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车队行至白下,转入玄武湖与紫金山间的大道,一路行进,经北篱门过外篱墙,而后沿秦淮河支流清溪直走,至东府城西的清溪桥分作两路。(
混蛋魔后嚣张娘亲)商队折转向西,再往南,去朱雀桥边的市场。谢皓等人继续南下,经骠骑桥过秦淮河,绕过丹阳郡城,便是乌衣巷。
此时,玄武湖之名尚不普及,世人因它在建康宫城之北和鸡笼山之后,而习惯称其为北湖或后湖。紫金山亦是如此,多用钟山或蒋山之名。至于建康,也非千年之后,明太祖朱元璋所建的那座南京城,甚至都不是单一的一座城,而是一群城的集合。
建康背山靠江,所在之处是个非典型谷地。
其外围是一圈篱墙,东南西北,各有一座篱门,为进出建康的必经之路。其正中央,即是群城中最大的一座城池,皇宫和府衙所在的皇城,即狭义上的建康城。城中的皇城,世人习惯称之为宫城或台城。(
情深如许)皇城的东南与西南,各有一座支城,分别是东府城和西州城。其中,东府城还是扬州刺史的府衙驻地,它于丹阳尹的府衙驻地丹阳郡城,隔秦淮河对望,相距不远。
此四座城池,皆在外篱墙内,全是内夯土外包砖的城墙结构,为此时少有的坚城。若敌军攻克外围据点,突破不堪一击的篱墙,便需直面这四座城池。彼时,这四座城池互相呼应,互为犄角,构成一套防御体系,守城一方即能掌握战略主动,不致坐困孤城。
篱墙之外,南、西、北,另有三座城池。南面是新亭垒,西面是石头城,北面是白下垒,一起构成了建康的外围城防。临战之时,外围三城与内部四城互相照应。敌军从一路来,则全力支持一面。从四面来,则分兵把守,前线据敌,后方送粮。待四方援军来到,即能内外夹击。
如此一来,建康即使面积有限,也能用上战略手段展开守城战。
须知历来守城,上上策乃是掌握主动权,令敌人靠近不得城池。(
末世魔神游戏)下下策,则是依城拒收,坐以待毙。如关中长安,历代喜欢在此定都。其实,关中平原一马平川,突破崤山、函谷关后,大军即能直抵城下。
楚汉时代的刘邦,唐朝建立时的李渊,以及乱唐的安禄山、黄巢,皆是突破外围关隘,直抵城下,无一不破城败敌。然而,关中内部宽阔,便于战略机动,又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便于军粮、军士补充,尤其是能“践华为城,因河为地,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堪称冷兵器时代最坚固的防御。
与之相反,历史上的北宋,经济实力堪称历代之最,却因首都开封,地处平原之上,四面无险要,而使金国铁骑一旦突破边关,即可直抵城下,其后孤城难守,只得投降。
关中长安与中原开封,便是战略守城与战术守城孰优孰劣的最佳对比。东晋以降,建康经历东晋、宋、齐、梁三朝经营,已建全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也有一套最适合的防御措施。(
新驻京办主任:对手)若要城破,唯有从内部下手,而这谈何容易,也为一般人所想不到。
建康城经营上百年,居住区已然固定。百官府舍于台城南面的驰道、御道左右,皇族住宅、园墅于东郊,王谢等士族祖居于朱雀桥与丹阳郡城间的乌衣巷,居民区与商业区则夹杂其间。其时,全城已有二十八万户。若以四口之家计算,人口已过百万。这尚不算士族、皇族家中的奴仆。
谢府大门敞开,一辆牛车、一辆骡车相继驶入院子。二车方一停下,骡车上便跳下一人,径自闯入屋宇,正是谢皖。
谢皓见了,急忙跳下,刚走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稚嫩的男声:“阿兄,许久不见,一切可好?”只得停步,转过身去。只见那人不过十一二岁,却恭恭谨谨,极有仪度,一派文质彬彬,正是从弟谢贞。
谢贞直盯着屋宇方向,咦了一声,又问道:“暇姐姐这是去哪?为何如此着急?”
谢皓呵的一笑,走向谢贞,边走边道:“她这是急着去告状。(
苗疆道事)”语毕,已到他身前,站住说道:“几月不见,贞弟倒是长高不少。不知学业精进多少,有无荒废。”
谢贞道:“贞每日晨起读书,夜幕方休,不敢有些许松懈。只是近日研习儒家《五经》,颇多晦涩难解之处,饶是烦恼得很。”
谢皓本是打趣一问,却不想谢贞答得认真,不禁皱眉,道:“贞弟,读书与做人一样。书不可不读,却因深明大义,而非拘泥于逐字逐句。人不可不学书中德行,却因学会因时、因事灵活变通,不该凡事拘泥,那便是迂腐了。”
谢贞一愣,随即拱手作揖,弯腰一拜,道:“阿兄之言,令弟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谢皓见状,长吁口气,无奈道:“你啊,你啊,又来了,总是这么多礼。也是,你若改了,倒不是你了。(
巅峰极品公子)不改,才是真正的你。”
谢贞直起身,莫名不解,良久,方才醒悟,不禁双颊一红,低下头,不敢与谢皓对视。
谢皓与谢贞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因有着父系、母系的双重亲缘,又自小同在一处住,同在一处读书,而如同亲兄弟一般友爱。然而,谢贞这个弟弟却与谢皖这个妹妹大相径庭,身为高门子弟,竟无半分骄纵之气,自小温良恭俭,尤为重视孝道,只是过于迂腐,书卷气太重。
谢皓与谢贞交谈一番,互问了寒暖,便欲进屋,拜会长辈。却见屋内走出一人,年过三旬,宽袍大袖,一派魏晋名士遗风,正是谢贞之父,叔父谢蔺。二人当即拱手作揖,向他行礼。
谢蔺,字希如,自小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被其舅、处士阮孝绪誉为“在家则曾子之流,事君则蔺生之匹”。后得吏部尚书、南齐书作者萧子显赏识,擢为王府法曹参军,累迁至外兵记室参军。虽然官位不高,但颇受天子赏识,兼之出身高门,日后定前程远大。因此,也超越同族远亲,同龄却高一辈的族叔谢禧、谢嘏,成为了陈郡谢氏中生代的领军人物。
拜其所赐,他这一支便取代了出自谢万一脉的尚书令谢举那一支,重新成为谢氏家族主干,而他的兄长,谢皓之父谢洽,即顺势做了谢氏族长。
谢蔺道:“元明来了啊!”喊的正是谢皓的字。
谢皓道:“叔父安康,侄儿有礼。”
谢蔺道:“府中来了贵客,你父母正在接待。我有事要出门,你先去拜会祖母。”又对谢贞道:“贞儿,快领你兄长进去拜会祖母。”
谢皓、谢贞齐声应道:“是。”随即退至一旁,让开主路。
谢蔺也不多留,别过二人,上了院中一辆牛车,出门去了。随后,谢皓、谢贞便如其所令,先去拜会祖母,谢太夫人阮孝瑜。
太夫人出自陈留尉氏县阮氏,乃名士阮孝绪之妹,平时深居后堂,不问俗事,只念经吃斋,弄孙为乐。然而,谢皓常年待在会稽始兴的老家,与这祖母自然见面不多,久别再见,自有些许紧张。
他到了后堂,只见一五旬妇人,身着素服,端坐堂上,虽不认得,但见其下首坐着一三旬妇人,一身绛红色襦裙,淡妆雅致,尽露高贵之气,正是谢蔺之妻、谢贞之母,叔母王莜华,便知上首之人即是祖母阮太夫人。于是跪下礼拜,道:“孙儿谢皓,拜见祖母。”
阮太夫人道:“乖乖孙儿,快快起身,快快起身。”急忙离座,扶起谢皓,边端详边道:“乖孙儿,让祖母好好看看。”语带慈爱,面上更是一片慈祥。良久,点了点头,嘀咕道:“好,真是好面相。日后定大富大贵,不可多言啊!”忽然咦了一声,问道:“暇儿呢?怎未与你同来?”
谢皓不管这祖母懂不懂相面,或只是单纯的爱孙情切,他自己是不信那一套相面之术的,故而不对此多加理会,只对其所问答道:“暇妹一下车便自顾自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在这府邸,怎么也不会有事。祖母勿忧心,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阮太夫人点了点头,领着谢皓回到先前坐处,自己跪坐于坐垫上,令谢皓坐在一旁,问寒嘘暖起来。叔母王莜华既是叔母,又是姨妈,偶尔也插了几句。谢皓早有准备,应对如流,只是面对二位长辈,正襟危坐,极不自在。也亏这时代尚保持着上古遗留下来的跪坐习惯,地上铺席,即使无坐垫,也能就地而坐。
巧的是,不一会儿,小妹谢皖果然来了,由母亲王莯华亲自领来,一并来的还有路上收留的白慧儿。阮太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孙女,顿时喜上眉梢,然而,一见新妇王莯华那铁青的脸,只得暂作收敛,问道:“新妇,不是在前堂招待岳阳王,因何至此,又因何事气愤?”其实心下已猜到定是谢皖闯了什么祸,只想着如何为孙女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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