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自打进来之后,便抱着怀靠在了门旁边,不住地抽吸着屋里的酒气,脸上的怒色也是越来越浓郁。
船老大从伍戒平旁边探进了脑袋,只一下便飞快地缩了回去,而且随着一流脚步声,跑到旁边躲了起来。
伍戒平扭头看了一眼,见他鬼鬼祟祟窝在一个大树后面探头探脑,便知道他很害怕,若不是惦记这几天的船钱,只怕早就溜之大吉了。
闪身进到了里面,伍戒平顺手掩上了门,他知道凭着老爷子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人能伤得了自己。
“哦,又来两只肥羊,哈哈哈,兄弟们,咱们今天是要发横财啦!”受伤的汉子大嘴一咧笑道,并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水,随手一甩,样子极为亡命而彪悍。
剩下的那七八个汉子也跟着起哄,纷纷附合着狂笑。
伍戒平朝地面上看了一眼,心里很生气,不由自主的接下了话茬,问道:“尼玛,先别笑了行吗?请问一下,地上躺着的那哥儿几个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还用问吗,自然是老子的同伙!”受伤汉子答得干脆,伍戒平也笑得干脆,并且用手指点着他那一帮人,大骂道:“一群缺心眼儿的禽兽,死了同伴还这么高兴,简直没一点的人性。”
“人性?当你的妻子儿女都饿死在眼前的时候,再跟老子谈这玩意儿吧!”受伤汉子忽然杀气大盛,话音未落,已然一蹬地面,蹦了起来,高举环首刀朝着伍戒平劈了下来。
伍戒平根本就没想到这家伙翻脸就动手,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原来吃喝的那个年轻人“嗖”的一下蹦到了桌面上,行云流水一般操起戳着的朴刀,迎着大汉便扑了过去。
龙飓渊似乎早知如此,抱着肩膀恍如木雕,看着年轻人和大汉厮杀到了一起。
受伤大汉一动,身边的其他人也跃跃欲试,其中有一个独眼汉子,瞄上了龙飓渊,悄悄绕了过来,突然喊了一声“杀”,双手握着一杆短枪,朝着龙飓渊的大肚子便刺。
老爷子轻轻抬起了一只手,只是这么凌空一抓,虚空里好像现出一只龙爪,一下子就把独眼汉子扔在了空中,而后那杆短枪竟然不翼而飞,像变魔术一般从空中划过落到了老爷子的手里,随着“卡擦”一声,短枪被老爷子信手扯断。
这个过程极为短暂,包括伍戒平在内都没有看清楚,大家听到了独眼汉子那一声喊叫,而后就瞅他跌到了半空,短枪也被老爷子弄成两截。
其余的汉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感觉事情很诡异,本有心过来帮助独眼汉子,可又都放弃了。
独眼汉子掉到了地上,恰好赶上年轻人脚步移动,竟然被踩中了胸口,“吭哧”一声,胸骨断裂,满口鲜血,脑袋晃了几晃,便寂然不动,不知死活了。
砍杀中脚步变换,受伤的汉子大概是觉得独眼汉子的身子碍事,猝然飞出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
眼见着独眼汉子仍是无声无息,大家估计他应该见了阎王。
伍戒平心中叹息,难怪船老大不愿意上岸,碰上受伤汉子这样的悍匪,竟然连同伴的死活都不在乎,哪还会顾及陌生人?一旦落到了他这样的人手中,能够死得痛快就是烧高香,至于被做成人肉包子馅,也应该是稀松平常的待遇了。
看着两个人打斗,龙飓渊点了点头,脸上闪动着一丝古怪的表情。
伍戒平捕捉到了,便凑到老爷子身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事儿来了,怎么脸上似笑非笑?”
“嗯!”
龙老爷子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竟像是随口敷衍。
伍戒平讨了个没趣,心里很不服气,哂道:“用得着故作高深吗?老子也是玩过刀的人,说到精妙之处,只许比他们强,不会比他们弱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龙老爷子的兴致,他歪着头斜睨了一眼伍戒平,问道:“洒家只听说你是一个全无用处的纨绔废物,除了耍耍鹰犬之外,会的就是给自家祖上清扫坟头,难道是你故意深藏不露,世人全都看错了?”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吕蒙本是一介武夫,读了几天书,就让鲁肃刮目相待,而且还白衣渡江,把周瑜和鲁肃都不能解决的事情给办了,可见世上的事情都没个保准儿,千万别用老眼光看人。”
龙老爷子语速立刻有点跟不上,好在此时一声痛哼化解了他的尴尬,原来年轻人在你来我往中,抓住破绽,一刀削掉了对手的一边耳朵。
原本就受了伤的汉子,此时脑袋更成了血葫芦,换做别人早就退下了场,偏是他性子极为彪悍,竟然不为所动,环首刀接连几下劈砍,硬生生把年轻人逼退了半步,而后就见他倏然一退身子,用刀挑起地上的耳朵,当着众人的面一下子扔到了嘴里,就那么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我险些看走了眼,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个人物!”龙老爷子神色微变,盯着再次猱进而上的独耳汉子叹道。
年轻人见到对手如此强悍,显然也受到了触动,把朴刀舞得跟一团雪花相仿,迎着汉子厮杀。
一时间酒肆里面刀气纵横,带着旁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伍戒平挨得龙老爷子更近了,打趣道:“你已经看走过了一次眼,再错一次其实也无所谓。”
“这个汉子语气粗俗,洒家本以为他只是个一般的抢匪而已,没想到他不仅性子刚硬,而且还使得一手少林寺里很少外传的正宗刀法,看来他的背景一定不简单,这样的人流落成了强盗真有点可惜。”
龙老爷子抱着怀,语气里面透着不以为然,伍戒平完全听得出来,他是真心替那汉子可惜。
“说说那个年轻人,我看他气势如山,十刀之中倒有九刀在招呼那个汉子,如果不是个愣头青,就是骨子里特别的勇猛。”
龙老爷子忽然变得很严肃,盯着伍戒平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了,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伍戒平耸了耸肩膀又道:“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嘛,老子其实也玩刀。”
老爷子叹了口气,随即忍不住笑了一下,叹道:“又在吹牛了,你如果真是个高手,洒家又怎会看不出来?”
伍戒平摆了个无所谓的姿势,并不予以辩驳。
“不过,还真让你蒙对了,年轻人的刀法快如闪电,凌厉多于凝重,确实带着一股有去无回的气势,洒家若是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和‘燕赵刀王’鱼穷天撇不清瓜葛,也只有那个孤僻的老头才能调教出这样不顾死活的刀法来。”
龙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年轻人又处在生死徘徊之间,可还是被他听了去,百忙之中不忘飘来一眼。
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话或许让年轻人感到惊讶,当下并不在意,又继续评说:“照着眼下的打法,年轻人技高一筹,如果给他时间,那汉子多半不敌,到了最后没准另一只耳朵也得让他砍了下来。”
这话也让那汉子听了去,这家伙火气很大,憋足一口气,刀法大开大合,封开年轻人的攻势,喘过一口气,扭着脸朝着龙老爷子骂道:“老棺材瓤子乖乖地闭嘴,少在旁边胡言乱语,否则惹得老子兴起,一会儿连你也剁了。”
他这话可惹了祸,龙飓渊本就是点火就着的秉性,哪受得了如此辱骂,只听他霹雳一声大吼,胜似九天龙吟,与此同时肩膀猛地一震,顿时一股劲气化作一条有若实质的蛟龙,张牙舞爪朝着汉子呼啸而去。
那汉子倒也识货,见状后大惊失色,竟不抵挡,顾不得再和年轻人缠斗,闪电般反转身子就想逃走,孰知那条蛟龙本就是老爷子一身功力精华之所在,哪容得他脱身,探出前爪,飞扬抓握,一下子就把他身形罩住。
跟着老爷子像被什么东西扯过来一样,瞬间就到了那汉子身后,只见他抓住那汉子的腰带轻轻一抬胳膊,那汉子马上仰面被举了起来,跟着他须发戟张,再次怒吼,大有一把摔死那汉子的意思。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然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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