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见她半晌没有回答,卫阳又问了一次:
“大雪天,安流不进来避避风雪么?”
回过神来,她抓着白狐裘上的毛绒小球晃晃,佯作委屈地说道:
“我这个客人在外面站了这么大半月,阿阳今日方才想起一尽地主之谊吗?”
卫阳朗声一笑,顺着她的话道:
“哈,是我的不是,咳……阳这里向安流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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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那不痛不痒的语气,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正了衣冠向她郑重叠手行礼,惹得她轻笑一声,嗔道:
“没诚意。”
卫阳不再接话,权当默认了她的控诉,转而说道:
“门给你留着的,恕我行动不便,安流自己进来罢。”
她仔细一瞧,发现门果然是虚掩着的。满心期待地走过去,要将门推开的那一刻反有些犹豫。和卫阳相处半月,她其实一早便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只是因为二人都觉得隔着墙说话别有一番情趣,便一直没有人提出要打破这份默契。
而今日……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径直将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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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满白梅的小院靠墙的一角放着一方竹榻,上面躺着一个周遭散发着温柔祥和气息的白衣男子。进门她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眼睛上覆着的一条白色锦带。饶是如此,从锦带遮挡之外的地方,也能瞧出他该是十分清秀的男子。
这样一个温良端方、安静通透的男子,竟是……看不见吗?
真可惜!
卫阳等了她许久,发现她似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猜出了她的心思。低叹一声,随后骨节分明且白得近乎透明的双手抱着做工精细的青铜错金兽鸟纹小炉放在一旁,自己撑着竹榻站了起来,随后拍了拍白衣上的皱褶,低头将适才被他放到一边的青铜小炉抱回怀中。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卫阳向她走来。随着他的靠近,原本若有似无的药香越发分明了起来,他不偏不倚地将暖和的小炉放在她冻得通红的双手上,然后自顾转身向屋内走去,语气平静地说道:
“安流不必觉得可惜,我虽目不能视,但生活不受影响,倒也无碍。”
她震撼地看他的一举一动,若非他眼睛上真真切切地覆着一条锦带,她定然认为他说自己看不见只是个玩笑。
“莫再发呆了,随我进去暖暖身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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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阳的话把她拉回现实,这才快步跟了过去。跟在卫阳身后,她留心观察着这个小院。这个不算大的院子里一应俱全,卧室、书房、客房……该有的一样不少,再往后有源源不断的药香传来。她大致能猜出后院应该是个药房。又仔细闻了闻,这才发现今日的药味似乎与往日不同,下意识问道:
“换药了?”
闻言卫阳的步子虽然没有丝毫停顿,但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屈了屈,顿了片刻功夫方才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附和道:
“安流心细。”
走进屋子,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因为主人畏寒,屋里最多的便是暖炉,只要是有坐的地方便有温暖柔软的皮毛制品垫着。脸上没有血色的卫阳身处其间,倒像极了深闺里藏着的俏佳人。
她笑着打趣道:
“阿阳,适才我在墙外听着你的笑声,想起了几句话,你听听是也不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虽然此刻大雪封山,没有残红青杏,也没有燕子,但是墙内却真真切切住着一位笑声清朗的佳人,哈哈。”
卫阳抿唇一笑,漫不经心地往软榻上一靠,道:
“安流随意。”
她抱着青铜小炉也不客气,在一旁跪坐下来,二人就着她吟的这首词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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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有小半年,这些日子阿桑越发苦恼。自家阿兄打从去了那个叫卫阳的病秧子家,便老往外跑,初时还只是两三日去一回,待上小半天便会回来。渐渐地发展成如今的每日大清早便去看书,若是晚饭来得及回来还好,若是来不及回来便留宿在那里,自己能见阿兄的时日少得可怜。
今日,他一早醒来,便打算主动去寻阿兄回家吃午饭。省得阿兄说得好听点是和卫家公子聊得投缘忘了回家,实则是被那个装可怜的病秧子霸占着不陪自己玩。
院内
“那么安流认为有何弊端?”
她想了想说道:
“我记得《尉缭子》说‘凡将,理官也,万物之主也,不私于一人。夫能无私于一人,故万物至而制之,万物至而命之’。这事放在治理国家之上来说是一样的,可事实上君王却不能做到完全不私于一人。有一本古书在《商君列传》一篇说‘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很明显因为公子驷是秦孝公的儿子,他本人并未受刑,倒是别人替他受了,这样……”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叩响,她的话被打断。
“阿兄,是我。”
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朝院外说道:
“门未锁,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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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阳听出她声音中隐隐藏着的疲惫,想是她连日用功看书所致,便说:
“我瞧既然阿桑寻了过来,不若便放你休息一日罢。”
听卫阳这么说她想也是,打从她发现卫阳的许多观点新奇独到,而且博闻强识,百家经典大抵都可以信手拈来时,她便每天来压榨这个免费的教书先生,不过压榨也要有个度,加上她也累了好些天,是该出去走走了。
看着阿桑小小的身影向他们走来的样子,她不禁有些心疼,这些天只顾着看书,都忘了关心这个弟弟了,今日便带他下山去转转也好。
“阿桑,今日阿兄带你下山去玩玩怎么样?”
闻言,阿桑覆了层薄汗的小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他得意地瞥了卫阳一眼,转而换上一副乖巧的样子,拉着自家阿兄的手轻轻晃了晃,高兴地问道:
“阿兄说的可是真的?”
看着弟弟这般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的目光顿时柔了下来,点点头:
“真的。”
她拉起阿桑的小手,看向卫阳,见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尽管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他的脸上也仍旧没有半分血色。(
至尊剑帝)想着他该是很久没有离开过小院了,有些心痛,忍不住问道:
“阿阳要不要一起去?”
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卫阳有些错愕。因为生病,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小院了。
阿桑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变故气得直跺脚,可又不想让阿兄看到自己不高兴,只好委屈地咬了咬下唇,跟在阿兄身后。
看着卫阳愣在原地的萧瑟模样,她忍不住走过去,隔着衣袖抓住他纤细的手腕,将他外拖去:
“走啦走啦,身体不好更要多出去走走,我们走慢些便是。”
被动地被她拉着,初时卫阳的身体有些僵硬,渐渐地便放松了下来,任她拉着,听她告诉自己该怎么走。
“前面有块石头,我们绕着走。”
“好。”
……
“阿兄,阿兄,那种鲸……鲸鱼很大吗?”
“嗯,很大呢,比咱们家院子还大。”
“好可惜,阿桑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
就这样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地聊着,很快便下了山,到了下邳县城。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一手牵着自家弟弟,一手小心翼翼地抓着卫阳的手腕,穿梭在人群里。
因为怕卫阳磕了碰了她走得很慢很小心,这份心意被卫阳识破了笑道:
“安流不必如此担心,便是放开我也没事的。”
想到他平日在家里不管做什么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怕是早已习惯了看不见的生活,问题是不大,她表现得太过小心反而显得有些过了于是点点头,但还是出于谨慎考虑,她仍旧没有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
路上很多行人看着他们这样奇怪地组合都不禁要多瞧上几眼。有看着她小声议论长相如何俊俏的姑娘,有看着卫阳摇头可惜的,甚至还有看着阿桑说这孩子如何惹人怜爱云云,她不禁有些好笑。
历史上荀彧的“留香荀令”、潘安的“掷果潘郎”、独孤信的“侧帽风流”……这些风流轶事倒真不是夸张,这时代的人当真是开放放得很。仅仅是她就被好些姑娘送过白茅、彤管……
“安流想到了什么,竟然笑得这么开心?”
“古书上说……”
听着她对美男的一番侃侃而谈,卫阳忍不住问道:
“那么安流,有个姑娘一直跟在咱们身后,你可莫负了人家姑娘的心啊。”
她向后看去,果然一个小姑娘正跟在他们身后,痴痴地看着她,在碰到她探寻的目光后,小脸一红,惊得藏到一间商铺里去了。
“阿阳以耳代目的功夫令安流钦佩啊。”
她忍不住赞道。
三人在城里兜兜转转,又吃了些东西,准备离开时已经是下午申时。就在走到一个小巷子时,有一满身鲜血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吓了她一跳,那人满身血污,痛苦地躺在他们面前求道:
“有人追杀我,求公子救我性命。”
阿桑有些不舒服地瞧了那人一眼,拉了拉她的手说道:
“阿兄,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她也不想惹事,点点头,说道:
“好,我们回去。”
正当三人要离开的时候,那人死死抓住她的衣角不肯再放,一旁的卫阳也似乎不悦地蹙了蹙眉,她低头从那人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角,打算拉着两人离开。就在此时,那人抬头偏巧瞧见了她的脸容,当下失神,见她要走又慌忙求道:
“公子若能救缠,缠今后定当……”
“你说你叫什么?”
阿桑有些奇怪自家阿兄为何对这满身血污的家伙的名字感兴趣,卫阳则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缠,绕……绕也……公子为何对……”
那人显然有些发懵,不知道这位好看得不像话的公子为何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
“你是楚人?”
那人虚弱地点点头,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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