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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序章1 远行,沿着先祖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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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文,祭奠行将老去的故乡。(大主宰)——题记

    序章远行,沿着先祖的足迹

    01

    公元2013年7月22日,农历6月15日,大暑。大巴山南坡,铁峰山脉,凤凰山缓坡带,重庆开县古月乡梓第村唐家岩。

    天刚麻麻亮,李良开打开家门,唤上家狗大黄,借着微弱的晨光,迈开大步往祖坟走去。

    走到家门,李良开抬头西望,远处的一字梁若隐若现。顺着一字梁往回看,大大小小的山梁一道连着一道,高高矮矮,起起伏伏,排列得很有章法,像极了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还没走出房前的地坝,妻子徐小芳追了出来,一边狠狠地把打开的手电塞到李良开右手里,一边轻声细语地叨叨着:“都快七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儿呢?我跟你说,你那火眼金睛早就不管用了,看个报纸都费劲,还赶啥夜路?”

    李良开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摸了摸妻子花白的头发。徐小芳往后闪躲了一下,继续轻声细语地唠叨着:“你个老不正经的,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我跟你说,这次出远门,你可得老实点。”

    李良开笑了笑,没有吭声。他不用看,也不用猜,知道妻子肯定又脸红了。这个老婆子,过完年就六十八了,还和51年前刚结婚时一样害羞。

    “毛手毛脚”这个词,李良开再熟悉不过了。从17岁那年喜欢上徐小芳开始,只要自己做出亲热的举动,徐小芳的嘴里准会轻声细语地蹦出这四个字:“讨厌,怎么又毛手毛脚?”“你能不能老实点?总是毛手毛脚的。”“毛手毛脚的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到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结婚以来第一次较长时间离开相濡以沫半个世纪的妻子,李良开心里一动,再次毛手毛脚起来,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把徐小芳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一次,徐小芳没有闪躲,非常配合地把头埋在丈夫的胸膛上,可嘴里还在轻声细语地絮叨着:“我跟你说,穷家富路,别舍不得花钱。(武唐第一风流纨绔)别担心几个孙儿孙女,我会照看好他们。早点回来,一个人守着这个家,我害怕…”

    “怕”字说了一半,徐小芳有些哽咽,没再说下去。

    李良开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差点流出泪来。他松开双臂,抬起右手摸了摸妻子满是皱纹的脸庞,狠下心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祖坟的方向走去。

    身后,徐小芳哭出了声:“路上小心点…”

    02

    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唐家岩李氏祖坟的选址很有说道:头枕大山龙脊,臂展东西山梁,瞩目辽远山峦,远远望去,很像一把安放稳当的太师椅。

    这个地方叫团田,坟地前后都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正前方是一块略呈椭圆形的水田,团田这个地名就是因此而来。

    唐家岩李氏祖坟的规模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甚至找不到一块墓碑。在并不开阔的地域上,以李良开的祖父李永杰的坟茔为中心,其它坟茔按照男左女右的顺序一字排开。

    李良开初中毕业,是他们那辈人中的知识分子,是个老党员,还当了30年的村主任,算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不参与封建迷信活动。尤其是在任时,他总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对道士之流总是敬而远之,甚至有些反感。

    2003年夏天,也就是城里人被“非典”搞得人心惶惶的那年中秋节晚上,年过八旬、发须皆白、方圆数十里无人不知的老道士安名山找上门来,预言十年之后唐家岩李氏祖坟要遭遇劫难,让他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保住这块风水宝地。

    那一年,李良开59岁。当天晚上,一向反感道士的李良开和安名山谈了很久。除了祖坟的风水,还谈到了唐家岩柏树梁上的那一长排由祖父李永杰栽种、至今依然挺拔的古柏。

    在李良开看来,如果要算风水,唐家岩上那72棵上百年的古柏才是真正意义的风水。正是有了这些柏树的庇护,唐家岩的李氏家族才得以生息繁衍。(豪门游戏,前夫莫贪欢

    对于李良开的观点,安名山并没有予以反驳,而是给出了“都是风水,都要保住,否则对后人不利”的结论,还说他之所以跟李良开讲这些,是因为这事不仅关系到李氏后人,还与他安氏后人有关。李良开问他到底有什么利害关系,安名山却笑而不答,只管把玩着长长的白胡子。

    当天晚上,对于安名山热心而神秘来访的真实用意,李良开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三年后,当安名山的孙子娶了李良开亲弟弟的女儿,他才恍然大悟:这个老道士,还真有些先见之明哩。

    让李良开震惊不已的事情还在后面。

    2013年春节后一个月,古月乡杨乡长带着一帮人来到唐家岩,宣布了一条惊人的消息:一条国家电网的高压输电线将从唐家岩穿过,还要在此修建一座大型变电站和塔架,附近的土地要全部征用,民房和坟茔要全部搬迁,72棵古柏要全部砍伐。

    得知这一消息,李良开惊呆了,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想起安名山的预言,一阵恐慌从心头掠过。他很想再找安名山唠一唠风水,唠一唠如何保住属于李氏后人的风水,只可惜这个道士已在五年前去世了。

    那一刻,李良开总算看清了自己:入党42年,当了年30年村干部,人前人后积极了一辈子,表面上与众不同,但骨子里和村里的同龄人并没有两样,一样眷恋土地,一样相信风水,甚至也有那么一点点迷信。

    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年岁已大,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不必再顾及这顾及那之后,李良开萌生了一个念头:动员和带领李氏族人与乡政府谈判,迫使他们改变高压输电线的走向,从而保住李氏家族的老院子、祖坟和古柏。

    03

    7月22日这天早上,第一次跪在祖父李永杰的坟前,李良开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大黄不知所措,用头拱着李良开,似乎想给主人一点安慰。

    李良开哭得很伤心,不是因为思念先祖,而是因为唐家岩李氏家族的四分五裂。(重生之官场鬼才

    当李良开提出一起去乡政府要求改变高压输电线的走向时,和他岁数相当的堂兄弟们竟然没有一个明确表示支持。理由如出一辙:“这事我们这些老家伙作不了主,得问年轻人。他们在外面闯荡,比我们有主见。”

    每每听到这句托辞,李良开都气不打一处来:“问年轻人?到底谁当谁的家?好意思问年轻人,你们这些老东西还有没有点家长的威严?”

    话虽这么说,李良开心里却十分清楚,现在确实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无论是在党政机关上班的李氏后人,还是在外地打工的李家后代,无一例外都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操心和把持着着家里家外的大事小情。而留守唐家岩、以带孩子为主要任务的老人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分量也随之越变越轻,甚至连请儿女们回家过年这种天经地义的要求也不敢轻易提起,生怕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或“钱”途。

    想到“钱”这个字,李良开有些悲愤了。他虔诚地跪在祖父坟前,抽泣着讲诉了李氏后人的见钱眼开和不敬不孝。

    为了征地,政府给出的房屋拆迁条件是优厚的:不论住房新旧或大小,按户计算,每户补偿50万元。

    消息传开,整个唐家岩沸腾了。家家户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处置这笔从未见过的巨款。

    其实也没什么分歧,除了李良开,李氏家族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少,意见惊人地统一:只要钱到手,马上开始拆迁,之后到镇上或县城买房定居。包括在李良开面前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徐小芳,这次也有了主见,不止一次向老头子吹耳边风:“把月溪场上的房子卖了,加上拆迁补偿款,到县城换一套大房子,正经八百过几年城里人的日子。”

    听徐小芳也这么讲,李良开的心立马凉了半截。但他还是不死心,挨家挨户去做堂兄堂弟们的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尽办法动员大家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把祖宗留下的老院子、祖坟和古柏保住。

    出于对先人的尊敬,也架不住李良开的软磨硬泡,堂兄堂弟们松了口,答应再和远在外地的孩子们商量商量。(帝尊)有的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干脆当着李良开的面给儿女打电话。

    李良开也豁出去了,要来侄子侄女们的电话,逐个打过去商量,强调保住老院子、祖坟和古柏的重大意义。

    对李良开的提议,身为侄辈的后生们的回答大多模棱两可,不支持,也不反对,都说要再考虑考虑,之后便没了下文。李良开再打电话,不是没人接听,就是接听了说正在忙,有空再回过来,之后便没了下文。

    如此这般,李良开彻底没了主意

    04

    那段时间,李良开吃不香、睡不好,脾气也明显见长,平时连重话也舍不得说的4个子和2个孙女,偶尔也会被他莫名其妙地训斥一顿。

    孩子们找奶奶告状诉苦,徐小芳也别无它法,只好叮嘱几个小家伙尽量别惹爷爷,见他不高兴的时候,别往跟前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眼看孙儿孙女们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李良开心里更加不痛快。

    5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分头送完孩子们上学回来,李良开以茶水泡得太浓为由头,把徐小芳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她没安好心,骂她离间他与孙辈们的关系,骂她不体谅自己的苦处。

    徐小芳习惯性地不答腔,而是默默地打开所有门窗,让李良开充满愤怒的声音往街上扩散开去。

    事实再次证明,这一招很管用。等徐小芳打开所有门窗,李良开怒骂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湮没在小镇杂乱的喧嚣声里。

    李良开是个好面子的人,别看在家里有时唧唧歪歪,可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保持一副温文尔雅、知情达理的形象。尤其是搬到月溪场居住之后,李良开在这方面更是在意,生怕别人说他不像个城里人。

    徐小芳知道,徐小芳知道,李良开并不喜欢这个叫月溪场的小镇。或者不如说,李良开压根就不喜欢城里生活。尽管这个叫月溪河、离县城还有五六十公里的的小镇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城市,但其拥挤的街道、如流的人织、飞扬的尘土,已足以让习惯乡村生活的李良开苦闷不,嘟嚷个不停。(魔天记

    但为了方便孙儿孙女们在小镇上学,李良开也是别无它法,只能选择向现实低头。

    原本,4个儿子都有让各自妻子留在老家照看孩子的打算,结果被徐小芳一一否决了。在她看来,两口子就是一个整体,无论日子多么艰难,都应该生活在一起。于是,一条不成文的家规诞生了:孙儿孙女断奶后,一律由爷爷奶奶在老家抚养。

    当然,这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更不是徐小芳的独创。偌大的梓第村,317户人家,2039人,大多数家庭都是这种运行模式:青壮年在外地打拼,中老年人在家种地和带孩子,全家人只有在春节前后才有短暂的团聚机会。

    六年前,为了方便6个孙儿孙女上学,李良开、徐小芳夫妇从海拔800多米的山上搬到了处于河谷地带的月溪场上。

    房子是4个儿子合资买给父母的养老房,三室一厅,90多平方米,位于五楼,旁边就是镇政府,算是这个小镇的中心地带。

    当年之所以搬到镇上,是因为唐家岩所在的梓第村唯一的小学被撤并,之考虑到孩子们早晚都要到月溪镇读初中,村里条件稍好一点的,纷纷到镇上买房或租房,以方便孩子们上学。

    一切都为了孩子!就算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李良开最终还是告别生活了60多年老家,开始在小镇上别别扭扭的生活。

    从搬入小镇第一天开始,李良开每天都在嘟嚷,这不习惯,那不习惯,看啥都不顺眼。

    强忍着住了半个月,李良开受不了了,自个步行走回唐家岩,抱着柏树梁那棵最高最粗的柏树,呜呜地哽咽起来,几乎难以自持。

    李良开心里明白,这就叫故土难离。哪怕只是离开十多天,已足以让自己心烦意乱,寝食难安。

    从这天起,每隔半个月,李良开都要独自回趟唐家岩住一到两天,收拾收拾屋子,给房前屋后菜地施施农家肥,忙得心甘情愿,不亦乐乎。等到孩子们放寒暑假,他会行使家长的权威,领着妻子和6个孙儿孙女回到山上的家里小住一段时间,直到学校开学才举家重回街上。

    对于李良开的心事,徐小芳不仅心知肚明,还深有同感。她曾和李良开约好:等到最小的孙儿考上高中到外地上学,老俩口就回山上定居,直到终老。

    谁知世事难料,最小的孙子才上小学一年级,便传出了唐家岩村民小组要整体搬迁的消息。

    刚开始,徐小芳并不支持李良开去极力保住老屋和祖坟,还给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拿着拆迁费到县城买套房子,以方便照顾到那里读高中的孙儿孙女们。

    李良开却不这么想,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而徐小芳又属于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人,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到李良开这边,不遗余力地给予自己的男人道义和情感上的支持。

    05

    自从作出要努力做通族人思想工作、共同保住老屋和祖坟的决定之后,给在外地的侄辈打电话,成了李良开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为此,他专门给自己的手机办了个长途通话套餐,一有时间就翻开电话本,琢磨着给谁打,寻思着话怎么说,费尽了心神。

    有一次,跟一个深圳开模具厂的堂侄通电话,李良开苦口婆心地讲了半天,那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这事儿还是当面谈的好,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李良开当时就火了,对着手机怒吼起来:“个老子哪个不晓得当面谈?要当面谈,也得你龟儿子回来!难道还要我这个老不死的跑去找你?”

    电话那头顿时熄了火,不再开腔。李良开气得干瞪眼,扬起右手就要把手机从窗户扔出去。徐小芳手疾眼快,一把夺过手机,半怒半嗔地开起了玩笑:“你这个死老头子,发什么疯啊?扔手机能解决问题吗?就知道在屋里跟我和娃娃们耍横,有本事你去找他们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罢徐小芳的这番气话,李良开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啊,我可以去找他们,当面锣对面鼓,终归比电话里来得痛快。

    打定主意,等心情平静后,李良开开始和徐小芳商量远行的事情。

    见老头子当了真,徐小芳开始极力反对,并给出一大堆理由:什么年纪偏大,什么从没出过远门,什么自个儿在家应付不了那些调皮的孩子。反正不管李良开怎么讲,她就是不同意。

    李良开不管这些,到街上唯一的书店买了一本中国旅游地图册,戴上老花镜,找来一本孙儿们遗弃的旧作业本,拿着一枝铅笔,在作业本背面写写画画,谋划着出行的路线图。

    考虑到堂侄们大多在沿海地区打拼,李良开首先在完整的中国版图上画圈标出了上海、天津、浙江、广东、福建等地,之后又在武汉、北京、哈尔滨、沈阳、乌鲁木齐、西藏等城市名称上画上圆圈…

    几番折腾,李良开惊讶地发现,唐家岩李氏后人竟然像蒲公英种子一样,几乎洒遍了大半个中国!如果大人小孩都算上,在外工作和生活的人数竟然超过200!

    这些人当中,或打工挣血汗钱,或开厂当老板,或在党政军机关捧铁饭碗,各有各有营生,也各有各的艰辛。

    这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在当地结婚生子扎下根来,或把在老家的孩子接过去读书,有的还把老人接去一起生活,压根儿没了再回唐家岩定居的打算,对保住老院子、祖坟和古柏自然没了兴趣和动力。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李良开顿觉一股悲凉之气从胸中腾起,甚至一度让他信心尽失。

    尤其是作完所有标记,望着那张涂满圆圈的中国版图时,李良开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李氏后人,凭我一己之力,哪能一一走访到位?即便是有选择、有重点,没有几个月时间,恐怕也很难达到预期目的。

    再说,出门的路费从哪里来?那么多地方,上万公里路程,汽车火车来回换着坐,就算全部买硬座或是站票,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为此,李良开一个周日的晚上,专门跑到镇中心小学,和在这里教数学的堂侄李善乾算了一笔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按李良开提供的主要路线和城市,李善乾给出了3。6万元的参考钱数,还说这是最低预算,住店和吃饭的钱没有算在里面,如果全算上,再带点活钱备不时之需,5万块钱勉强够用。

    听李善乾这么一说,李良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5万块,那可不是小数目啊,就算把老俩口在银行的所有积蓄取出来,也只有不到4万块钱,根本凑不够这个数。更何况,李良开从来没有管钱的习惯,结婚51载,财产大权一直掌握在徐小芳手里,老婆子死活不同意他远行,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掏出那么大一笔钱来?

    结论是不可能。因为徐小芳不止一次对他讲,那4万多块钱是养老和治病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动用。

    李良开有些绝望,为出行计划的彻底搁浅,也为自己身为李氏后人的不忠不孝。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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