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窗外悄悄离开的人,是含章殿的一名良家子,名唤张绣。
时年十七岁的张绣亦是今秋采选入宫的新人,因她长得有几分好颜色,又素来眼空心大,故此一心自许为太子宫的不二人选。谁知最后却被分入了含章殿,跟了一个不得宠的许美人。即便许美人是得宠的,她跟着沾光侍奉的也只是一个年近花甲的皇帝,在宫里顶多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到头了。一朝皇帝驾崩,所有服侍先帝的宫人只要无子,都将迁居冷宫守寡,花容月颜只能寂寞地终老深宫。
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凄凉结局,张绣自然是百般不甘千般不愿万般悔之莫及: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许嫁托媒求亲的邻家儿郎。虽没有泼天的富贵,至少能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怎么都强过深宫活寡。
怀着一颗懊恼万分的心,张绣在含章殿度日如年地捱日子。她不甘就此终老一生,一直反复盘算着如何搏条出路。
思来想去,前朝的王政君成为了张绣一心想要效仿的对象。王政君是西汉汉元帝刘奭的皇后,但在那之前,她也只不过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家人子。因为刘奭宠爱的司马良娣病逝后,时任太子的他一直郁郁寡欢,于是汉宣帝刘询让皇后在后宫中挑选几名合适的家人子送给太子。王政君因此被选入东宫成为太子妾室,并为刘奭诞下长子刘骜。在刘奭登基称帝后,她母凭子贵地成为了皇后。
王政君的成功,让张绣十分艳羡:如果我也能这样进太子宫就好了。只是太子宫现在暂时不会再进新人,只能等日后的机会了。在此之前,我得能办法接近皇后才行。要是能在皇后面前留个好印象,日后若有选送东宫的机会,我也就有更指望。
张绣的想法虽好,但实行起来却很难。地位卑微的良家子与统领后宫的皇后之间,简直像隔着天堑一般。她没有位分,连长秋宫的宫门都进不了。偶尔遇见皇后巡宫,也远远地就得埋首跪下,连头都不能抬,更别提说话了。想要接近皇后,实在谈何容易,一丝希望都看不到的她,几乎要心灰意冷了。
正在心灰意冷之际,张绣无意中遇见了邢小钗与楚王刘英的偏殿私语。当时,她正在后廊揉着一方丝帕无望慨叹。廊前一丛碧竹秋色幽淡,几只雀儿在枝叶间叽叽喳喳。鸟声日色中,她忽然听到隔窗有人语细细,下意识地倾耳谛听,听到的内容让她又是惊又是喜。
邢小钗其人张绣是认识的,作为同批入宫的良家子,她们曾一起在掖庭学习宫中礼仪规制。当时张绣不太看得上这个乡野女子,没想到邢小钗后来却入选东宫,而她只被指配到一个小小含章殿,几乎怄得要吐血。
此刻隔窗偷听,听到邢小钗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把太子的青睐放在眼里,而一心痴恋诸皇子中最无足轻重的楚王刘英,张绣惊愕之余暗自心喜:这个邢小钗,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藩王而拒幸太子,真是愚蠢到家了。不过,她的愚行倒是替我铺了一条通往长秋宫的捷径。
踮手踮脚地离开后廊后,张绣毫不迟疑地径直奔长秋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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