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12
(六十四)仓皇出逃
古人云: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旌朝之时以冬至前一日为岁终,后亓官氏建徵朝,施行新历,岁终推至春节前日。然冬至始终为二十四节气之首,称“亚岁”,意喻春节未过,却已长了一岁。
冬至之时,举国欢庆,皇帝将在宗庙大摆筵席宴请群臣宗族,寻常人家也会包饺子,煮红豆米饭以贺亚岁。
前一年的冬至,亓官犹歌倒是兴高采烈地同亓官寒澈去了宗庙,一进去便是莺歌燕舞鼓瑟吹笙。入席,有人提议对对子行酒令,这玩意反正亓官犹歌又不会,于是就成了亓官寒澈一人孤军奋战。今年亓官寒澈出征未归,皇帝便召了亓官犹歌还有楚青蝶同去,说是为出战东夷的兵马大元帅犒劳亲眷。亓官犹歌虽说心下不悦,可还是乖乖打点一切准备入宫。
自打亓官寒澈离去之后,楚青蝶害喜又颇为严重,亓官犹歌只得赶鸭子上架地接了管理之责。起初也确实为难,连账簿都看不懂,幸而管事材优干济下属各尽所能,亓官犹歌渐渐摸出了门道,府里的事务才又回了正轨,近来还颇有蒸蒸日上的架势。
大雪簌簌如飘絮,亓官犹歌坐在殿内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问:“蝶夫人呢?”
贴身侍女低着头道:“说是已经过来了,想必在路上磨蹭了些。”
亓官犹歌看着侍女低眉顺目的模样,也不再追问。
劫囚之后他派了多人去找霜若的下落,还发了启事,却仍是杳无音讯。如今他也心灰意冷,霜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后来他又换了一名贴身侍女,可毕竟没有同霜若岚冰那般的情义,对她就要冷淡一些。
思量间,楚青蝶也进了门,行礼道:“神人。”
亓官犹歌回了礼,便叫她起来。
楚青蝶给澜佩杏雨扶着起了身,抱歉地笑道:“妾身来晚了。”
“没事,”亓官犹歌看着她鼓起的肚子勉为其难地笑了笑,“你身怀六甲不便走动,我能理解。”
“多谢神人。”楚青蝶又微微躬了躬身。
“成了,上轿吧,要不赶不上晚宴了。”亓官犹歌撑着桌子站起来,圆润的肚子更为明显了些。
楚青蝶眼中一沉,垂眸道:“是。”
殷红的血滴滴点点地落在皑皑白雪之上,遍体鳞伤的信使拖着早已木然的腿拼命往皇宫蹒跚而去。
守门的侍卫见有人闯来,拔刀问道:“是谁?”
“在下……乃……边关郑将军的信使……”信使断断续续地道:“有要事……求见圣上!”
侍卫一听也不敢怠慢,吩咐人带他去见皇帝。
亓官寒沨彼时正同大臣议事,听了禀报立即将人召进了书房。
信使给人架了进来,颤颤巍巍地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亓官寒沨见他浑身是伤不由得皱眉,“何事禀奏?”
信使给人扶了起来,痛心疾首地道:“回禀陛下……兵马大元帅……勾结东夷……叛乱我朝……”
“兵马大元帅?赫亲王?”亓官寒沨心下一惊。
“是……郑将军重伤……派小人来报信……不料半途……被兵马大元帅的亲信……追杀……幸而皇恩浩荡……小人……逃过一劫……才得以……”信使话还未完,便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宣御医!”亓官寒沨急急吩咐道。
侍卫将信使带了下去,太傅秦大人立即站了起来,一掀下摆跪在皇帝面前,“陛下,赫亲王勾结敌军犯上作乱,求陛下严惩!”
亓官寒沨额角突突地疼,自家弟弟自然想要这皇位,可勾结东夷霍乱百姓……他却是不信的。
“求陛下严惩!”又有几名官员跪了下去。
“仅凭那信使一家之言便判定赫亲王叛乱,怕是太过轻率。”楚旷鸿也跪下道,几名赫王党也一同跪下为亓官寒澈辩白。
“莫非要等赫亲王攻入皇城,楚将军才肯相信?”秦太傅睨着眼道。
“若是赫亲王并未叛乱,太傅这岂不是信口雌黄?”楚旷鸿也不卑不亢,假使赫亲王当真想要反叛,又为何不同他联络?这定是诬陷!
“兹事体大,确实不应草率从事。”亓官寒沨沉声道。
“陛下!”秦太傅又是一拜,锥心泣血般的沉痛。
“此事确是应当从长计议。”戈相这才终于开口。
亓官寒沨眉头一挑,“哦?那戈相意下如何?”
“不管赫亲王叛乱与否,陛下都不可轻举妄动。”戈相淡淡道,“不如就以协助之名派军出征,若是赫亲王当真变节,再讨伐也不迟。”
亓官寒沨点点头,正要允诺,戈相又道:“只是赫亲王重兵在握,陛下还是有所防备才好。”
“有所防备?”亓官寒沨忽地有些不好的预感。
“赫亲王的王妃与孺人今夜将前来赴宴,不如就请二位暂居宫中。”戈相微微一拜。
“不可!”楚旷鸿勃然变色,赫亲王的孺人是他亲妹子,怎可禁锢在这险象环生的宫殿之中?
戈相抬了抬眼睑,眸里却只有淡然,“楚将军想必是担忧令妹的安危,只要赫王殿下忠于朝廷,陛下自然会保令妹安然无恙。”
楚旷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亓官寒沨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道:“此事便按戈相的意思办吧,楚将军尽管放心,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朕必定保全令妹平安。”
皇帝都开了口,楚旷鸿便也不好发作,只得抱拳道:“谢陛下。”
两顶轿子缓缓往皇宫而去,贺溪城带着侍卫骑马跟在后面。亓官犹歌撩开轿帘,看着大雪纷纷扬扬,心底忽地有些空茫。楚青蝶的轿子按例是要在他后面,可哪怕看不见,却仍抹不去胸口的钝痛。
亓官犹歌捏着腰间亓官寒澈为他求的护身符,面色微沉。
未来,楚青蝶改嫁,她的孩子留在府中。他会待那孩子好,只因那是他所爱之人的子嗣。可他心中那条裂痕却永远也无法消弭,哪怕过些年岁同那孩子有了亲情,只要一想起过去,恐怕也还是会隐隐地疼。
“驾!驾!”身后忽地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亓官犹歌伸出头出,就见贺疏雩同几名暗卫策马奔来。
“停轿。”亓官犹歌吩咐道,轿夫立即将轿子放了下来。
“神人!”贺疏雩急急下了马。
“何事?”亓官犹歌见她神色焦灼,也知晓大约是出了事。
贺疏雩同暗卫跪地道:“属下接到消息,有人诬陷赫王殿下叛乱,陛下正打算将神人与蝶夫人囚禁宫中!”
亓官犹歌大骇,“怎么会这样?!”
“神人快些上轿,属下带神人与夫人去安全之处!”贺疏雩道。
“好。”亓官犹歌放下轿帘坐稳。
轿夫抬起了轿子,便快步跟着贺疏雩走。
亓官犹歌与楚青蝶都是大腹便便,轿夫也不敢走得太过颠簸。不久就见一队亲卫装扮的人策马而来,将两顶轿子团团围住。
“何人胆敢阻拦神人的轿子?!”贺溪城高声道。
“陛下让我等前来请神人与夫人入宫赴宴。”朝前的亲卫冷声道。
亓官犹歌恨得咬牙——去你妹的赴宴!亓官寒沨你个昏君!
“神人自会赴宴,还请诸位先回去,我等稍后便至。”贺溪城试图斡旋。
只是亲卫却不愿拖延,齐齐抽出腰刀扑了过去。侍卫与暗卫立即阻挡,只听刀剑之声不绝于耳,亓官犹歌两手护着隆起的小腹,咬着唇拼命安定下来。
猛地就听一阵劈裂之声,亓官犹歌的轿子从上往下全数破开,贺溪城立即跳下马扑上去挡在亓官犹歌面前,与涌过来的亲卫搏斗。
亲卫毕竟人数众多,侍卫与暗卫渐渐处于弱势,贺疏雩对着贺溪城使了个眼色,贺溪城心领神会,抱住亓官犹歌便飞身上马,贺疏雩与几个暗卫也将不会武功的带上马,其余侍卫和暗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几人便策马奔腾而出。
亲卫见人逃开,立即飞身过去一把抓住亓官犹歌的披风,亓官犹歌当机立断将披风扯下,亲卫便一个纵身落在了地上。
眼见人越来越远,那亲卫道:“撤!”
亲卫撤到一处隐蔽之地,立即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焚烧。
“大人,怎么办?”一人问道。
“无事,”那名扯了亓官犹歌披风的人摊开手掌,便见一枚小小的红布包躺在手心,“有这个便行了。”
亓官犹歌等人藏入京郊一处山洞,夜色渐暗也没有见着追兵,才稍稍放下心来。
“府里不会有事吧?”亓官犹歌忧心忡忡地道。楚青蝶动了胎气咬唇躺着,杏雨守在一边,澜佩与亓官犹歌的侍女却是在混乱中失散了,只愿那两人没有出事。
“神人放心,他们要对付的是神人与夫人,其他人还不至于放在眼里。”贺疏雩宽慰道。
亓官犹歌看了看自己已是七个月的肚子,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扫到腰间,却猛地一震,惊叫道:“我的护身符呢?”
“什么?”其他人猛地警醒,楚青蝶也睁开了眼。
“我的护身符不见了!”亓官犹歌站起来在自己身上找来找去,却还是不见护身符的影子,“兴许是掉在路上了,我回去找!”
贺疏雩立即拉住他,“如今朝不保夕,还请神人镇定!”
亓官犹歌又坐了下来,神色间满是落寞。
“那是……寒澈帮我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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