不会对她不利?她的伤从何而来?温容一听见她谈起她就有种烦躁之感。他希望她远离她。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唐芙冷冷瞧着他,开了口,“你说顾姑娘最明事理,无骄躁之气……她就是这样明事理的么?”她抬了抬手臂上的伤,声音里暗含愠怒。
温容怔了怔,随即脸色更加难看,问道:“你与她发生争执?你有没有伤她?”
“我若想伤她,自己还会成为这副模样么?”唐芙语气不善。
苏倾身手不如唐芙,如今唐芙受了伤,便说明她让了她,那么她便应该安然的。温容这才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在心中责怪她的任性。他暗想唐芙这次她去寻她,便是故意激她对她动手,以此要挟他将凤印易主……她一向聪慧的,怎么这次就中了她的计?
转念又想,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不信他,失掉了与他的默契,她变得越来越让他不安了。
温容整了整思绪,道:“顾氏自小便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一时骄纵也是有的。”他看着她,等着她真正表态自己再作反应。
“她未免骄纵过头了吧。”唐芙冷冷一句,顿了顿,又扬头道,“王后之位我并不在乎,此次去寻她只是告诉她我要与她平起平坐,不准她今后对我有半点轻慢,可她却动了手……温均昱,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伤她,可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她顿了顿,道,“下次本将军可不会如此好脾气,也不会再给她放肆的底气了。”
说罢,她再深深瞧他一眼,拂袖而去。
温容皱着眉头看着唐芙走远,思绪杂乱。自投奔后,她还从未发过这样的火,君臣之礼也不遵守,看来真的是被气坏了。她没有说因此要夺她的位子,那么今日她去寻她并非是如同他想的一般?若真依她所言……他拧了拧眉头,想起苏倾这些日子的反常,以及那句“分开”,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
苏倾被小二扶回房间,自己上完药已是天色昏暗。司徒瑾和尹袖回来之后,司徒瑾来敲过一次门,问:“懒虫,吃过饭没有?”
本来苏倾只是一腔怒火,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却突然觉得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几乎就要夺眶。但是她又使劲睁了睁眼将泪水忍回去,答了句:“吃了。”不想他们进来看见她这副狼狈不堪模样。她怕她忍不住要司徒瑾去给她报仇——这样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笑吧。现在她最需要的是理智与清醒的思考。
“那你好好歇息,”司徒瑾于是答道,又告诉她,“明日一早,我们启程去金城。温容决定要加快进军速度,这样说来竟三四日就能到凉州……顾奕清那边也差不多,比这边略快些,王师他的军队虽说还未曾真正交战,但也摩擦不小,已成剑拔弩张之势,最后一战,真是快了。”
“我知道了。”苏倾闷闷地答了一声。于是司徒瑾没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身上还是疼着。胸口,腹部,背部全都是淤青,虽然痛,但好在没有流血不会感染。腿弯处幸好处理得快,没有肿起来,用药酒按摩很久,走路大概是不会看起来异样。只是膝盖擦伤流了血需要包扎,整条腿也使不上什么力气,看来明日要换乘马车了。
疼痛让人更清醒。苏倾整理好自己,躺在床上想着唐芙的话。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想要与她相容,这次来是警告她,让她趁早退缩……不对,她哪有退缩的余地?难道王后哪怕是王妃之位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么?她是想——杀了她。
只有她死,她才能得偿所愿。苏倾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这次她没有动手,是来探探她的深浅,然后找个最稳妥的法子将她置于死地。若是温容不知不觉就最好,否则日后他难免不会记仇。现在怎么办?只有去找温容。唐芙太强,只有他能给她庇佑。
想到死亡,苏倾脑子里一片嘈杂。静了片刻后,突然觉得酸楚。
那个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她:“你不可能争得过我,无论是王后之位,还是温容的心。”
温容的心。
突然想起温仪之、陆兮与李秋痕。他必须要选择,这两个女子之间,温仪之必定要将一个伤透了,逼至死地。从前她没有想过,他与他用着一样的名字,要经历的竟也是一样的。要么爱,要么死。
又是那种前所未有的孤独。终归是不安起来,被抛弃的恐惧感蔓延。这时候昏昏沉沉的,思绪一直延伸所有恐惧的源头去,暗淡的光,撕心裂肺的啼哭——
苏倾一出生就被丢在医院里。她总是希望那时的自己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这样的话她还能对着她父母的背影唤一声,求他们不要离开,可能,可能他们就回过头来了呢?
没人会理解这种对于被抛弃的惧怕。这几乎形成一种执念,除非被伤得体无完肤,她学不会放手。
那时温容走的时候也是如此。知道他要娶唐芙的时候也是如此。她可以妥协,可以改变,可以连原则都不要,可就是不要被舍弃。可是现在,就连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都再也维持不下去——她要告诉温容,他必须要选择了,而一取一舍之间,她这辈子都没当过胜者。
她的生命以被抛弃开始,也要以被舍弃而结束么?再努力都还是逃不过……
不,她不会总是这样。温容不会这样。苏倾狠狠合上眼睛,想起他们曾经说过的那句“不离不弃”,想起他说“如今上天将你交到我的手里,我必然尽心珍惜你”,“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她不停安慰自己,待到到了金城,找到温容以后,唐芙一定不会得逞的,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击败。
这样昏昏沉沉不知多久,她再次坠入了那个在城墙下粉身碎骨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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