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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风雨牛经路 一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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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计算着说。(皇姑

    听着这话,刘三贵脑子里灵感一闪,自从包产到户后,耕牛减少,并不是不需要牛,一家人买、饲养一头牛从经济上讲不发算,几家人合伙又搞不到一起来,农忙的时候,没有牛只能用锄头挖,或者两个男人在前面拉,当牛使,人的体力是不能与牛相比的。一场春耕下来,一家老小都精疲力竭,川东高山,农忙季节刚好错开,如果把牛用来出租,一头牛从山下到山顶,一个多月都不会闲,一年两季,春耕秋种,只要价格合适,肯定有人租,三年就会赚一头牛回来,然后用这种理念去说服比较有实力的农民,这牛就不愁没人买。想到这,刘三贵感到莫名的兴奋,半个月的阴霾一扫而光。起先还有一些头晕脑胀,身子酸软,这一下子就轻爽了。刘三贵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嘴里包着一口饭,一动不动,沉浸在自己的美好的想象中,这么大的市场,别人都还没找到方法开拓,而他已经有了突破口,想象着左手牵牛进,右手牵牛出,添着手指头,数着钞票……

    “刘先生,喂!刘先生……是不是病又犯了。”老人喊了几句没反应,胡斌的手搭在刘三贵的肩膀上摇晃了几下,刘三贵才从白日梦中醒来。

    “想什么呢?刘老弟,放心不会白要你的牛!”胡斌笑着打趣了一句。“想老婆了吧!”妇人嘴快马上接了过来,

    “没,只是看到你们一家人……胡哥,羡慕你呀!有一门养家糊口的好手艺,不出门钱都送上门来,还能一家人在一起,有一口热饭热菜,一个干净温暖的被窝,我出来都二十天了,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解决,早上起来不知道夜宿何方。你说,人多地少,不搞点副业,光靠三分薄田,上有老,下有小,披一张人皮不容易啊!”刘三贵感慨道。

    “就他,不倒贴我已经是烧高香了。”妇人接过话茬,“一年到头,就吃饭的时候看得到人,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叫,在家跟不在家一个样,扫帚倒了都不得扶一下,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他老婆还是他们家丫环。”妇人发着牢骚。

    “比丫环还是强一些吧,最起码也是个管家,我们家一切大小事务都握在你手里。拥有胡家至高无上的权利,连猫狗都听你的不听我的。你指哪儿就是哪儿,全家唯你马首是瞻,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别人求还求不来。”胡斌打趣道。

    “不用求,我现在就把这个权利交给你。”妇人不领胡斌的风趣。

    “别别,欲话说能者多劳,我不是没这个本事嘛,想当初相亲一大串,偏偏相中你,就知道你不但人好看,还很能干,你看我还是有眼光的,要不是你,我这一天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我叫布里茨))”胡斌给妇人戴高帽。

    “想当初我也是四乡八里一枝花,提亲的人踏破了门坎,怎么就被你甜言蜜语给朦了,嫁给你当牛做马,白脸变黄脸,年轻的时候只看外表,现在才晓得好看当不了饭吃,却有得醋吃,当初有一个铁路工人看上了我,买了好多东西来我家提亲,我嫌人家长得不好看,可人家现在在城里住高楼。按月拿工资,风吹雨打都不怕,旱涝保收。我真是苦命啊!”妇人又在卖后悔药。

    这个话胡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有时心里也烦她整天唠叨,但想想女人一天忙了地里忙家里,自己一天东串西串,确实也很少顾家,心里还是有愧的,还不能让她发发牢骚。但有时真的听着她嫁错嫁错了,心里也不舒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烦的时候真想说你现在去找你的那个铁路工人去,两个人在一起说说也无妨。当着外人的面也是整天挂在嘴上,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胡斌嬉笑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明显地在压抑着怒火。腮上的肌肉抽蓄抖动,嘴张开又合上,而妇人还自顾自地絮叨,眼看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这话我已经耳根听起茧子了,那铁路工人去年不是回来了嘛!你怎么不跟他去啊!也没人拴住你两条腿。”胡斌没好气地说。

    “姓胡的,说话要讲良心。我现在人老珠黄,给你生儿育女,当牛做马,现在要撵我走啊!我偏不走,气死你!”妇人马上就还以颜色。

    “不走就不走,也没人撵你走。一天到晚一张嘴不歇气,累不累啊!留点口水养牙齿。还能少喝点水,你也少挑一点,这水还是你挑的时候多。”胡斌这时反而不急不气了。慢条斯理地说。看到胡斌那个气定神闲的样子,不阴不阳地话语。妇人更是来气。“现在嫌我话多了,当初干嘛去了,当初是谁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赌咒发誓要对我好一辈子。这么快就忘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要怎么对你好。要不把你当祖宗供起来。天天给你烧香瞌头。”胡斌还是那个口气。

    “我没这个命,也当不了你家的祖宗。我真是命苦啊!天不亮就起来,煮饭喂猪洗衣,服侍你一家老小,深根半夜还要给你们补衣纳鞋底。白天田里地里,晚上服侍了人还有畜生。我这是为了谁呀!当初我是瞎了眼,找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人模狗样,中看不中用,还里外不分,好坏不分。只知道在家里狠,呜呜.”妇人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顺流而下,在寂静的夜晚那声音凄凉悲切!

    这时风箱声停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子,穿一件红绿相嵌的花衣,衣服有些短,前面两个衣襟跷起,一条蓝色的裤子,一双扣襻布鞋。(千亿婚约,总裁我不嫁)眼泪汪汪地望着妇人,用乞怜的泪光望着他爸。“整天都是这一套,真是受不了你,不吃了。”胡斌重重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往外走,小女孩跑过来拉着她的父亲,眼泪象断眼的珍珠往下掉。

    老人充耳不闻两人的嘴仗,继续慢嚼细咽。小男孩嘴鼓鼓的,小嘴努力地含着,还是撑出一条缝来,露出白白米饭。鸡蛋型的嘴唇由躺着变成站立。油腻腻的嘴边挂着三两颗饭粒,怔怔地看一会儿他爸,再转向他妈,吞了一口又低下头对着碗扒饭。

    刘三贵看着两口子争吵,也不知道劝什么,也适时放下碗筷,同胡斌并做在太师椅上,默默地递上一支来凤牌香烟,两人默默地吸着。可怜的小女孩站在她爸爸旁边一会儿,又转身站在她妈妈旁边,妇人坐在饭桌边,面前的剩下的半碗饭已经没有热气,依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怨自艾地絮叨着。

    小男孩加快了扒饭的速度。“慢点吃,别梗到了。”小男孩没有搭理他的爷爷,直到嘴里实在包不下,也不管碗里还剩多少饭粒。鼓着两腮从长条凳上爬下,跑出大门找伴玩去了。老人这时也放下碗筷。刘三贵赶快递上一支烟,帮他点上。老人说了一句“客气,”坐在饭桌边吸着。

    小女孩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收拾碗筷,饭桌有点高,小女孩爬上凳子,跪在上面。把碗摞在一起,再爬下凳子,抱着一摞碗进了厨房,一阵碗筷交响乐响起,一会儿又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屋中间,一双小手吃力地揉搓着厚实的毛巾,再用力地拧。然后把热毛巾递到刘三贵面前,“叔叔,洗脸。”刘三贵说了一声谢谢,热乎乎的毛巾擦上脸温暖舒适。擦完又交给小女孩赞了一句真能干真懂事。小女孩把毛巾放在盆里搓了几下,拧起又递到老人手里,当把毛巾递给妇人的时候。妇人也许正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如泣如诉,胡斌也不在搭理她,越想心里越憋屈,“不洗,”手顺便一挥,小女孩没有防备,毛巾掉落在地上,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屋的地上都是干裂的青砖,硬且坑坑洼洼,小女孩禁不住哎哟了一声,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嘴唇,涨红的的小脸憋不住哭出声来,妇人兀自哭泣,好象没有看见似的。一旁的刘三贵忙起身去扶她,胡斌此时平静的怒火又窜了起来。右手狠狠地拍在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你这个死婆娘,你还有完没完!”此时的胡斌虽然怒火万丈,但还是努力地压着,咬紧的牙齿发出了硬物磨擦的“滋滋”响声,下巴下的动脉血管突起跳动,也许是太紧张,太压迫情绪,两腿也轻微地颤动。(灵域)此时的妇人要是静默,或退避三舍,或主动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战火是可以平息的。此时的妇人已经在自己制造和扩大的痛苦中煎熬,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苦最累最可怜的人,理应得到别人的理解、同情、怜悯和关爱。胡斌的态度无异于在她流血的伤口上洒盐,怎么不让她悲中心来,怒从胆生,她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左脚扫开长条凳右手叉腰,怒争圆眼左手指着胡斌,用高分贝音量,“我就是没完,你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揍我一顿,我这一百来斤就交给你胡斌了,你就有打老婆的本事,有本事你去外面狠去啊,别人欠你的药钱一年不给,你有本事把它要回来呀!公粮别人一拖几年不交就是不交,你有本事也不交公粮款,别人欺负老娘的时候,你有本事也揍别人一顿,在外面是狗熊,在家里逞什么英雄。”

    这话无异于火上交油,胡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两下窜到妇人面前,抬起手掌,妇人毫无惧色,脑袋还尽量往前伸,“你打啊!你打啊!。”胡斌举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下,无奈地别地脸,妇人越法得寸进尺,“今天你不打就不是站着屙尿的。”妇人兀自得意张狂,胡斌的手掌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巴掌扫到妇人的脸随着手掌的弧线摆动,产生惯性后又扭动回原来的位置。刘海的发梢扫动着脸颊,一阵热辣辣的刺痛拂过。妇人和胡斌都怔住了,其他人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空气瞬间凝固,连煤油灯都直直地燃烧,维护着毛笔头的形态。动也不动,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妇人,她发疯似地扑向胡斌,又抓又咬又刨。胡斌悴不及防,脸上脖子上早已血痕斑斑,两人扭在一起,刘三贵赶快放下小女孩,去劝解,他不好意思拉妇人,只能拉胡斌,这样胡斌反而挨得更多。连他也被抓了几下,小女孩被吓,哭得更历害。正不知道如何收场。屋外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正踌蹰是跨进来还是缩回去。两人不知道是外人来了不好意思,但应该不是,胡三贵更是外人,也许只是需要一个休战的借口,两人都停下手,汉子这时也做出了决定,迈进了大门。

    汉子心理明白所发生的一切,此时他只能假装不知。“胡哥,吃完饭啦!家里来客人了,就是今天晕在路上的先生吧,你真是前世积了德遇到了胡哥。”刘三贵只能附和。

    “吃过了,”

    “你吃没!”胡斌跟他汉子客套着。汉子转入正题,“罗家湾罗大老爷子去了,他的女婿奔丧要请一班锣鼓,我们这个班子没有你它玩不转啊,你看有没有空啊?”

    “什么时候的事?”胡斌问,

    “刚才报的信。(名门弃少)”

    当地风俗,人死以后,(一般是长者)外姓后辈,一般是指女婿外孙奔丧,一般送一班锣鼓锁呐,一般4-6人组成,敲鼓一人,打大锣一人,小锣一人,钹一人,两人吹锁呐,技术好的一人还可以担几角,同时打锣敲鼓。装殓之后,棺材放在堂屋,子孙后辈跪在棺材前守灵。锣鼓唢呐一夜不停。家族兴旺的,几堂锣鼓,十几堂锣鼓同场献艺,轮流敲打,外行只觉得敲得热闹,内行人才能听出技艺的高低。第一比试音拍敲得是否正确无误,第二比试谁敲的套路多,一晚上不能有重复的,敲错了或者套谱太少就只能早早地出局,到早上上山(入土埋棺)是只留下一两堂锣鼓送行,当然红包丰盛。其它同行到天亮后,主人会送上红包,锣鼓班自觉离开。

    在中间时候,几堂或十几堂锣鼓同时敲打,那真是振聋发聩,那同样是一种交量,你必须不受别的锣鼓的影响,完全正确地敲打出自己的锣谱,一点点错别的锣鼓队或行家马上就能听出来,会遭来别人的讪笑,甚至会提前出局,开始一般由鼓定调,他敲打出几个节拍,其它人就知道是那一种锣谱。锣鼓队一般由一村爱好者自觉组成,一有婚丧,就组织起来,平时空闲一起合练提高技艺,一堂锣鼓请的人要给工钱,到了主人家还要拿红包,在农村是一个不错的收入,一般是晚上去,第二天上午回,技高拔头彩就送上山,就得下午回。

    胡斌上二楼拿出鼓来准备同汉子出发,妇人喂了一声,“老周,今晚就不要叫胡斌去了,能不能另外找一个人”

    “为什么?”那个叫老周的人故意问道。

    “他今天上山砍柴脸上叫刺划了几道口子,出去会叫人笑话,”那个叫老周的汉子这才注意到胡斌脸上的指甲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老胡,你看……”胡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光辉形象,听他们这么一说,跑到里屋一照镜子,只见脸上脖子上一道道血痕或深或浅,有的只有一道红印,有的已经渗出血来,凝固成了黑色,好几个地方还被挖出一个个小坑,这样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可等脸上恢复原貌起码要一个星期,总不能把自己关在家里吧,即使关在家里也会有人找上门来要他看病。瞒是瞒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见人,又有一段时间自己将成为别人下饭的佐料了,自己的粑耳朵的名声又添了一个新证据,“唉!”胡斌叹了口气。

    “唉什么唉!后悔了吧!后悔还来得及,男人四十一枝花,再找一个18岁的大姑娘也没什么问题,好多看病的女人看你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是越长越年轻了,而我是人老珠黄,我有时候都不好意思跟你走在一起,害怕别人认为我是你妈!”妇人边说边用热毛巾给胡斌擦脸。www.hswenming.com说到这里,也禁不住叹了口气,从胡斌手上抢过镜子照自己的脸。镜中的女人,一头蓬发,蜡黄的脸,眼角的皱纹象堆在一起的面条,脸上泪涕痕都在,左边脸红红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明显比右边脸要胖,要是走在街上,活脱脱一个叫花子,“看来你是真的恨我,下手那么重!妇人娇嗔地说,“帮我也擦下脸吧”胡斌接过热毛巾轻轻地帮妇人擦拭,右边脸由于红肿显得饱满润泽,左边脸明显松驰。好久没有端详女人这张脸了,女人已经没有昔日的颜色,那曾经的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青春气息已经荡然无存,粉脸娇媚已成昨日的记忆,那时真有一种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的疼爱之情已随容颜褪去。这一切好象就在昨天,怎么一转眼……已经是好长时间没有象现在这样注意她了,难道只有伤害才能引起彼此的注视吗?“我当时是不能控制自己,不是有意打你。打了我就后悔了,对不起了”胡斌道,“我现在是话多了,我也知道,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妇人也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两人忍不住都笑了,妇人在衣柜里拿了一条围巾围在胡斌的脖子上。“脸上说是被刺刮了脖子上就说不过去了,晚上也冷,围着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胡斌接过女人递过来的大衣,走出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刘先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妇人不好意思的对刘三贵道。

    “舌头和牙齿那么好,都有咬着的时候,两口子是不打不亲热,越打越黏。等老了想打想闹都没有那个精气神了。”刘三贵挺会说话。

    “刘先生真会说话,你今晚就跟老爷子挤一晚吧!”妇人说完这些,走出大门,放开喉咙喊“军娃子,军娃子!”那声音高亢清亮,在静谧的山村能浸进每一个角落,几里之外就象咫尺相呼,孩子不管在那里玩都能听得到,就会马上回家,新婚的小媳妇们羞于此道,等她们有了孩子,等她们找孩子找得烦了的时候,自然就会用上这一套无线传播工具,渐渐地练就出一副高亢的嗓音。

    那个叫军的小男孩满脸汗水地跑了回来,妇人拴上了大门。

    老人一直坐在饭桌上抽烟,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就象没看见没听见,眼皮下垂,眯着双眼,口中的烟顺着微张的嘴唇向上飘荡,笼罩了整个面部。一般人用食指和中指的前部轻轻夹着香烟,优雅地送给两片嘴唇,用力地吸一大口,让烟雾变成两条白龙从嘴的上方进入鼻孔,或者吐出大大的烟圈,或者张开大嘴晃动脑袋,头移动而烟雾留在原来的位置,一大团一大团地向上冒,老人则用食指和中指的根部夹着香烟,或者用食指,中指,大拇指捉住烟的后部,这明显是抽拿烟杆的习惯,老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到胡斌走了也没挪动位置。一场戏的男主角已经谢幕,女主角也归于平静。只有小女孩还在抽抽噎噎。妇人端了一盆热水过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用热毛巾给她洗脸。小女孩也慢慢止住了抽噎。

    妇人领着两个孩子关上房门睡去了。

    屋里只剩下刘三贵和老人,刘三贵也挪到老人的位置,递上纸烟,“谢了,这个止不住瘾,”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布包,摊开来,里面有裹着一寸长的烟叶,一个短烟杆,几张小学生写过字的作业本纸,老人拿出一张来用手裁出一截来。放进烟叶,一点点地裹进,最后用舌头添湿纸粘住,一个烟卷就完成了。再把它钳进烟杆嘴里,对着灯吧嗒吧嗒,由于手工裹烟的紧度有限,烟容奶易熄灭,老人隔一会儿就要对着灯吧嗒一次。“哦!你叫什么?”老人现在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我叫刘三贵,”

    “什么翠?”

    “刘三贵,”刘三贵靠近老人音量加大,“我说是嘛,男人那有叫翠的。”老人道。

    “你也尝尝,我自己种的,”老人把烟包推到刘三贵面前,刘三贵也裹了一卷,当纸烟一样叨在嘴里。“我在家里也抽这个,纸烟只是摆场,止不住瘾,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兴这个。”刘三贵道。

    “你困了吧,抽完这袋烟我们去睡吧!人老了,躺在床上睡不着,不比你们年轻人,粘床就打呼噜。时常是一个人半躺半靠在床头,等困了,脱了衣服滑进被窝,好了又没觉了。人老了没热气,被窝半天都捂不暖。也没人说个话什么的。我老婆那时候,洗脸水端在床前,洗完脸还要给我洗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我脸色不对,她大气都不敢出!那象现在的女人,都爬在男人头上拉屎。胡斌这娃儿一点都不象我,出了名的粑耳朵,连带我在外面都没面子,一帮老头子,老妈子经常寻我开心,说不是我的种,我老婆怕我怕得象老鼠见了猫似的,那敢做那样的事。”

    刘三贵用手按住嘴唇,做了个嘘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屋的女人肯定能听见。老人根本没注意刘三贵的手势,继续道:“今晚上就两秒钟象个男人,我以为今晚能打个翻身仗,那知最后还是跟面条一样,软不拉叽的。男人一辈子夹在女人裤裆里过日子怎么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老人兀自絮叨。

    “老人家去睡吧!”刘三贵怕老人这样说下去屋里的女人冲出来,那真的会天下大乱。赶紧打断他的话。

    “好好!年轻人就是瞌睡多!”老人端起煤油灯,用脚拔开长条凳,佝偻着身子,莹火虫似的煤油灯火苗在老人蹒跚的步履下颤颤巍巍,前后飘忽,黄豆大小的火星象似要脱离灯体。老人用手掌遮挡身体移动的气流,小心地呵护着灯星,老人有时不得不停下,让即将脱离的火星又回到了灯体,老人既要照顾灯火,又要留神脚下,他一会儿看灯,一会儿看脚下,腰弯得更厉害,脸也与地面平行。那放大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丑陋狰狞,让人产生一种联想,刘三贵心里有些发紧,忙收回心神,把注意力放在老人身上,老人右手撑住右腿的膝盖,左手掌灯,一步一步地爬着楼梯,一会儿还要停下来照顾灯火,倒没有在地上小心意意了,刘三贵紧紧地跟在老人的后面,真怕他一步不稳摔了下去。来到老人的卧房,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八字型的房顶中间高两边低,房间没有垫顶,两边一撑手就能触到瓦片,床头有一个灰色的柜子,上面铺满了灰尘,老人把煤油灯放在上面,床上的被子没有整理,还是早上起床的样子,床头的一截被掀起。老人抱起被子交给刘三贵。“来帮我一下。”老人把黑色的床单掀起抖动,显些煽灭了灯;一股霉灰飘散,引起老人一阵咳嗽,连刘三贵都感觉到喉咙发干,“我有一个月没在这睡了,我现在跟刚下户的牛一样吃转转会,我有三个儿子,一处吃住一个月,女儿嘛,那是泼出门的水,偶尔走走散散心,人老了,讨人嫌!其实儿子还算孝顺。可媳妇是外人,人说讨了媳妇忘了娘,唉!今晚就委屈你一晚了。”

    老人颤颤巍巍地铺好被单,两人对面和衣半靠在床头。刘三贵递给老人一枝烟,听着他东一句西一句。也明白了老人一家子的事情。老人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胡斌是老么,老大,老二结婚时另给他们建了房,不过都在一个坝子里。只把老屋留给了胡斌,老人年轻时一副好身板,凭力气也挣得几亩薄田,算是富农,老人不识字但喜欢书,家里收集了一柜子杂七杂八的书,老人时常感叹自己睁眼瞎,除了认得钱,扁担横着认得它是一,竖着就当它是棍,可能是遗传,几个孩子读书都不怎么样,却都生得虎背熊腰,一把好力气,胡斌稍稍比他哥们好一点,但也没读多远,初中没毕业就缀了学,但老人那一柜子书让他受益非浅,古今史诗,易经中医,风水八卦,乡村没什么娱乐,长夜漫漫,与书相伴,也算是杂学旁收,几年下来把一柜子的书装进了肚子里,但杂学归不了宗,换不来美好前程,他仍然要脸朝黄土背朝天,向土创食。有了知识,思想灵魂也跟周围截然不同,首先表现在婚事上,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姐都是媒婆生拉硬拽凑合在一起,认识没几天就吹吹打打地洞房花烛了。轮到他时,起先,他是不相亲的,但老头眉毛一挑,眼睛一瞪,他就乖乖的了,老头是标准的家长。可是在定夺拍板时候不管老头说怎么好,怎么吹胡子登眼睛,他都死活不愿意。俗语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么儿,”胡斌要比他几个哥要生得俊秀,懂的东西又多,村里的老人一摆龙门阵,只有他肚子里有掏不完的东西,比活几十年的老家伙还要懂得多。一些肚痛脑热,小毛病,他也能就地取材,挖一些草草根根熬成水,喝下去居然也管用,慢慢地在周围就有了名气。胡斌对自己还算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没有因为多读了一点书而好高骛远。他就把精力放在中医上,边学边实践,最后又拜了一个老中医为师,对西医也有所了解。这样他也算这一块的赤脚医生,走乡串户认识他的人很多,名声也好,想嫁他的姑娘也多,老头觉得有了优势。觉得找媳妇对他不是什么难事,也就不怎么逼他了,现在的老婆是他自己相中的,在这一点上,他觉得是惟一把握了自己的命运。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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