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阮氏家族内部永无止境的腥风血雨是一种痛苦,而看上去似乎很完美的丁氏家族也有他们自己说不出的忧伤。
丁老爷明年就要四十岁了,可是他的膝下却只有丁宜和丁宇两兄弟而已,丁老爷爱护发妻陈夫人是好事,可是就这样人丁稀薄的状况下身为封建时代士大夫的丁老爷也默默地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在古代人丁稀薄的家庭到底是个多么严重的问题?旁的不说单看看这个月那厚厚的一大摞从老家发来的攀亲信件你就明白了。
对于这些信件的内容丁宜从来就没期待过,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些信件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攀亲并委婉的指出丁府内人丁稀薄这一问题,然后“好心”的提出要来京城帮衬,最后用委婉的方式要钱要地要功名的;二是攀亲并犀利的提出丁府人丁稀薄这一问题,然后把自己家里的某位年轻女性吹捧成仙女和狐狸精的结合体,大义凛然的表示丁老爷必须要维护家族繁荣兴盛的历史角度纳其为妾和她XXOO,以完成延续香火、开枝散叶、人丁兴旺的光荣革命任务。
“开玩笑,什么叫恐无人送终啊!这些混蛋当我们两兄弟都是死的吗?还有这个丁子姝我见过,她就是过了今年也不到十五岁,这些不要脸的竟然敢谎称她今年已经一十六了,还和我爹阴阳相合嫁过来定能荣生贵子,这不是扯淡吗!”丁宜的弟弟丁宇躺在榻上看着老家捎来的肉麻信件大骂不绝。
丁宜接过弟弟手里的信件,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里。他心里也十分的瞧不起这些自身不努力,只会动歪心思巴望着走捷径的无耻亲戚。
但是看不起归看不起,应付起这些贪婪的毒蛇时却是要万分小心的,不然一个不慎就可能被这些时刻准备着占便宜的家伙揪住一个错处无理取闹的折腾上一场。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想叮嘱弟弟处理此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躺在榻上替父亲应付求亲信的丁宇又举起一张浣花签来嘲讽的说:
“哥你看这个丁锦兰又写肉麻兮兮的情诗过来了,还是仿李易安风格的呢!哼,都三十好几了还学《漱玉词》,也好意思说什么永远等着我爹爹,真够不要脸的!”
说完又拿着浣花签看了一遍,皱着眉头有些郁闷的说:“这女人不好对付啊,还好咱们兄弟把这些老家来的东西都截下了。不然就她这副死缠烂打无怨无悔的破德行,爹爹那样的人看了信指不定就心软了呢!”
丁宜也知道这个当年和自己亲娘争风吃醋闹出过许多乱子来的老女人不会轻易罢休,他们兄弟代替母亲把她给踢回去是必须要做的,可是要怎样做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却是一门需要多多研究的学问。
他期待的看着躺在榻上思考的弟弟,想知道他的手段是否也有长进。
丁宇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以后,就喊来仆人狡猾的笑着吩咐道:“来人啊,给我去买来京城里最好的胭脂水粉和最艳丽的绫罗绸缎,都要小姑娘用的那种。再给我去找来一面最大最清楚的镜子来,最好是西域来的玻璃镜不然银的也可以。把这些东西用几个大箱子给我装起来送到老家六堂姑姑那里去。记得要当着老家所有人的面儿交给她,再添上一句‘多谢六堂妹提醒。’然后把那个谎报年龄骗我爹的丁子姝给我好好地臭骂一顿,骂完就走多余的话一句不要说!”
“呵呵呵!”丁宜见弟弟这般高明的修理那些不消停的远房亲戚心里大为满意,大笑一番以后又提示了丁宇两句就离开弟弟到母亲那边儿去了。
陈夫人这会儿正在准备出门到庙里去礼佛呢,看见大儿子来了就高兴的拉着儿子的手要他同去。
“娘,你身子骨弱不如就在家里吃斋念佛就是了,何苦这样舟车劳顿的到郊外的镇宝寺去烧香。佛家讲究心诚则灵,你只消在家里诚心祈愿菩萨自然会知道,若是想要奉上布施也大可让儿子替你去,一样也是很灵验的。”
丁宜看着院子里大小丫鬟忙里忙外收拾东西的场面心里心疼母亲,故而开口劝到。
虽然已经有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但是年纪只比丈夫小了两岁的陈夫人仍旧美丽非凡。
她那温柔的卧蚕眼上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内中的柔和与慈善仍旧能看得人如沐春风,脸上的皮肤虽然已经开始松弛并伸出了一道道的细碎沟壑,但是搭配上她那祥和宁静的表情却仍旧让人百看不厌。多年以来她并不像其他的那些贵妇人一样喜欢穿金戴银,也不参与那些无聊的奢侈攀比,每天心如止水的重复着吃斋念佛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她对待下人既不放纵也不苛责,家庭管理也几十年如一日的井井有条。
这样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女性让她的丈夫都对她心怀敬意又爱怜有加,哪怕是远房亲戚们大义凛然的用人丁稀薄做把柄也丝毫无法动摇她的地位,就算那个和丁老爷青梅竹马的丁锦兰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插足到她和她丈夫之间来。
“宜儿啊,我一个深闺妇人既不用担心天下大事也不必烦扰衣食用度,每天呆在家里也不过是管家理事而已。现在你们兄弟都大了家事也不用我打理了,我这样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人都不去亲身礼佛的话,哪里还有脸说自己是心怀虔诚的呢。”
陈夫人欣慰的看着自己孝顺又英俊的大儿子的说,然后她又走上前来一边温柔的给儿子整理衣襟,一边儿平静的说:
“今天是六月十九观音菩萨证得果位的日子,我要到庙里为咱们全家人烧香祈福,愿菩萨保佑我们全家上下平安幸福,保佑你们两兄弟能尽快觅得良缘,开花结果儿孙满堂。”
丁宜听了这话,看着母亲那如同菩萨一样慈祥神色,心里自然是触动不已。也不再多说什么乖乖的陪着母亲收拾好贡品,坐着马车到郊外的镇宝寺去祈福许愿去了。
“宜儿你的心中可有什么愿望,待会儿想好了一定要在心里说与菩萨听,菩萨听到了自然就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马车上陈夫人扶着儿子的肩膀温柔的说。
丁宜幸福的嗅闻着母亲身上好闻的味道,心里却全然没有考虑过什么许愿之类的事情,在他看来烧香只需要到寺庙里去多多的布施就行了。
“娘,你许什么愿望我就许什么愿望咱们母子同心。”丁宜想都没有多想就顺溜的说出了能讨得母亲欢心的话来。
陈夫人对这个答案却是非常的不满意,她难得的捏着儿子的耳朵皱眉道:“你这小狐狸在为娘也用客套话来糊弄。出来参拜最忌讳的就是心中无诚,你要是不肯好好想想你心中的愿望,那就赶紧从车上下去,不然待会儿被菩萨发现就不好了!”
丁宜见母亲对他不敬神明的行为有些恼怒了,也只好坐正身体向她再三保证自己会在菩萨面前郑重的许下心愿。
“娘儿子知道你是期望我向菩萨许愿求缘,那我和你许一样的愿望有什么不对的嘛,我也很想要为我家开枝散叶兴旺香火啊!”
“宜儿,你可不能被那些食古不化老夫子给带坏了,他们那些都是假的。你看看衍圣公府里那一大群妻妾整天你死我活的,哪有半分圣贤清明的模样?我听说前些日子大夫说他虚耗过度伤了身体,他就发卖了好几个偏房。阿弥陀佛,明明是他自己****作的孽,却要把罪责推给妾室们。做人怎能这样不讲理?”
陈夫人听了丁宜这话心里有些着急,别看陈夫人只是个深闺女流但是很多问题上她看得可是清明的很,她毫不客气的说出自己对衍圣公处理内院之事的不满,就是因为她担心两个儿子被封建礼教给教坏了。
“宜儿你要知道家庭要想兴盛最重要的就是和睦,若是你不能认真的去找一个称你心意的好女子,那日后你们就可能会处不好,夫妻关系要是处不好家里将会永无宁日。所以为娘才要你好好地想一想你自个儿心里到底是中意怎样的女子。你心里要有了模子,菩萨和为娘才好帮你找!不然为娘和菩萨也都只能干着急!。”她抚摸着手里的念珠看着儿子郑重的说。
丁宜是个聪明人,他马上就听懂了母亲那有些委婉的言下之意。他见母亲为了引导自己毫不客气的指责衍圣公,又语重心长的在婚姻问题上教导自己,对母亲就更加的敬重了。
他收起自己懒洋洋的心态在母亲的注视下开始认真的考虑其自己心中中意的类型起来。首先老家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是绝对不行的。其次自己虽然不考虑纳妾但是也不能像阮家那样娶到一个令人难受的妒妇,整天在家里不停地闹腾。最后他也不喜欢那些不够聪明却又在母亲们的****下一肚子算计的奇怪女孩儿,她们想法太多又没有相应的本事,娶回家来以后也只能是膈应的慌。
一番思考下来以后丁宜郁闷的发现,在自己本来就不算广大的选择范围里,竟然没法圈出一个可能会令自己满意的范围来。
陈夫人见儿子眉头越皱越紧,知道这孩子八成是因为想不出来而烦恼,笑着柔声引导道:“你也不用那么着急,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长相,什么性子,什么家世的姑娘不就成了吗?”
“这嘛···”丁宜又想了一阵之后,也很郑重的说:“长相不要难看就行了,个性要好,家世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性子要单纯,笨一点儿都无所谓不要一肚子心急的那种,活得累。脸上要多有笑容别整天板着脸,为人要大度一些别鸡毛蒜皮的扯不清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多多少少的也喜欢我一下,至少可以多陪我说点知心话什么的······”
陈夫人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絮絮叨叨的嘟囔着自己的择偶标准,见他并是好色之徒也并薄情之辈,陈夫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幸福安详起来。
当天丁宜和陈夫人都在镇宝寺里的白玉观音面前郑重的许下了自己心中的愿望,三个月后丁宜和父亲在卢首辅的陪伴下走进了阮府的大门。
看来是陈夫人的心愿和丁宜的心愿,菩萨都听到了呢。
Ps:今天农历六月十九日是观世音菩萨的成道日,本来是想去参拜一下的,结果今天我顶班,于是只好在工作之余写番外了。
观世音菩萨一年有三重大的日子,分别是农历的二月十九,六月十九和九月十九。
诞辰(农历二月十九),是她为人的生日,这天她成了三公主
成道(农历六月十九),是证得果位的日子
出家(农历九月十九),是出家的日子
顺道一提这个番外中提到的丁子姝和丁锦兰以及其他的丁家远亲们将会在女主的婚后生活中登场,尽请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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