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11
(六十三)劫囚
亓官犹歌急得在房里踱来踱去,弦善的目光也随着转来转去,眼仁都疼了还不见他停,便道:“神人你别慌,霜若兴许只是去了什么地方还没回来罢了。”
“我怎么定的下来!”亓官犹歌头疼地扶额,“霜若那冲动的性子,搞不好真跑去劫囚了!”
自打亓官寒澈出征,搜查证据之事便缓了下来,太子妃那边自然不会好心地等着他们动作,新皇登基翌日,诏令便传满了大街小巷——萧氏余孽兴蛊作怪,犯上弑君,不日将处以极刑。
今日便是行刑之期,亓官犹歌因着有了身子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结果起床了却不见霜若前来侍候,心下不禁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果然,派出去的人都说找不着霜若,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神人,家姐已带人前去拦截囚车,便是霜若只身去了也应当无事。”贺溪城宽慰道。
“我就怕你姐姐她们顾着两个人铁定分心,”亓官犹歌整个人简直百爪挠心,“搞不好岚冰没救回来,倒把其他人都搭进去了。”
毕竟冲在前面的是自家姐姐,贺溪城也不由得忧心忡忡,但明面里还是得往好的那处讲,“家姐武功高强,同去的也是精挑细选的暗卫,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要不你也去吧,多个帮手也好。”亓官犹歌满眼期待地看着贺溪城道。
“属下奉命护卫神人,不可擅离职守。”贺溪城拱了拱手。
亓官犹歌用力叹了一口气,终于坐下来。弦善靠近贺溪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贺溪城一愣,也勉强笑了笑。
囚车从人烟稀少的小径轱辘轱辘地往邢台驶去,岚冰鬓发微乱,在风中丝丝飘起,两片唇瓣都泛着惨白,嘴角却逸出淡淡的笑意。
霜若蹲在杂草丛生的石块背后,手里拉着拴在树墩的绳子,就等囚车一来便立即将马绊倒。眼见那车轮渐渐近了,霜若猛地拉直绳子,却只听耳旁风声大盛,十几名黑衣蒙面人拦在了囚车之前。
“何人竟敢在此作祟?!”官差头子威风凛凛地抽出腰刀。
蒙面人皆不答话,只见朝前之人手一动,十几人便一齐冲了上去。
霜若自然知晓这是前来阻截行刑的暗卫,立马放开绳子一动不动地躲在大石后面。
蒙面人只为劫囚,死伤自然是不放心上,押解的官差也受了皇命不敢有一丝退让。双方势均力敌,以死相拼,刀光剑影深深印刻在狭窄的小道。
正当战事如火如荼之际,却只听官差头子一声惨叫,一条色彩斑斓的五毒蛇从他身上窜出,刹那又闪进了草丛。
押解之人与前来劫囚的暗卫立即分开来,凝神屏息地等着那蛇再度出现。不料那蛇没有现身,倒是不远传来清冷的女音,“诸位……”
所有人皆往那声源望去,就见一名黑发黑裙的女子缓缓走来。
“何人?”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我是何人尔等无需知晓,我只要……”乌黑的指尖直指囚车,“带走那人。”
“此人乃是弑君的囚徒,怎可让你带走?!”一名官差朗声道。
“弑君?”黑裙女子忽地笑得前俯后仰,“那等不仁暴君,怎配得上这个‘弑’字?!”
话音刚落,就见方才说话的官差嘶叫一声,挣扎了几下便面色青黑地倒下去。
五毒蛇游回黑裙女子身边,昂头吐着信子。
“还有谁想阻拦?!”黑裙女子不疾不徐地道。
官差皆是后退了几步,却也不敢离开。黑裙女子眸中一闪,便听接二连三的惨叫不绝于耳。官差一一倒了下去,十几条极细的毒蛇从尸首的颈后爬了出来,又缠绕上黑裙女子的腰间。
黑裙女子绕过横七竖八的尸首,走到囚车前对着一众暗卫问:“诸位又意下如何?”
“抱歉,我家主子也想要这车中之人。”朝前的贺疏雩不卑不亢地道。
“哦,那么……”
“阿么!”车上的岚冰立即出声阻止,黑裙女子不悦地看向她。
“各位,她是我至亲之人,不会害我,各位请回!”岚冰生怕娘亲又忽地出手,恳求道:“阿么,他们本是来救我的,您放他们一马!”
贺疏雩眼中闪烁了一下,岚冰又道:“我终究是毕摩族人,回南蛮才是安全之所。”
殿下的命令是保岚冰姑娘平安,劫走后便是接回府中,恐怕也不是上上之策……贺疏雩思量片刻,便挥了挥手,带着一众暗卫往回赶去。
见人走了,黑裙女子——岚冰的娘亲诺桔才开了囚笼,皱眉呵斥道:“你是想气死我么?竟替别人顶罪赴死!”
岚冰不语,只是微微低头。
“得了,走吧。”诺桔冷声道。
岚冰点了点头,还未踏步,就听草丛里一声异动,诺桔警醒地喝道:“谁?!”
四周平静了须臾,才见有人从石块背后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
“霜若?!”岚冰惊叫道。
霜若站起来,惶恐地看着那仅凭一己之力便解决了一众官差的女子。
“是谁?”诺桔语气不善地问。
“不是什么人……阿么您放了她吧……”岚冰有些嗫嚅地求道。
“既然不是什么人……”诺桔一抬手,霜若吓得直往后退。
岚冰猛地扑了上去道:“阿么,她同我一样是神人的侍女,只是个无辜的人,您放了她!”
诺桔眼里氤氲着杀意,“你敢拦我?!”
“阿么!”岚冰立即跪了下来磕头道:“她与我总算有些交情,求阿么放她一条生路!”
诺桔仍是不悦,却也不再动手,问:“仍是处子?”
岚冰一怔,“是。”
“那好,”诺桔顿了顿,“带回去炼蛊吧。”
霜若瞬间惊恐万状,岚冰也是变颜变色,却只得又磕了一个头,“谢阿么成全。”
两万大军行了一上午,终于得以稍作休整。
亓官寒澈拉着缰绳,寻了个清澈的小溪洗手饮马。宫琎藜与同行的谋士玩笑了几句,也只身过去,蹲在亓官寒澈身边。
“你说,那人究竟什么时候动手?”亓官寒澈有些不耐地道。
“恐怕是要到骆渝河,天高皇帝远,才肯下手吧。”宫琎藜看着亓官寒澈微微焦灼的神色,笑道:“殿下可是担忧府中的妻儿?”
亓官寒澈不答,宫琎藜心里却有了底,“殿下,比起京畿,这儿可要险恶得多。”
亓官寒澈有些无奈地道:“大敌当前,却偏偏后院起火。”
“对某些人来说,权位,总比百姓要紧得多。”宫琎藜轻哼一声,颇为不屑的模样。
亓官寒澈望着清可见底的溪水,眸中渐渐失了焦点。
“殿下可莫要大意。”宫琎藜提醒道。
“我知道。”亓官寒澈眼里忽地凌厉,他得活,活着回去见亓官犹歌,活着扳倒戈逦蘅,只有活着,他想要的一切,才有可能紧紧攥在手中!
贺疏雩带着暗卫回府,先吩咐手下治伤,便只身一人前去回禀。
亓官犹歌见人来了,急急问:“怎么样怎么样?岚冰带回来没有?”
“请恕属下无能,”贺疏雩跪地拱手道:“属下未能将岚冰姑娘带回。”
“啊?!”亓官犹歌惊叫起来,心里乱成一团,“那……那……”
“岚冰姑娘给另一个人劫走了。”贺疏雩这才道。
“谁?”亓官犹歌忙问。
“那人会使毒蛊,厉害非常。”贺疏雩仍是跪着,“岚冰姑娘说那是她的至亲之人,管她叫做‘阿么’,想必是岚冰姑娘的娘亲。”
“南蛮人管娘亲就是叫‘阿么’。”贺溪城也解释道。
亓官犹歌这才放心了一些,既然是岚冰的娘亲,那应当不会对她不利。
“你先起来吧。”亓官犹歌见人一直跪着,吩咐道。
“是。”贺疏雩应了一声,才站起身来。
亓官犹歌想了想,又问:“那你们见着霜若没?”
“霜若?”贺疏雩不解地摇头,“属下并未见着霜若姑娘。”
亓官犹歌大惊失色,“我还以为她劫囚去了,你们是没碰着还是她没去?!”
这个贺疏雩自然是不知道,只得摇头。
亓官犹歌心里又是惶惶不安,吩咐贺溪城道:“你带人回去找找呢?兴许是在路上。”
“是。”贺溪城行了礼便离开。
亓官犹歌定了定神,才发觉贺疏雩手臂上染了些血迹,瞪大了眼睛喊:“大夫!快找大夫来!”
“神人,属下身份隐蔽不便见人,回去自己包扎一下便是。”贺疏雩赶忙阻拦。
“哦哦,那你快回去。”亓官犹歌催她。
“属下告退。”贺疏雩行了礼便飞上屋檐不见了人影。
亓官犹歌有些脱力地瘫在椅子上,弦善给他倒了杯茶,淡笑道:“别太操劳,你现在的身子得安心静养。”
亓官犹歌点点头,额角却止不住地疼,“我就怕……府里出什么事传到寒澈耳朵里,他放心不下啊……”
天色渐渐晦暗下去,只剩一丝微光,淡淡地勾出山脉的轮廓。诺桔昏昏沉沉地在车内睡着,指尖早已恢复了毫无血色的苍白。霜若两手绑在身后,吊胆提心地缩在一角不敢出声。
岚冰拉开轿帘,就见远处有几间矮房,横支的竹竿上晾着大大小小素朴干净的衣物,篱笆里的几只鸡咯咯叫着啄着吃食,门槛上坐了一个胖墩墩的小娃娃,抓着泥巴玩得不亦乐乎。
这般安宁无争之处……终有一天又会是,腥风血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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