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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序章 远行,沿着先祖的足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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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那天晚上,从中心小学出来,李良开没有回家,而是打着手电去了月溪场街上后身那个叫三个碾盘的地方。(安居山林当猎户)那里埋着唐家岩李氏的先祖李和钦,也是古月乡两万多名“塝上李”后人共同的根魂所在。

    从记事起,李良开就从父辈口中得知:李姓在古月乡区域内有三大支脉,其中李和钦一派,因李和钦当年从湖北孝感洗脚河迁移到月溪河一个叫塝上的地方落脚安家,人称“塝上李”;又因当年李和钦娶谢员外之女为妻,又被戏称为“谢家李”。另外两个李姓支脉,一个称“祠堂李”,一个称“后山李”,名称缘由不得而知。

    没长大之前,李良开一直搞不明白,同住一个区域,同姓十八子李,都尊春秋战国时的圣贤李耳为始姐,古月乡的李姓三大支脉本应情同手足,但实际上却不那么和睦,“塝上李”、“祠堂李”和“后山李”都一个德性,都以当地的李姓正统自居,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很难拧成一股绳。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良开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塝上李”的先祖李和钦也好,“祠堂李”和“后山李”的先祖也罢,均来自不的省份,出于对先祖的尊重和传承家族历史的需要,自然要对谁是当地的李姓正统据理力争。

    按照族谱记载,“塝上李”可是大有来头:先祖系宋之孜公系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第15代孙。宋灭唐,李姓大祸,孜公早有预料,从陇西郡移居至江西南昌府丰成县湖茫里。孜公第10世孙鼎公于元朝大德年间,从湖茫里迁移到湖北孝感县洗脚河世居。月溪河“塝上李”先祖李和钦系鼎公第5代孙,于清顺治初年(1645年)从湖北省孝感洗脚河李家院子孤身入川,来到月溪河楼房坝(后改称三个碾盘),当时住风岩洞;世代繁衍,子孙昌盛,至今已21代,人口逾两万…

    对于自己的家族史,李良开非常看重,甚至把自己的大儿子取名李渊,和唐高宗一个名字。

    别人都笑李良开异想天开,自己当不了皇帝,就把皇帝梦寄托在儿子名上;还有人讥笑他是在翻没凭没据的老皇历,借此标榜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

    对此,李良开从不辩解,一笑了之,因为他最了解自个儿的本意:别忘了自己从哪里来,也别做有辱祖先的事情。

    李良开并不是个死脑筋,他只是坚持用自己的方式传承着家族的历史。比如,在给子女取名这件事上,他就没有严格按族谱规定的宗派和辈份来,而是根据自己的愿望和理解,按照出生时间排序,把大儿子取名为李渊,二儿子取名为李远,三儿子取名为李流,小儿子取名为李长,意取“渊远流长”之意,借此表达对祖先和家族历史的敬重。(绝宠腹黑妃

    小儿子出生后不久,曾有好事者告诉李良开,成语词典里并没有“渊远流长”这个词,而是“源远流长”。李良开不以为然,一句话顶了回去:“老子又不是编成语词典,用管那么多干吗?我看你是校场坝的土地——管得宽!”

    实际上,这不是李良开的首创。在给孩子取名这件事情上,唐家岩李氏历来就有这样的传统,总想让孩子的名字充满或深刻或肤浅的蕴意。

    唐家岩李氏的开拓者,也就是李良开的爷爷李永杰,就根据“塝上李”族谱确定的“和论先泗长,大同正必本,成永有良善,富贵祥达兴,文章得贞吉,恒丰豫泰生”宗派顺序,将四个儿子分别取名为李有文、李有武、李有双、李有全,寓意“文武双全”;而他三个女儿的名字则更有诗意,分别叫李有梅、李有兰、李有竹,完全按“梅兰竹菊”排序。按照这个思路,如果他有第四个女儿,肯定会取名李有菊。

    说起祖父李永杰,李良开觉得他的人生经历简直就是一部传奇。

    李永杰生于1860年,其父李本耀系大清汉旗兵勇,参加过第一次鸦片战争,战死沙场。李永杰原名李永昊,成人后继承父业从军,后因不满被长官欺负,私自离开兵营,改名另大顺,参加天津义和团运动。大沽炮台陷落后,心灰意冷的他潜回老家月溪河,再次改名为李永杰,与庞氏结婚,后定居唐家岩,亲手种下百余株柏树苗,成活72株,成为抵挡大风的重要屏障。李永杰与庞氏白手起家,不仅子孙兴旺,家业也不断扩大,最鼎盛时期,一度拥有近千亩田地,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

    只可惜,一世英明的李永杰后来不小心沾染上鸦片,不出五时间,把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产几乎全部败光,自己也英年早逝,不到六十岁便撒手人寰,留下庞氏苦苦支撑,磕磕碰碰地把七个孩子养大成人。

    尽管李永杰有些晚节不保,但在李良开看来,爷爷仍然值得后人敬重。毕竟,是他让李姓在唐家岩生根发芽,留下了老院子,留下了古柏,还有生生不息的李氏后代。

    正是出于对爷爷的敬重,那天晚上,当李良开跪在月溪河“塝上李”先祖李和钦的坟前时,他面上拜祭的是李和钦,嘴里念叨的却是李永杰:“爷爷,孙儿无孝,没有能力保住您留下来的老院子…”羞愧和悲愤之中,李良开哭得像个孩子,哭得有些恍惚,几度把三个碾盘当成唐家岩团田,把李和钦的坟茔当作李永杰的坟墓。

    等李良开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半,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徐小芳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老头子回来。(焚天绝神

    一进屋,李良开就吵嚷着要喝酒。徐小芳不同意,忍不住嘟啷了一句:“你看都几点了?还喝…”

    一句话还没说完,李良开就火了,扯开喉咙向徐小芳发飙:“你校场坝的土地啊?管得这么宽!老子就想喝酒,你个死幼客,老子不要你管!”

    见情形不对,徐小芳不再吱声,赶紧到厨房把现成的下酒菜端出来,一碟泡菜,一碟花生米。

    就着泡菜和花生米,李良开独自喝光了一瓶五十二度的诗仙太白,外加四瓶双桂堂啤酒。

    当晚,李良开把自个儿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醒,次日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像是害了一场大病。

    第三天早上,李良开让徐小芳煮稀饭,结果吃了不到半碗,胃便隐隐作痛,一阵接一阵,非常难受。

    徐小芳又唠叨开了:“让你喝!喝出毛病你就高兴了?自己的身体还得自己爱惜,真生病了,遭罪的是自个儿…”

    07

    李良开真的病了,并且是绝症:胃癌晚期。

    自从那晚喝醉以后,李良开的胃始终就不舒服,断断续续地疼痛。刚开始,谁也没在意,包括徐小芳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类似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所谓见怪不怪,都以为是醉酒以后的正常反应。

    对自己的酒量,李良开一直很自信。年轻时能喝两斤高度烧酒,并且啥也不耽误,该干啥干啥,从没出过差错。年纪大了,酒量逐年下降,但依然是“津巴布韦”(斤把不畏),喝一瓶白酒绝对不成问题。

    想来是因为遗传的缘故,唐家岩李氏家族后人的酒量都不错,不论男女,都能端起酒杯比划一阵子,尤其是成年男人,个个都有一斤白酒以上的酒量。

    正因为拥有如此强大的整体作战实力,方圆百里的酒仙酒圣们都不敢和唐家岩李氏家族的男人叫板,否则,绝对是谁不服谁受伤。

    这一点,让李良开很自豪。出于培养喝酒接班人的考虑,他不仅自己喝,还默许或支持下一辈喝。自家的四个儿子,刚满周岁那天,他都要用筷子蘸点白酒让小孩品尝,还美其名曰“开荤”。等到儿子们年满十八岁,每每遇到喝酒的场合,他都会邀请他们一起喝。

    对唐家岩李氏家族数十个侄子,李良开也鼓励他们喝酒,还隔三差五、分期分批地把他们请到家里,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对此,侄儿们铭记在心,从外地回来,都会拎上一瓶好酒来看望他,顺带陪这位堂叔喝酒,并汇报自己在外面打拼的情况。

    不过李良开并不嗜酒,除了在外面应酬或在家里陪客人,自个儿很少单独饮酒。(无厘红尘)这方面,徐小芳很满意,认为自己年轻时没看错人,自家堂客确实是一个有文化、能自律的好男人。

    李良开的身体一直很好,什么病都跟他不沾边,甚至很少感冒,吃药打针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对他而言却是很遥远的事情。

    因此,徐小芳很少为李良开的身体操心。但李良开连续胃痛半个月之后,徐小芳心里没底了,强拉着他到镇医院找熟悉的老中医把脉看病。

    老中医很专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完成了望闻问切。随后把徐小芳拉到一边:“情况有点麻烦,还是县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这样更保险一些。”

    徐小芳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也没敢多问,赶紧把孙儿们托付给镇上的亲戚,连哄带骗地把李良开“押”到六十多公里的县城,到县人民医院又是做胃镜,又是做切片,然后焦急地等待病理分析结果。

    李良开压根儿没当回事儿,总取笑徐小芳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徐小芳怎么也轻松不起来。那两天,她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怎么也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包括晚上,当李良开躺在医院旁边小招待所的床上呼呼大睡时,徐小芳连躺在床上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人到街上走来走去,直到天亮。

    第二天下午,徐小芳按约定时间来到县医院。之前,她支开李良开,让他去县一中看望上高二的大孙子。刚好李良开正有此意,夫妻俩便分头行动。

    刚进医生办公室,徐小芳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见她进来,正说着话的两位医生立马安静下来,随后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徐小芳心里一沉,隐约感到情况不妙,人一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腿也开始微微发颤。

    见此情形,那个年长一些的医生搬过来一张椅子,扶着徐小芳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说话:“嗯,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太好…就不要费那个钱了…他想吃啥给他吃啥,有什么心愿没了的,赶紧想办法给他实现…就这个情况,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徐小芳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双手扶着椅子,声音颤抖着:“麻烦你告诉我,我们家的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医生艰难地说出四个字:“胃癌晚期…”

    “还有多长时间?”

    “估计三个月。最多不超过四个月。”

    徐小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08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徐小芳还恍惚着。(皇商嫡女:医动天下)她甚至忘了是怎么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只模糊记得有人使劲掐自己的人中,醒来后按别人要求喝了一杯温热的糖水,其它的,都像是一场若有若无的梦。

    徐小芳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并且永远不要醒来,这样就李良开就可以逃过一劫,自己也不必去面对丈夫身患绝症这个残酷的现实。

    只可惜,这不是梦,而是必须直面的现实生活。意识到这一点,徐小芳不由得一个激灵,整个人也清醒起来,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徐小芳,你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倒下!要不然,这个家就乱套了。”

    过了一条马路,回着再望一眼县医院的大门,徐小芳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右眼眶,没有摸到一丝泪痕。也就是说,从得知丈夫身患癌症的那一刻至今,平时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徐小芳竟然没掉一滴眼泪!

    徐小芳禁不住为自己的坚强自豪起来:“对呀,我为什么要哭?老天不公,我偏不低头,我就是要让自己的堂客开开心心地活着,就是要让他体体面面走完最后的时光。”

    打定主意,徐小芳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没有急着去找李良开,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掏出手机,挨个给四个儿子打电话,逐一通报了检查结果,并和孩子们商定了下步治疗方案。

    接到母亲的电话,四个儿子都很震惊。在深圳打工的大儿子李源,在电话中哭出声来,抽泣着说马上去订车票,尽快往家赶。

    在西藏部队当副团长的二儿子李远最为镇静,一个劲儿地叮嘱母亲不要着急,说自己坐当天的飞机回重庆,再从那里坐汽车回开县。

    在成都开出租车的三儿子李流有些慌乱,说一切都听妈妈的,妈妈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办,要钱出钱,绝无二话,并称当天就坐火车直奔万州。

    在重庆开小餐馆的小儿子李长与父亲的感情最深,接到母亲的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说了句“我马上回家”,便挂断了电话。

    徐小芳的意见,是放弃医院各种形式的治疗,把精力放在如何让李良开愉快走完最后一程上。这样的安排,也符合李良开的一贯主张。

    从村主任岗位退下来后,亲眼目睹村里数起癌症患者人财两空的凄凉下场后,李良开不止一次对徐小芳讲:“如果哪天我得了绝症,千万别花那个冤枉钱,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何必给后人留下一屁股债?”

    每每到儿子们从外地回家,李良开也反复表达这样的观点,坚称“不动手术,不做化疗,一切顺其自然”,还说这也是一种孝顺,并称“孝顺孝顺,不顺哪来的孝?儿女真要孝敬父母,就要顺着老人的心意来”。(我的老婆是双胞胎

    在这个问题上,徐小芳和李良开的看法完全一致。所不同的,是她没有从孝顺的角度去理解,而是单纯从不给子女增加负担的角度考虑。四个儿子都在外地打拼,日子虽然过得去,但都称不上富足,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忍受亲子分离之苦,狠下心肠把孩子留在老家。

    徐小芳和四个儿子商定:既然已经确诊为胃癌晚期,那就尊重李良开之前一再强调的观点,不动手术,不做化疗,而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想方设法实现他梦寐以求的各种愿望。

    徐小芳还和儿子们讲好,全面封锁消息,不到最后时刻,除母子五人知情外,不对任何人透露李良开患胃癌的消息。

    同时,为了防止引起李良开的猜疑,徐小芳阻止了儿子们马上回家的打算,还叮嘱他们别急着扎堆给爸爸打电话,而是要像往常一样。

    轮番给四个儿子打完电话,徐小芳觉得自己镇定了许多。她先到药店买了几袋治胃病的普通中成药,随后回到招待所,静静地等待丈夫回来。

    09

    当李良开从徐小芳口中得知自己得的只是常见的胃膜炎时,开心得像个孩子,抱着妻子转了两圈:“我说嘛,肯定没啥大毛病,那个老中医就是个庸医,净吓唬老实人。幼客,走,我们回家,小家伙们一定想爷爷奶奶了。”

    听到丈夫喊自己“幼客”,徐小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切感。因为在51年的婚姻生活里,李良开很少按当地的俚语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而是习惯于用“我说”或“喂”来代替。

    徐小芳也是这样,和李良开对话时,她既不喊名字,也不喊别的,而是张口必称“我跟你说”。而和别人谈起李良开时,很少说“我堂客”,而是称“我们家的”。因为在她看来,把丈夫喊成“堂客”,实在是有些太粗俗了。

    从县城回到月溪河的家里,徐小芳变得特别忙碌起来,有空就往外面跑,说是要跟别人学十字绣。李良开也懒得过问,不是呆在家里看电视,就是跑到茶馆里看人家打麻将或斗地主,偶尔也上去玩几把,一块两块的彩头,没什么输赢,就是图个乐呵。

    实际上,徐小芳学十字绣是假,抽空打电话和儿子们商量如何让丈夫开心是真。商量来,商量去,焦点最终聚集到唐家岩老院子和祖坟搬迁上。母子五个一致认为,这是李良开当前最关心的事情,可以围绕此事做点文章。

    最后,二儿子李远的一番话提醒了徐小芳:“前段时间,咱爸不是想出来挨个城市做侄儿们的工作吗?那就让他到处走走看看,顺便散散心。”

    徐小芳眼前一亮,但她马上想到了经费问题:“那得多少钱啊?我听善乾老师说,一圈走下来,得四五万啊。”

    李远急了:“妈,都啥时候了,您还心疼钱?这事不用你管,钱由我们兄弟四个出,让爸爸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再说,这比动手术、做化疗便宜很多嘛。这样既尊重了爸爸的想法,又照顾到了他的心愿,还能借此看看各地风光,一举多得,多好的事啊。”

    听二儿子这么一讲,徐小芳觉得在理。再和另外三个儿子一商量,全都投赞成票,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没想到,李良开却唱起了反调,坚决不同意。

    徐小芳以为李良开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李良开的言行举止一如从前,没有任何颓废或绝望的征兆。而他不同意远行的理由,竟然是最近玩麻将上了瘾,不愿离开那帮麻友。

    这个理由,让徐小芳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在她印象中,李良开历来反感麻将,总认为那是不务正业,除了过年,他平时甚至禁止自己的家人玩麻将。这么多年来,家里没买过一副麻将。

    面对妻子的疑惑,李良开耍起了赖皮:“我说,我迷迷瞪瞪几十年,现在终于开窍了。玩麻将太有意思了!以前咋没发现呢?你就别管我了,让我痛痛快快玩几年。都快七十了,再不玩就没时间了。”

    听到“再不玩就没时间了”这句话,徐小芳心里一慌,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笑着对李良开讲:“我跟你说,你这个死老头子,多大岁数了,还惦记着玩儿?老院子不管了?祖坟不管了?你将来到了下面,怎么跟你们老李家的老祖宗交待啊?”

    徐小芳这么一说,李良开急了:“喂,谁说不管了?问题是我管得过来吗?这帮小兔崽子,没有一个真心实意支持我,你叫我怎么办?难不成要我这个当叔叔的跪下求他们?”

    徐小芳反倒乐了:“谁让你下跪求他们啊?我跟你说,趁你现在还走得动,当面和他们谈一谈,说不定他们就站在你这边来了。”

    李良开松了口:“你不心疼钱了?”

    “反正又不是我出钱。我跟儿子们讲了,他们都支持你,路费已经汇到我的银行卡里。”徐小芳故作轻松地回答。

    “喂,那你得陪我去。我们两个都没出过远门,一起去,刚好有个伴儿。”李良开又耍起了赖皮。

    徐小芳无奈地笑了:“我当然想去。可是五个娃儿们咋办?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吧?我跟你说,你就放心去吧,家里还有我哩。”

    四个儿子也陆续打来电话,中心意思都差不多,叫李良开不用考虑行程和时间长短,国内任何地方,想去哪就去哪,愿逛多久就逛多久,还可以到那些风景区去看看,感受一下祖国大好河山的壮美。

    好说歹说,李良开终于答应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顺带做做唐家岩李氏后人的思想工作,动员大家齐心协力把祖上留下来的老院子、祖坟保住。当然,还包括老院子后面那一长排郁郁葱葱的古柏,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下来。

    10

    尽管之前仔细筹划过行程,但真决定远行,李良开却为远行线路发起愁来。

    李良开他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但凡有唐家岩李氏后人的城市,他都想去一趟。不管能否达到目的,他只想求个问心无愧。

    考虑来,思量去,李良开对徐小芳讲:“我说,我决定了,定时间不定行程,走到哪算哪,从出发那天算起,三个月后我保证回到老家。”

    “你到底要去哪些地方?”徐小芳不依不饶。

    “喂,我说你有完没完?有两个地方必须去,一个是湖北孝感,与先祖李和钦有关;另一个是天津,跟我爷爷李永杰有关。其他地方,我琢磨着去吧。反正最多三个月,我就会回来。”

    “三个月?”徐小芳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很快又控制住情绪,并开起了玩笑:“这么久啊?那好吧,你可要说话算数。我跟你说,三个月之内必须回来,并且只允许你一个人回来,你可别给我带一个年轻的妹子回来。”

    李良开哈哈大笑:“我是有贼心也有贼胆,可惜身子骨不中用了。别扯淡了,我说话算数,三个月之内一定回来。”

    徐小芳伸出右手,四指紧握,翘起小指:“拉钩?”

    李良开扬起右手,轻轻拍打下去:“拉钩?还上吊呢。喂,你还当我是三岁娃儿啊?这么多年,我啥时候骗过你?老头子一个了,哪还有心思骗你?真是啰嗦。”

    徐小芳笑了,转过头,却抹起了眼泪。李良开见状,也开起了玩笑:“喂,怎么啦?我还没出发,就舍不得男客了?你个死幼客,哭啥子嘛,我又不是不回来。”

    “哪个哭了?人家眼睛进了渣渣好不好?自作多情!”徐小芳极力掩饰着,“你好久走?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我跟你说,需要带啥告诉我,省得出去不方便。”

    李良开若有所思:“还有几天,娃娃们就放暑假了。等他们都回来,我们一起回山上老家住两天,之后我就走。喂,你发啥子呆,听到我说话没有?”

    徐小芳知道,李良开是舍不得孙儿孙女们。她没再搭腔,开始琢磨着给丈夫带些什么衣物。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娃儿们放暑假了。又一转眼,大暑就到了。

    这一天,李良开就要出发远行。这一天,徐小芳真切感受到了什么生离死别。

    李良开走出家门那一刻,徐小芳真后悔了。她泣不成声,恨不得跑出去把丈夫拉回来,然后让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自己分分秒秒地陪着他伺候他。他是个病人啊,还是绝症,身体经得住来回折腾吗?可是,不让他去,他就能快快乐乐地度过剩下的日子么?恐怕不能。还是让他去吧,这样他会走得安心一些。

    直到追出去送手电,徐小芳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李良开拽回来。可她一直开不了口,只能看着丈夫大步流星地向祖坟方向走去…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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