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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即位,大小政事忙了一月都未做完。苏倾进了宫,就扮成个小太监随在温容左右,听着他跟大臣议政,给人家端茶倒水,或在他批奏折时为他在旁磨墨研朱,和他一起处理无聊的政务。
温容倒是觉得她为他日子增色不少,可苏倾成天要不声不响地随侍他左右,闷都快闷死。他本还指望着他教她剑法,现在看来,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司徒瑾。好在温容虽然忙起来威严得很,但是大臣们离开之后他还能变回那么几分钟的正常人,为她捏捏肩,说几句好话堵住她的抱怨。
顾奕清一如从前,王宫跑得比较勤,有时便传达一下顾府的消息。顾丞相忙是忙,却没忘记过苏倾这个义女,经常要侍者拿东西送过去,都被司徒瑾挡着,这样过了三四日,顾奕清觉得瞒不过,便称她家乡风俗要为大婚闭关净身,不见外人,丞相也便没再疑心什么。除此之外,尹袖照样狂躁,司徒瑾照样流氓,也没什么好赘述。
未郡王宫是十分豪华的地方,四处景色都精致得很,如今这一色秋意格外讨人喜欢。苏倾原本担心的迷路倒是没有发生过,因为作为一个贴身小太监,她必须要一直跟着温容伺候。可惜伴他左右的往往不止她一人,有时候会有宫女,有时候会有侍卫,最大的电灯泡就是冯云,他出现在温容身边的时间简直长到令人发指,让苏倾一度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日久生情。
真正能独处的时候只有入夜之后,他在桌前秉烛批奏折,她就在旁边陪着研墨点灯。遣走所有宫人,内殿外殿中只他们二人,却没什么浓情蜜意,只是偶尔一两句关于奏折内容的讨论。温容寝殿外殿中有上夜的小太监睡的小屋,他给她添了几床被褥,住起来比较舒适,不过苏倾还是比较中意他内殿的那张大床。
苏倾几乎每天夜里都撑不了他那样久,自己先伏在他书案上睡着,也能感觉到他抱她回屋,可是期待的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最多有一次他为她盖好被子后吻了吻她脸颊,还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她耍赖勾着他脖子不让他起身,他就低声说句“别闹”。讨厌的正人君子,苏倾想。
直到这些日子,她才看清了些温容亲近天子的真正意图。
倾歌令一失,天下变乱难免。如今天子那边兵力最强,而未郡实力亦不凡,越郡本是最弱的一方,却聪明地联合了程绘,他自天子登基就在谋划,这些年积攒的势力必定不容小觑,这样一来,算是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而这三足鼎立中,程绘与沈昶怕是自信过了头。程绘自认为在朝中力量不弱,与越郡联合敌天子绰绰有余,况且天子折了楚小凤这个天下第一杀手,那一干明暗护卫中再无人真能护住他,为他铲除异己。而这边未郡,自是江山初平,变乱甫定,新主如此仁慈软弱,飞红尽也被西弗门铲除,放眼江湖,西弗门领导地位稳固,更是他最好的武器。
从前温均荣仗着未郡实力为人强势,使得程绘在朝中对未郡这边说了不少坏话,及温容登基,他倒没了那种处处针对之势,秘遣人来送上“贺礼”。那些使者仗着皇都来人之威势颐指气使,对温容亦多有不敬,如果此事放在温均荣身上,他非要将他们打出去不可,温容却完全遵着旧时礼法相待,落实自己软弱之名,这样一来,程绘便真轻了敌,传密信来探问:你如今恭我皇城,若越郡起兵造反,你可会助我平乱?
温容则诚惶诚恐地推脱:六十年前未郡退战保身,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尚战,但安民。还恕臣不能参与战事,只待此番战事之后,再俯首称臣。言下之意便是,他要袖手旁观,这两方谁能得胜,他向谁臣服便是。
这个答案无疑十分得程绘心意,结合温容一贯表现,他认定了他是安守本分的软弱好欺之人,现在依附天子也是图个安稳,到时候决不会加入战争助天子平反,也就打定了起兵的主意,汉郡越郡那边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在天子这边,温容则又是另一种态度,做出感恩戴德模样,扬言拼死维护天子正统,若有人敢图谋不轨,定当无私捍卫道法。这样一来,天子亦对他深信不疑。
自从六十年前叛乱之后,汉郡第一任天子便吸取教训,深知保天下安稳,根本办法唯有废除郡王之制,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中来。只无奈战争造成的虚空让他无法立刻完成此事,才给日后埋下祸根。到了程锦这一任,此事变得更加迫在眉睫,他心里自然是想先假意善待未郡,待灭了越郡之后,再一举灭了未郡,真正完成天下一统。
各人有各人的欲望,难免就被温容不动声色地操控。
这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苏倾就越觉得害怕。这个男人聪明得让人不安,他的手段那样高明,暗中掌握着天下,让苏倾莫名感到遥远。她有时候会想,他这样步步为营地前进,总会有一日,能将锦绣江山都收入囊中,可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个一身便衣出现在擂台上的温子隐么?
虽然如他所言,关乎天下之事,没有好坏,只有应该与不应该,但是这真能成为一切罪恶的理由?苏倾不停想起那日尹府中抬出的焦尸,那也是天子的手段,若有朝一日他登上天子之位,他必定也要这样心狠手辣,到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对这一切安然处之。
在看他与大臣议事的时候,苏倾时常恍神想到他今后的生活:坐拥天下,明着受万人景仰,九五之尊,暗里机关用尽,满手腌臜。奇怪的是她总想不到她嫁给他之后的事,她想到时候她会是王后,后来可能会成为皇后,随着他君临天下。可是这一切都是模糊的,好像一旦温容称王称帝,他便不再是那个温容,而是为天下百姓所熟知的贤君温均昱,而那个温均昱,娶的不该是她。
就是这种不安,促使她不停想要抓住他每一秒的闲暇时光,拥抱亲吻,仿佛这些专属恋人的动作,做一次就要少一次的。温容一开始觉得他们还没成亲,过分亲近不妥,后来也习惯了这份甜蜜,学会用真实的动作来安抚她的不安与烦躁。只是有那么几次捕捉到她想更进一步的念头还是吓了一跳,才觉察到她心中对未来的恐惧。他知道她竟害怕等不到自己披上嫁衣的那一日。
清楚了这一点之后,他竟也有些难过,反而更固执地压抑自己欲念,一遍遍告诉她:“总有一日,我会为你束发结簪。”
于是苏倾又想到了从前,她那样卑微地爱着他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计较过她的付出能收回什么,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想要娶她,那时她只要在他身边看着他笑就已很开心,要是让她陪在他身旁,不论是怎样情况,她都会是满足的。可是如今欲壑难填,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这样循环往复,都是因为贪图太多才会有难过。想通了这个之后,她才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幸福,抛却了先前的不安,重新愉快起来,一门心思地只想着自己能必能当上他妻子,不管是将来要过的是什么日子,有君在侧,万事皆如流水从容。
*
战火果然燃了起来。程绘拿天子丢失倾歌令之事作文章,以遵天命之由起了兵,越郡便以扶助真命天子上位之名也正式向朝廷宣战,才一月之间,汉郡越郡那边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天子对程绘有造反之心是知道一些的,但自从除了他在朝中结下的宰相一党,他就对他放松了些警惕,未曾想到他会勾结上越郡。这时候倾歌令拿不出手,朝廷却还不承认它丢失事实,只说要剿灭图谋不轨的叛党,一时间两边势如水火。
一个程绘,一个沈昶,天子那边可谓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这时候才庆幸还有个未郡温容这个忠心投靠的人,要温容出兵支援。
温容成功地挑起了他们两边的战事,怎么会真如他所愿,只是一直答应着,却并不发兵,看着那边军令一封比一封急,自己只按兵不动,偶尔天子催的急了,才略略地派遣一小队人马过去,根本不能解那边燃眉之急。
这一个月间,温容郡内该处理的事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终于没必要像从前一般忙,可是因为战争的原因,娶亲的日子又要后延,毕竟是王后之礼,要办得格外隆重,在这敏感的时候是绝不行的。但是温容为安她的心,已经公开给顾府下了诏,落实了她王后的位子。
顾丞相进宫议事的时候温容一般都会把苏倾遣走不让他看见,但时间长了难免有纰漏,扮成小太监的苏倾还是被顾丞相发现了,他也没说什么,就叹了几声,对温容说这丫头确能对你政事有助,你自己知些分寸便是。从此之后苏倾便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未郡此地富饶,扶安城里的人也是纸醉金迷惯了的,对战争没一点忧患意识,那边烽火连天,这边还是歌舞升平,若不是在温容身边能收到些战况,苏倾简直感觉不到天下乱成了什么样子。
未郡民间对起兵的呼声还是比较高的,但是温容只静静地等,说要等战况真正危急之时再出手不迟。他要看到的,便是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利。
苏倾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直到有一日顾奕清拿着一个密报喜色匆匆地进宫,神采飞扬地向他禀告:“唐将军出动了!”
温容彼时正为苏倾画一幅小像,听见这句话,喜色登时爬上眉梢,落笔笑了一声:“好。”
苏倾觉得这句“好”说得十分欢快,看着他们两个三分相似的脸上十分相似的笑意,她托腮,不解地问道“唐将军是谁啊?”
“唐家第一女将,唐芙。”谈起这个同行,顾奕清似乎十分兴奋的样子,来回踱着步,“她,便是天子会动用的最后一颗棋子。”
温容将那幅画收了起来,淡淡道“我们行动的时候终于到了。”
女将?苏倾一惊之下来了兴趣,好奇地问:“你们这里还有女将军?我从前怎么没听过?她是不是特别厉害?你们快给我讲讲!”
“当然厉害,”顾奕清兴致勃勃地挑了挑剑眉,在她身旁坐下来,“唐家军可是蜀郡的一把利剑!六十年前,蜀郡乃四郡中兵力最强的一个,强就强在这唐家军,这支军队自古就是一支神来之师,放眼天下无人能敌,所以那时四郡相争,汉越才要联盟,若非这两强联盟,蜀郡岂能被覆灭!”
他一激动就将这些话说得没什么逻辑,苏倾勉强听了进去,没理清这其中关系,歪头问:“唐家军是蜀郡的,怎么当时没被灭,反被汉郡收用了呢?而且这都六十年了,这唐家军还能和当年一样?而且,”苏倾无奈地顿了顿,“我的重点好像是那个女将军吧……”
坐在旁边的温容于是对顾奕清的叙述能力表示了一下嘲笑。他十分清楚她想知道的是什么,就将话头接了过来:“唐家军始建立时并无真正隶属,是绿林军,里面的人个个身怀绝技,自瑞朝成立之后,靖天子贤能,便投靠了朝廷,军中有“听命于天子”之训。而唐家军永远独立,不依靠于朝廷,所以天子更换,唐家军亦换主人。这个唐芙,是唐家这代唯一的后人,亦是唐家军的第二十六代传人,执掌着唐家军祖传的伐檀令,”他想了想,又道,“这支军队的实力你自不必怀疑,这六十载,他们军纪严明,兵士的选择都愈加严苛,精良程度有增无减。”
“伐檀令,”苏倾若有所思道,“是那个“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的伐檀?”
温容点了点头。
果然是绿林军,苏倾想,《伐檀》是诗经里有名的反映人民反统治者压迫的文章,这个唐家军想必是因人民的利益而生,所以并不只为哪一个统治者效劳。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也能有一支代表人民的军队,还真是先进,苏倾兴趣更浓,看着温容:“那是不是说,要是这次天子大势已去,唐家军又会转而投靠将成为下一个掌握天子之位的人呢?”
“怎会?”顾奕清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如今唐家军还是原本的那支绿林军么?除了势力大了些,它和我的军队无甚差异,我早知它厉害,倒想看看比我的精兵如何!”
苏倾有点失望,转念又想,社会形态摆在这里,领导阶级不是人民,怎么可能有人民军队存在。这个唐家军因为什么原因叛蜀不得而知,但自从归顺朝廷之后,就已经成为统治者的工具,所谓的“独立”,只是天子给它特别的礼遇罢了。她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又转眼向温容,“所以唐家军就是天子的杀手锏,它出战,就代表那边战况真正危急了?”
“是,”温容点点头,笑了一声,“才不到两月,就已是两败俱伤之势。”
“那……”苏倾皱了皱眉,“你要出兵了?”
温容点头,道:“是时候了,这些日子西弗门为司徒瑾秘密控制着,对越郡阳奉阴违,那边难免察觉出什么,天子应是已经知道我用心,若程绘亦反应过来我计谋,他们难保不作出反应,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先下手为强。”
战争真的要来了。苏倾这才有点不安,叹了口气,转向顾奕清:“你真的要上战场?”
顾奕清见她担忧的样子,笑了一声:“当然,我的军队早已迫不及待!”他眉眼间满是自信,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将该有的样子。他顾奕清戎马一生,还从未败过。
“很好。”温容说了一声,又道,“在你上战场之前,再交你一个最艰难的任务。”
“什么?”顾奕清很有自信地扬眉问道。
“亲自将尹袖带到宫里来吧。”温容这句话说得很是沉痛。
于是苏倾清楚地看到顾奕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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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奕清表情僵硬地离开之后,苏倾就随着温容走到了他安排的会客的屋子,坐下等尹袖和司徒瑾入宫。
苏倾想了想,温容这次找尹袖肯定是为了倾歌令的事,要是她真有办法找到倾歌令的话,那么他起兵就名正言顺,西弗门也可顺势投靠,这个君权神授的时代,民心也就顺势移到他那边去了。
她已经想清楚事情走向,就觉得经历听尹袖发飙的过程实在不必要,陪温容待了一会儿,想托辞开溜,温容却怎么都不肯让她走,说尹袖太凶悍自己应付不来,最后将“有难同当”都搬出来,最后苏倾也只能留下来和他一起迎接那场灾难。
和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顾奕清实在受不了尹袖,就把她和司徒瑾一起交给了宫人,让他们带着尹袖找温容。听见门外的嘈杂时,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再抬头,就看见她怒气冲冲地一路走进来,身后可怜的小太监怎么都拦不住,急得要哭了,而司徒瑾跟着她劝,也没能让她放慢步伐。
到尹袖直直走到温容面前摔了茶杯的时候,小太监是真的哭了出来,腿一软抖如筛糠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哽咽:“陛下饶命,奴才无能,不、不能阻拦她冲、冲撞圣驾,奴才罪、罪该万死……”
这边司徒瑾无奈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而尹袖气势汹汹地盯着温容,一言不发。温容这时候深知自己一开口就会在这这小太监面前丢面子,也默不作声,就淡定地无视了尹袖,也向司徒瑾点头笑了笑。
苏倾看着那小太监吓得不轻,心想不是你无能,这女人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啊你能拦住才怪,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没关系没关系,陛下免你无罪,你赶紧走吧。”
小太监估计吓傻了,也没发现温容都没有开口,连连谢恩,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几乎同时,尹袖的声音响起来:“这么长时间避而不见,你什么意思?!”
“你若一直拖着不真心告诉我倾歌令下落,我见你何用?”温容抬了抬眼,淡淡说道。
“你!”被这句话说中,尹袖瞪眼,随即又扬头,“我告诉你,倾歌令下落掌握在我手里,我想什么时候告诉你就什么告诉你,我想什么时候见你,就什么时候见你,你就是没资格将我拒之门外!”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看见温容无力应付她无理取闹,司徒瑾又完全不敢制止她,苏倾才深深感到自己的重要性,走到他们面前去,“他这些日子有多忙你知道么?你要是没什么实事要讲,凭什么非得要他抽时间见你?”
“谁说我没有什么实事要讲?”尹袖挑眉,音量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那你倒是说你的‘实事’啊?”苏倾歪头。
“我要他起兵夺天子之位!”尹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让苏倾直接无语,闷哼了一声转向温容。
温容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抚她,自己朝尹袖开口:“现在起兵,不算晚吧?”
“你终于决定起兵了,”一直坐在一旁自顾自斟茶的司徒瑾带着抱怨说道,“越郡那边对我爹多有不满,我爹已不得不告病不见人,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了,现在他们又找不到我……西弗门再不表明态度,恐怕是不行咯。”
“起兵总该有个时机,还有缘由,”温容顿了顿,瞧向尹袖,“事到如今,你总该将秘盒之中的东西告诉我了吧?”
“说了是倾歌令的下落,”尹袖摆摆手,“你就以倾歌令在你手中为由起兵,之后我会将它给你,你只放心,天子已经失了它,除你之外,它不会再落到任何人手中。”
温容知道她没有说谎。他一直知道倾歌令不能简单寻得,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利用倾歌令的神力,只是想利用那份威势,否则自己不会有出兵统一天下缘由。
只要倾歌令不会在战争中间落到天子或越郡一方,那么他可以靠自己兵力灭了他们,等到真寻得它的时候,再用它当镇国之宝不迟,反正倾歌令唯一下落的线索——尹袖在自己手中。
“好。”温容点下头,“三日之后,我们便正式向汉郡出兵。”
已是深秋,苏倾将目光延到门外,瞧见静静飘落的黄叶漫成一片萧索,莫名就有了些心悸。
温容转身去拟诏书,安静中,屋子里的几个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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