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靳秀才年已五十多岁,丧妻之痛却已经经历过三次。(
招惹大牌女友)或许真应了“否极泰来”的卦,有王财主休掉的老婆,下嫁给他做了第四任正妻。
反正都不是第一次初婚,搞那么隆重,挨傍晚一乘小轿把新娘子和两口木箱抬进门,媒人王妈妈招呼放了一挂鞭炮,散了些喜庆花生红枣什么的给赶热闹的小孩子们吃。
众人散去,按套路又该是新婚有如小登科,欢欢爱爱。今天靳秀才特别找了件干净体面些长衫马褂穿了,看见大家都散了,也是老年婚姻,连个闹房的都没有。靳秀才进到自家茅草屋里,屋里已经有些暗,秀才点上油灯,见新娘子还老老实实蒙着盖头坐在床沿上,便上前轻声喊了一声:“娘子。”把盖头揭开。
新娘子四十岁光景,可是由于一直在有钱人家,没吃过什么苦,容貌倒是不怎么显得老相。初来乍到,她也只是耳闻靳秀才怎么怎么忠厚老实,怎么怎么有学问,怎么怎么有田地的好话,也想脱离了王财主家,想要有个安稳小康的家,或许靳秀才家老坟头上长出奇蒿,像戏文里唱的那样,高中状元,做了八府巡按,非把王财主那个王八蛋抓起来打个八十大板。这位史夫人做着自己编导的美好憧憬梦想,静静地等着自己的真命天子来揭盖头。
等到靳秀才一声喊“娘子”,揭开新娘子的盖头来。这位史夫人仔细观瞧,第一印象,面前的男人很瘦,瘦得一阵风都能刮跑,稀稀落落的胡子,不过慈眉善目的,不像王财主那狡诈奸相。再凑着油灯光影看了一圈屋子里,看着看着,史夫人“哇”地一声哭了。一般男人都见不得女人哭。新娘子这一哭,靳秀才真的头大如斗了,心想着这洞房花烛夜的,你哭什么呀?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哎呀,娘子娘子,你是不是饿了?想家了……”
史夫人好半晌才带着哭声说出话来:“我滴阁妈妈呀,这就是秀才家呀?怎么除了漏风的四面墙什么都没有啊?”
秀才见新娘子说话了,忙说:“厨屋里有二大娘帮忙做的白面馍馍,还有热稀饭。(
混蛋魔后嚣张娘亲)娘子要是饿了,我这就盛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回来!”史夫人止住哭声,喊住正准备迈步去厨屋的靳秀才。
靳秀才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新娘子。史夫人说:“秀才,你过来。”
靳秀才走到新娘子面前。史夫人问:“秀才,这就是你家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靳秀才寻思一会,弯下腰“吭哧吭哧”从床下面拖出一只大木箱来:“还有这个。”
还有什么?难道秀才藏着掖着家私银两不成?
靳秀才掀开木箱子上蒙着的纸:“娘子请看,秀才还有这些圣贤之书。”
史夫人打眼瞅去,一箱子破破烂烂的书卷,怎么都透着一股子酸味。看着靳秀才那认真的样子,史夫人实在忍不住破涕为笑,这是哪门子帐呀!怪不得王财主要好心把我嫁给秀才,穷秀才,穷秀才,秀才不穷那才叫怪。她问:“这些破破烂烂的书,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啊?”
秀才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圣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是也。”
“那你不把这些宝贝烧香供起来,放在床底下干什么?”
秀才有些脸红,不过屋里光线暗,也看不见:“都是做媒的王妈妈,说让我拾掇拾掇屋子,硬把这些宝贝塞到了床底下。”
“那你就不怕老鼠啃呀?”
“不怕不怕,我家无余粮,没老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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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夫人又忍不住被逗笑了,她是彻底被秀才的“无邪”打败了。
史夫人又问:“我带来的两口箱子呢?搁哪去了?”
秀才指着唯一的一张案子后面回答:“是娘子的嫁妆啊,那不是么?”
史夫人踮着小脚,来到案子后面,看到两口红木箱子,摸了摸锁得好好的,又从床头放着的小匣子里拿出钥匙打开看了看,这才放了心。
秀才说:“娘子,吃饭吧。”
史夫人出了一口长气,说:“好吧。”
靳秀才从厨屋端来白面馍馍和两个小菜、稀饭。史夫人也是饿了,吃得倒也爽口。吃罢,秀才收了碗筷到厨屋洗了,回到房屋。
史夫人问:“听王妈妈说,你也是有田有地的,难道就这样过日子么?你的口粮都放在哪里呀?”
靳秀才回答:“我又不会做饭,饭都是麻烦隔壁二大娘帮忙做,也有几袋子米、麦,都寄放在二大娘家。二大娘、二大伯都是忠厚老实人,我要不硬给他,他家一口也不会吃我的。烧的柴草都是种我家田的佃户供应,也都送到二大娘家。”
史夫人叹了口气说:“人都道穷秀才,果然不假。真想不出来你这五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靳秀才说:“一日复一日,日月盈仄,一天一天过呗。君子固穷也。”
史夫人说:“好了,来日方长,反正是要跟你在这过日子了。有的是时间叙闲话。我们洗洗安歇吧。(
封神英雄榜]师弟,你别跑)”
秀才又挠头了:“我平日里读书到三更,也不洗,就睡了的。”
史夫人皱眉了:“这可怎么是好啊?这家务事我也没做过。不然,明天你到牙行买个丫头吧。”
“唔,唔。”秀才胡乱支吾。
好在天不冷,秀才打了些凉水,两人洗了上床。虽然年岁大了些,洞房花烛夜,赛似小登科,不好辜负,秀才夫妻中规中矩办了一回事,疲倦睡去。
第二天,新娘子就催着秀才到牙行招呼买丫头的事。
牙行类似于中介所,不过,那时候出于自愿,人口是可以买卖的,这生意都是在牙行进行中介。
要是在荒乱灾年,穷人家为了活命,几两银子都可以卖儿卖女,甚至给点粮食都将就。年岁只要能过得去,老百姓也不情愿去卖儿卖女呀。所以,买丫鬟什么的都是富人的奢侈品,卖方市场少的时候,随行市价,却也要不少银子。碰巧牙行里介绍了一个刚被财主家转卖来的丫头,才二十多岁,一副肯吃苦能干的样子,最后以三百两银子谈拢。靳秀才先折回家问娘子同意,问新娘子兑了银票,把丫头领回家。
新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丫头一回,低头看见丫头的天足,不禁叹道:“嚯!好一双大脚哇!”
不知道是出于审美怪癖,或者考虑到男女社会分工,中国古代女子大脚竟然是被嘲笑的缘由,就连曾作为明太祖皇后的马大脚娘娘也不能幸免。据传说,明朝洪武年间正月十五花灯节,南京市民在街上放花灯、猜灯谜。朱洪武微服出游逛到南京珠玑巷,看到一户人家在灯笼上画了个骑着马的大脚女人怀里抱个大西瓜。朱元璋一看大怒。这灯谜不是说淮西婆娘好大脚么?下旨将珠玑巷全巷人家发配到了西部边远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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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足,古代汉族女性陋习,是指把女子的脚用长布条紧紧缠住,使脚畸形变小,以为美观。在缠足时代,大多数妇女大约从四、五岁起便开始裹脚,一直到成年之后,骨骼定型,方能将布带解开;也有终身缠裹,直到老死之日。
关于缠足的起源从明清时期起便众说纷纭。据现代学者考证,缠足兴起于北宋,在宋代开始流行并逐渐演变为残害女性身心健康的陋习。元代的缠足继续向纤小的方向发展。明代的缠足之风进入兴盛时期,出现了“三寸金莲”之说,要求脚不但要小至三寸,而且还要弓弯。清代的缠足之风蔓延至社会各阶层的女子,不论贫富贵贱,都纷纷缠足。
清代,统治者起初极力反对汉人的缠足风俗,一再下令禁止女子缠足。但此时缠足之风已是难以停止了,到康熙七年(1668年只好罢禁。这件事,一度被人们渲染为“男降女不降”——清朝推行“剃发令”,汉族男子剃发被视为向清廷屈服的象征。与此同时,清廷也下令禁止女子缠足,但后来并未达到禁止的目的,故而有“男降女不降”之说。由此可见缠足之风的根深蒂固。
清代社会,女子小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崇拜与关注。这一时期,脚的形状、大小成了评判女子美与丑的重要标准,作为一个女人,是否缠足,缠得如何,将会直接影响到她个人的终身大事。在当时,社会各阶层的人娶妻,都以女子大脚为耻,小脚为荣。“三寸金莲”之说深入人心,甚至还有裹至不到三寸的。以至出现女子因脚太小行动不便,进进出出均要他人抱的“抱小姐”,而且这样的女子在当时还很受欢迎。
这个离我们的时代一点都不遥远,甚至在1990年之后,还偶尔能够看到缠过足的小脚老太太。
而靳秀才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家的这位大脚姑娘,切切实实地因为天生一双大脚,被反反复复地卖了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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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是嫁给本州的一个生意人家做小的,商人生意做的不大,却也算小康,可就是因为这双大脚,被商人一家瞧不起。不知道是商人真心讨厌她的大脚,顾全面子,还是想拿她做一笔买卖赚钱,商人和大老婆第一次把她转嫁给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老头子商人;老头子贪利,趁着丰年人口市场“货源”少、价钱上扬的时候,又以她的大脚不名誉为理由,第二次把她卖给一户财主做小;没想到财主家大娘子,本就是嫉妒心肠,又天天取消毁谤她的大脚,最后干脆委托牙行第三次把她卖掉。
这坎坷离奇的遭遇太窝心了,简直可以和靳老秀才的娶四任妻子相较高下了。偏偏的,是缘分也罢,“不是冤家不聚头”也罢,靳秀才的第四任妻子“新夫人上任”,要买丫头,天赶地催的,就遇到一起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史夫人问。
丫头在夫人的眼光逼视下躲无可躲,特别是那双丢人的大脚,藏也藏不住。听到夫人问,丫头连忙小心回答:“俺一直没有名字的,人家都叫我大脚丫头。”说着,自己红透了脸。
史夫人撇撇嘴,笑了笑:“是呀,无论给你取什么样的好名字,都会被这双大脚糟蹋了。谁都不会喊你的名字的。”
至于姓嘛,跟谁随谁,以后还是叫大脚丫头。即使后来幸运地当了靳秀才的第五任娘子,正经名字也不过是“靳氏”。
这以后,大脚丫头被安置在厨屋,成为烧火丫头,专门服侍靳秀才和第四任史夫人的一日三餐、浆连洗补、吃喝拉撒。虽然她勤快能干,但是“大手大脚”还是令她很自卑。从史夫人嘲笑的眼神里,不难看出,大脚丫头感觉到自己随时随地都还有第四次被转卖的可能。这个恐怖的可能性,经常会把大脚丫头从睡梦里惊醒。
有了大脚丫头烧火做饭,服侍吃喝拉撒。靳夫人(以下不再称娘家的姓,该称靳夫人)不仅仅有了热的洗脚水,还可以让大脚丫头替她洗脚按摩,顺便拿她的大脚说说笑话。大脚丫头自然是不敢吭声的,还得配合地笑话自己。
靳秀才也说,自己高头讲章八股文做不出的时候,看看摸摸夫人的小脚就能做出来啦。
靳秀才虽然还不是老爷,可是有了靳夫人的财力支持,又有了大脚丫头的侍候,终于过上了一段人生最惬意的时光,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了,高声吟哦几句之乎者也,高头讲章,闲时看看蚂蚁上树,与世无争,倒也自在。
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倒是晚年幸福呀!
靳夫人却开始构想实施她扬眉吐气的第二步。
有一天,靳夫人问秀才:“秀才呀,你知道王财主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你么?”
靳秀才正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看蚂蚁运粮,听到夫人问话,连忙回答:“王妈妈不是说过么?是王财主菩萨心肠,怕你吃苦受罪。还怕你想不开,寻短见。所以找个体面人家嫁了。”
“我呸!”靳夫人啐了一口:“你真道王财主这么好心肠?他巴不得我死哩。实话告诉你秀才,王财主是怕我娘家兄弟报复他。他讨的新人是官宦人家,不会进门做小,所以要我给她腾位子。可是我娘家兄弟们不愿意,如果他敢把我逐出门,非把他拿刀剁了不可。不然,王财主只许进不许出,扣皮眼吮指头的主,尿尿还要拿萝筛萝的货,哪肯赔钱嫁我呀?”
“哦。”
靳夫人说的来了气:“我偏偏要比他王财主强八折。等你秀才跳龙门,当上八府巡按,非把那个王八蛋抓来打八十大板不可!”
“可是,秀才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考不中呢?”靳夫人着急了,“你看这样可好,现在不是能够拿钱捐官么?我们干脆不要考了,直接捐官得了。”
靳秀才听了这话,惊得目瞪口呆,不再看树上的蚂蚁:“那,那要多少银子啊?”
靳夫人咬牙发了狠:“银子不够,让我娘家兄弟们、家族一起凑,咱们当官赚了钱加倍还他们就是了。”
“这个……”靳秀才犹豫不决。虽然靳秀才一辈子做梦都想中榜、想当官,可是,花钱买官,他还连想都没有想过。
“什么这个那个的。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回家和兄弟们商议,商议妥了,就托门路、借银子。”靳夫人比靳秀才果断。
第二天,靳夫人果然回娘家和兄弟商议给靳秀才买官的事,兄弟们也提不出反驳意见。
于是就开始托门子。主要是在京城做官懂得门路的。
没想到事情异乎寻常得顺利。大笔的银子花出去,很快地就有了回报。寿州城里的过驿巷很快迎来了五百里快马,送来了宣统皇帝委任靳秀才到江西省某地任知县的任命书。
靳秀才一家欢天喜地啊。啊哈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
得意之余,靳秀才也不无忧虑,在即将出发的时候,靳秀才夫妻又商量开了。
靳秀才说:“而今有娘子女诸葛的全盘运筹帷幄,真是高香烧到了香炉里,县官已经到手了。老夫也好一展平生之志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哈哈。”
靳夫人比靳秀才清醒,问:“这读书都是为了当官,这当官又为了什么呢?”
“嗨,千里去当官,为了吃和穿,还不是要多挣银子,过得比别人好?”
“过的比别人好又怎样呢?”靳夫人不知怎么像个小孩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光宗耀祖,福荫子孙呀。”
靳秀才这才想起,爹妈早死了,自己五十多岁了居然没有子嗣。
头脑聪明的靳夫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她灵光一闪,迅速地找到了解决方案:“这样,咱也不用纳什么妾了。我看大脚丫头就很合适,身子骨健壮,凭她那大脚,即使生了儿子,也得听我们的。就这样,选个日子,把大脚丫头收做偏房!”
就这样,靳秀才带着一妻一妾,和从靳夫人娘家选来的一个跟班,到江西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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