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莹愣了一下,见眼前缓缓出现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头上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却衬得她整个人宛若空谷幽兰一般,美得不
千飞雨?
这几天太忙,柳婉莹几乎都要忘了家里还收留了这么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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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病了。”千飞雨盯着柳婉莹看。
柳婉莹点点头:“病的不轻,你是来看他的?”
千飞雨点点头:“我知道你们都很忙,所以我想,他应该需要别人照顾,我来照顾他吧。”
“好啊!”柳婉莹使了点力气,将左学之的手死命地甩开,他的力气终究不如她大,又是在病中,最后只是空抓了几下,并没有再抓住她。
“千姑娘,麻烦你了。”柳婉莹对千飞雨说了一些照顾病人要注意的地方,便出门而去了。
左学之有气无力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虚弱地冲着千飞雨笑了一下。
只可惜,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柳姑娘有事,你不喜欢我来照顾你吗?”千飞雨是什么出身?察言观色原本就是她的老本行,此刻见左学之的模样,不由心头一酸,悠悠叹了一句。
“哦,不用。”左学之回过神来,“飞雨,要劳烦你来照顾我了。”
千飞雨浅笑:“在这个府中,我原本就是个闲人,这次我落难,多得公子相救,才不致令我流落街头,算起来,是飞雨欠了你的。”
左学之摇摇头,叹息一声:“是左家欠了你的,唉……已经过去了,不要提了。”
两个人四目相接,仿若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与两人不同,柳婉莹最近确实有忙不完的事情,所以离开左学之和千飞雨的时候,她甚至没空去回味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拉着手不放,就收到了师父从如玉院送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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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慧真师太送的信算是很频繁的,以前只是会给她送一些通缉犯的下落,现在似乎都是要她猜谜,考验她能力一般。
柳婉莹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四个字:大旱之后!
大旱之后什么啊?
柳婉莹皱眉,却听得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啊!”
“尚行,你又走路没声音?”柳婉莹转头瞪他,这么长时间了,她已经开始渐渐习惯尚行的神出鬼没了。
“婉姨,你又在看慧真师太的来信吗?”骆尚行不管她的投诉,注意力在她手上的信纸上。
柳婉莹叹口气,忽地眼前一亮:“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的是,大旱之后必有大涝。”骆尚行叹口气,他刚才说得那么清楚,对方居然都听不到,只关心他走路没有声音,这个女人真是……
柳婉莹可不管骆尚行心里在想什么,听得他这句话之后,立刻高兴了起来:“对了,就是这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骆尚行看看她:“婉姨,今年铁定是灾年了,家里的银子应该不多了吧,况且,这种天气,有银子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事。”
柳婉莹看他一眼,摸摸他的头:“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放心吧,不会饿着你,渴着你的。”
“婉姨,我都说了,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现在家里困难,虽然我力气不大,个子又不够高,但帮你一起想想办法的脑子还是够用的。”
柳婉莹被他逗笑了,刮一下他的鼻子:“行了,我知道了,刚才也亏得你提醒我呢,不然我也不知道师父给我的指示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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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婉姨接下来打算作些什么?”
“看来需要把粮食放到高处了。”
“高处?”骆尚行抿嘴想了想:“家里最高不过二楼,够不够高,要不要放到屋顶去?”
柳婉莹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地方放。”
“哪里?”
“左家。”
“左家?”
“左家现在空着,唯一一个可以做主的人现在躺在我们这里,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占用一下他们的房子?”
骆尚行想了起来:“对,左家的主楼有三层,而且十分坚固,想来一定不怕灾祸。”
二人说干就干,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趟一趟,往左家三楼上面放粮食。
柳婉莹力气大,而骆尚行从记事起就练习内功,从未有一日懈怠,所以力气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大得多,两人一个晚上能办不上,十几个晚上搬下来,竟然偷偷摸摸将骆家的存粮都搬得差不多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七月中,老天爷似乎跟常乐镇上的百姓较上了劲,就是死活不肯施舍一滴雨下来。
常乐镇附近不少村庄的百姓们都纷纷开始北上,希望可以去天子脚下找到一些吃的。
但沿途过去,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很多人走不了两天就饿死在路上了。
灾情越来越严重,柳婉莹也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往昌县去避避风头,那边的情况似乎比这里好了一些。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左学之收到了他大哥送来的信,左家人打算上京了,看来昌县的情况也越来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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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莹想了想,骆家的情况恐怕支持不了他们上京,如果只是她和尚行离开,她又狠不下心,索性留在常乐镇,倒还有可能照顾于忠,张氏兄弟,还有小红小翠他们。
她尽能力想要保全这些人,至于其他的人,她实在无能为力了。
“如果你要走,我也能理解。”柳婉莹知道左信之心中的内容,看着已经痊愈的左学之,叹口气。
左学之却摇摇头:“如果你存下的粮食不够养活我,我可以马上就走,但你知道,我吃得不多。”
他最后那句话显然已经带了几分乞求的口吻,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想留下了。
柳婉莹又是一叹:“你是富家公子,我怕你身娇肉贵……”
“鬼门关走了一圈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左学之苦笑,“当然,如果你嫌我是个累赘帮不上什么忙的话,我就去找我大哥,绝不连累你。”
这……
毕竟相识了不短的时间,狠心的话柳婉莹有些说不出口,她存下的粮食,应该够骆家人吃上半年有余,但师父说了,大旱之后必有大涝,那大涝之后呢,还有什么?
她怕半年都不能解决这次灾祸,那接下来他们要吃什么?
树皮草根吗?
就在柳婉莹犹豫纠结的时候,七月底的常乐镇天空,终于响亮地闪了一道惊雷。
暴雨倾泻而下,人们几乎是载歌载舞地用狂欢的形式来庆祝这场突如其来却是他们等了好久的暴雨。
整个常乐镇,乃至附近不少集镇和乡村都处在巨大的狂欢之中,而在这样的狂欢中,只有柳婉莹端坐在家中,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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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姨,不用担心,我们的粮食都放在高处,没事的。”骆尚行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左学之也来了,想了想:“我们这么多人在,不会有事的,常乐镇这么大,下上几天的雨也不会有什么事。”
柳婉莹听完这句话,却忽然站了起来:“不行,我们今晚要搬家。”
“搬家?”左学之和骆尚行都是面面相觑,“搬去哪里?”
“去左家。”柳婉莹站起身就走,开始收拾东西。
左学之想了想:“不错,左家的楼是整个常乐镇最高的,去那里总没错。”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冒雨往左家走。
“东西不要带太多。”柳婉莹一脚踩到门外的时候,水已经快没到脚背了,只是下了一天的雨,就已经有这样的威力了,要是多下两天,恐怕这大旱后的大涝,不远了。
柳婉莹带了很多打火石走,左学之看她一眼:“细软你不带,倒带这不值钱的玩意儿。”
柳婉莹瞪他一眼:“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东西比细软金银更重要。”
不管任何时候,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活下来,就有的是时间去赚金银。
接着,柳婉莹将骆家几扇房门拆了下来,让男人一人扛了一头就走。
左学之还想问一句,骆尚行却已经一句话堵了回去:“先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问,只管照我婉姨的话做就是了。”
面对灾难,他确实没有什么经验。
但眼前这个才十七岁的小妮子,不也没什么经验不是吗?
左学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于忠二人抬了一块门板往左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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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镇滂沱大雨不眠不休地下了三天三夜,人们从刚开始的狂喜到担忧,再从担忧到恐惧。
没有人知道这雨到底要下多久,老天爷好像是憋了太久了,要把他的努力一下子全部都发泄出来。
常乐镇的里里外外,包括下面的村庄,还有其他集镇,听说连昌县的水都已经有一人高了,而常乐镇很多人家已经开始搬到了屋顶。
这几天哪里都有淹死人的消息传来,人们纷纷往刚出躲,柳婉莹他们走的时候,骆家的门是开着的,那边至少有个二楼,比起其他低洼的地方已经好得多了。
这是柳婉莹唯一能为镇上的人做的事了,她的能力就只有这么多,能救得了几个,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于他们,一大群人在左家的三楼已经住了三天了,和她之前预测的差不多,他们带的最有用的东西,就是她带的打火石,他们可以用之前左家柴房留下的柴火来点火做饭,做饭的时候,他们尽量把房门关起来,不让饭菜香味传出去。
事实上,他们也只敢喝点白粥而已,就着之前腌下的一点咸菜,但比起外面那些人来,这已经是人间美味。
他们的粮食不够救济全镇的人,为了不引起哄抢,只能躲起来吃。
人到了这个时候,几乎都是自私的。
带来的门板,让后来赶来跟他们汇合的张家一家子还有小云等几个人可以经常当船划着出去看镇上的情况。
镇上的人都在自救中,当然没有人会关注骆家的人去了哪里,也不会想到空置了很久的左家,其实有很多粮食。
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后来停了几个时辰,接着又开始下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是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反反复复,镇上的水就没有退去的意思。
如此过了七八天,镇上的人出入只能用门板来找食物了。
本来粮食就不多的镇上,听说已经开始有人吃尸体了,很多溺死的老人孩子,最后都成了别人果腹的粮食。
到了这个时候,人性几乎都是无用的东西了。
柳婉莹不敢让小红小翠和骆尚行出门,他们看上去特别美味。
听张家兄弟和小云回来说,易子而食的情况也已经不新鲜了。
柳婉莹慢慢连小云和张家兄弟也不让他们出去了,只是每天看看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下去。
水还没降下去,柳婉莹却见到了几个不想见到的人。
骆守拙是扶着门板上的人来的,他自己也坐在门板之上,这个时候,水已经慢慢在退下去了。
门板上躺着的,是骆尚行的三叔公,也就是他的曾祖父。
“姨婆。”骆守拙小心翼翼地叫她一声。
柳婉莹皱了眉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知道你不在骆家,想了想去,这里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以你和左三爷的交情,进来这里也不难。”
柳婉莹皱一下眉头:“来找我做什么?”
骆守拙看看门板上的老人:“太爷爷病了,镇上能治病的,只留下你一个了。”
“病了?”柳婉莹盯着三叔公看,看上去,他应该病得不清。
“我知道姨婆不愿意给太爷爷治病,但是我带了这个来。”骆守拙那了一个布包放到她手里,“家里也不多了,但应该还能拿出一些。”
柳婉莹打开看,居然是一袋红得诱人的花生米。
这个时候,居然还可以看到这种东西,绝对是千金不换的,看来骆守拙对他这个曾祖父是真的有几分孝心的。
不过这个时候还能拿出花生米这样的东西,可见这几年骆家大宅那边敛财敛得也挺狠的。
柳婉莹看看骆尚行日渐消瘦的身子,想了想,收下了花生米。
骆尚行却拦了下来:“婉姨,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
“我不知是你的姨母,我还是一个大夫。”柳婉莹浅笑地看着他,“既然人已经送到我面前了,我总不能看都不看就送走。”
骆尚行看了她好久,叹了口气,最后只能转了头。
他的身后,站着左学之:“其实她的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硬。”
“我知道!”骆尚行了然的点点头,“她不过厉害一张嘴罢了,其实心比豆腐还软。”
他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不管以前常乐镇上的人,包括柳河镇上的人怎么对她的,柳婉莹看着那些熟悉人的遭难,其实她心里是很难受的。
而前方,柳婉莹瞪了骆守拙一眼:“抬进来吧。”
骆守拙大喜,赶紧将已经神志不清的三叔公扛了进去,柳婉莹看他一眼,之间他浑身滚烫,应该是中了风寒,但是似乎又有些不同。
柳婉莹心中一动,眉头皱得更紧。
“姨婆,怎么样?”骆守拙有些担心。
“我只能尽力,不过他的年纪毕竟太大了,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我可以用针灸让他暂时恢复神智,但现在到处都是水,两个干燥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养病的好地方。”
“谢谢姨婆,有你这句话总算是有希望。”骆守拙很是高兴。
柳婉莹取来银针,给三叔公扎完,又让骆守拙将人扶回去道:“能不能好,只有这一次,若是还有什么事,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找我也没有用了。”
骆守拙见太爷爷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也已经能说些话了,立刻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他们一走,柳婉莹快速站了起来,将刚才三叔公躺过我被褥放入火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接着又将刚才用过的银针也丢入火堆之中,看得身边的人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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