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晋阳侯的千金。”安王点了点头。
“王叔你弄错了。”明霞拉了一下身边的长宁，笑眯眯道，“长宁姐姐才是晋阳侯的千金啊，苏姑娘是二房的人。”
萧铎的目光在长宁身上顿了一下，又移开了。
苏慧的手藏在衣袖里死死攥起，长而尖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却尽力维持住了脸上温婉的笑意，仿佛没有听到明霞那句打脸的话。
“呀，那边是谁？”
一位千金无意间扫了一眼水榭外，忽然掩口轻叫。
众人都侧头看时，见那偌大的水中竟然荡过一只精致的画舫，分开荷叶缓缓过来。船头上站着一个身姿纤细玲珑的女子，随着船行，衣袂翻飞，衬着周遭的清荷碧叶，如同仙子一般。
“是王妃婶婶啊。”明霞瞥了一眼，就扯了扯嘴角道，“婶婶与王叔真是心有灵犀。”
虽然看起来像是笑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萧铎摇摇头，笑骂了一句：“小孩子莫要胡说。”
转身出了水榭来至池边，等安王妃的船停靠稳当，伸出手去。
“不是说身上不大好？”
安王妃嫣然一笑，将手放入安王的掌心，“今日已经大好了，知道母亲举办赏花宴，妾身又怎么敢偷懒呢？”
一边说着，一边与安王缓步进了水榭。
京城中的女眷们大多知道，安王妃身体柔弱，不但女眷们聚会中甚少出现，就连宫中也很少去。因此，见过这位王妃的人并不多。提起安王妃，能够津津乐道的似乎大多是她与安王爷十年情深的话题。
水榭中都是年轻小姐，除过明霞外，竟然都是对这位王妃十分陌生。此时见她一袭浅紫色华衣，乌发如云，却没有挽做贵妇常见的飞仙反绾等繁复的发髻，只简简单单一个流云髻，发间点缀着一两支紫玉发钗，只留一缕青丝拖在胸前，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妩媚又生动。眉目精致灵动，与英朗的安王爷走在一处，真是一对璧人。
水榭中众人行礼的行礼，问好的问好，又是好一通混乱。
安王妃妙目流转，缓缓扫了一圈水榭中的闺秀，目光落在明霞公主一侧的长宁身上。一瞥之下，便看到了长宁拢在手腕上的镯子，目光猛然一沉，随即便又转开。
“明霞，你怎么出宫来了？”安王妃笑问。
明霞公主对这位王妃似乎并没有什么亲近之意，只摆摆手，“王叔家的荷花开得最是好看，赏花宴怎么能错过呢。婶婶，我与父皇母后都说过的。”
安王妃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敷衍之意，偏过头对安王笑道：“王爷你看，我整日窝在府中，只说见过的几个女孩儿便已经是钟灵毓秀的了。没成想，竟是井底之蛙。”
说着，便走到书案前，看那已经写完的几首诗，几幅画。
安王爷笑着摇头，目光中宠溺无限，跟着过去，夫妻两个小声交谈。王妃时而伸手在画间指一下，轻声说着什么，安王便点头。
水榭中的女孩儿们面面相觑，她们大多已经从家人口中知道了老太妃邀请诸多千金的原因，是要为王爷选纳侧妃。此时见到安王夫妇如若无人地展现着情洽意甜，心里脸上都有些尴尬。
明霞碰了碰长宁的手臂，长宁转头，明霞就朝着她撇了撇嘴角，脸上十分不耐。
长宁几乎想笑。就连心性如小孩子一般的明霞，都能看出安王妃这副做派是故意在做给这些闺秀看了。
算起来，这位王妃也有快三十岁了，怎么是这样的行事手段？也太过浅白了些。长宁觉得有些好奇，若说这位王妃的容貌，自然出挑，却也并不是如何罕见的绝色。论气质，也算不得独特出众。都传说安王爷对这位王妃一见钟情，十数年不便，二人的感情堪称京中的模范，被不少女人羡慕。但是，到底哪里吸引了安王爷呢？
或许这就是人说的，看对了眼？
长宁被明霞拉着坐在栏杆上，明霞掰了一块儿点心往水里扔着喂鱼。水中锦鲤一条一条游过来，争那点心屑，红金白紫煞是好看。
二人正看得有趣，忽然听到安王妃柔柔的笑声，似乎是安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王妃娇嗔地看了一眼安王，笑吟吟在水榭中走动。或是拉起这位千金的手赞一句容貌出挑，或是夸奖那位千金文采出众，一时倒也平易近人。众位千金见她如此，也都渐渐放开了，气氛慢慢轻松融洽起来。
缓步走到古琴旁边随手拨了一下，笑道：“多长时间没碰着这个东西了？手法不说生疏，竟然该说都忘了才对。”
笑吟吟地目光落在苏慧身上，沉了一下，“这位是哪家的小姐？”
苏慧福了福身，恭敬回道：“回王妃，小女苏慧，是晋阳侯府苏家的。”
“原来是苏家小姐。”安王妃点点头，一只玉指点在腮旁想了一下，笑道，“我想起来了，可是苏家大小姐？”
苏慧有些意外，“是。”
安王妃便笑道：“我虽然甚少出府，但也听娘家的母亲和弟妹提起过，苏家大小姐才貌双全，竟是个妙人。今儿一见了，果然是名符其实。”
“王妃娘娘谬赞了！”苏慧受宠若惊，难道王妃也听过自己的名儿？一时激动，娇艳的脸上满是兴奋。
安王妃目光闪动，笑道：“我年轻时候就喜欢听人夸赞我，再没有过推辞的。”
挨个儿将众位千金夸奖了一番，才笑眯眯问明霞：“明霞身边这位小姐有些面生。”
“婶婶说长宁姐姐？”明霞懒洋洋回过头，“她也是苏家小姐。论起来，还是我的表姐呢。”
“竟也是苏府的小姐？”安王妃惊讶，思忖片刻，忽然双掌一拍，笑道：“我知道了！这位长宁小姐，必然是顾姐姐的女儿！我说呢，看着这般面善！”
说罢上前去拉起长宁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我没出阁儿的时候，也与你母亲认识呢。说起来那时候我年纪小了些，未能与顾姐姐成为手帕交。但是顾姐姐的绝世风姿，就是过了这么多年，也还历历在目呢。没想到，一转眼她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啧啧叹了几句。
长宁只觉手被她攥得有些生疼，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位安王妃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力气会有这般大？
忍着心中不悦，长宁笑了一下，“多谢王妃惦念家母。”
也不多说。
“当年顾姐姐在京中，也是有名的才女呢，尤其弹得一手好琴。我曾有幸听过一次，说句绕梁三日也不为过。”安王妃仿佛真的想起了当年的情形，“好孩子，你与顾姐姐这般相像，想来也得了顾姐姐真传吧？真是巧了，当初顾姐姐也是荷花池畔演奏，我还记得呢，满池子的荷花映着她，真真美极了。不知道今天，我们有没有这个耳福，再听一听仙音呢？”
虽然是笑着询问，她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闪身将那古琴让了出来，含笑看着长宁，似乎是等着她过去弹奏。
长宁大怒，腕间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安王妃手中抽了出来，淡淡道：“回王妃娘娘，小女并未学得琴技。”
真是笑话，若说方才诸位闺秀写诗作画弹琴，不过都是闺阁中女孩儿的游艺而已，此时算什么？安王妃这是将自己当做了娱乐众人的歌姬舞姬？
“怎么会呢？”安王妃似是十分失落，“长宁小姐不要自谦。”
“长宁真的不会。”长宁脸上没有笑容，垂眸答道。
安王妃面露不悦，“莫要骗我，顾姐姐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会不教导你琴技呢？我不信！”
她与长宁站得很近，长宁居然看到了她微微嘟起了嘴！
天哪，这是个什么东西！
王妃之尊，一把年纪，居然当众做出这样的动作！长宁只觉得头上滚滚隆隆，似乎九天神雷都劈到了自己身边一般。
安王爷也觉得王妃此举不妥，轻咳了一声，待要说话，就听得一声大笑，随后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来都只是听说舅舅与舅母伉俪情深，却没想到情深至此。舅母在舅舅跟前，一如往昔啊！”
水蓝色的颀长身影，手里拿着一只荷花，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长眉入鬓，凤眼微挑，脸上挂着几分纨绔似的笑意。
长宁一愣，居然是他？那个在街上帮过自己的锦衣男子？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安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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