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穿着背心整日厮混里面的社会青年样，有闲时旁观的常客样，有衣冠楚楚的下班白领样，也有西装领带夹着皮包的老板样，还有两个生手生脚的学生。
柜台豪华气派，老板坐在里面玩手机，身旁是两个清纯的美女服务员。她们藏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皮肤细致无暇，略显几分无色苍白。
赌就是要赌。
文成小声地说：“我要五百块的币。”
这已经是此地尤为低价的买筹。甚至没有玩家买币，他们基本采用上分制，省去游戏币为媒介的程序，速赌速决。这样的效率可以满足很多玩家****的博赌欲，在一夜之间飞黄腾达，或者衰破落地。
五百枚游戏币端在手里，沉重又轻盈。
只有一台非常低端的动物园，周围站满了颓废的社会青年。
“不能急，我们站在旁边多等一会儿。”文成告诉他。
“小伙子，过来啊，别杵在那！”一个长发青年招呼着，他是围观者，主动让开了空闲的位置。
文成和马晨面面相觑，走了进去。
其实里面只有两个人在投币小玩，其他人都是在凑热闹。他们叼着烟闲聊，偶尔对着机子吼上两句“狮子！熊猫！”，然后一哄而笑。
“马晨放松一点，这么多人对我们来说是很好的掩饰。”
两人把五百枚币分摊，全部投入各自的入口，积分表上显示出两个二百五。
只能豪赌。如果点分装样，又少进多出，无缘多出来的“黑币”是可以看得见的实物，会引人怀疑。多入多出，以多混多，可以掩人耳目。
马晨负责小倍率，文成负责大倍率，押满。这样基本不亏不赚，但是满足多入多出的计划要求。
前三把不做“小动作”，只是正常出入观察周围情况变化。
三轮后确定一切正常，第四轮开始。照样满压，时间倒计时后小球开始转动，转动，落在一个中等倍率上，下端出币口开始“落花流水”飞溅。
文成对马晨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端着空篓子自行弯下腰。借住机子遮挡，手迅速缩进兜里，老母指把烟壳轻挑开，趁着扒出游戏币时把烟壳里的一起倒进去，鱼目混珠。将空壳丢到机子底下，直起身子，小篓子里币满为患。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丝不苟。
这是一个示范动作，马晨微微点头，表示看清。
这次不再大小倍率分配，开始全倍率押满，保证两人都能“中奖”。
运气不佳，同时命中小倍率。文成弯下腰是特别地看了他的动作规范，由于在来之前多遍练习，此刻实地操作时娴熟老练，不为失望。
感觉有汗从背夹和脸颊流过，马晨发一支烟过来，“抽根烟歇一轮，别紧绷着，放松点，其实挺好玩的。”
里面早已乌烟瘴气，云雾缭绕，这些社会青年在机子旁杵着靠着趴着，就像是没有骨骼的蛔虫，看他们无所事事的散漫，文成觉得自己显得尤其突兀。
“小伙子！”那个长发背心的男子走过来，手臂绕过文成肩膀，“像你这种押个屁呀！哪有押个全家福的？这样赢不上来也亏不下去，玩到天黑也不会赚啊，搞不好全赔进去了。”
“哈哈，我就是碰一碰运气，玩不来。”
“我告诉你，这把他娘的会是个狮子，别的都甭理，狮子押满，你试试。”
对面的几个青年跟着叫唤起来：“就是狮子！狮子！”
马晨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反正押满狮子是最便宜的，也就几十块钱，文成一巴掌按了上去，三色狮子全被注满。
社会青年双手拄着机子神情专注，点子毒品的小珠子沿着轨道继续飞旋，
最终落定狮子，青年抱拳狂叫起来，马晨无奈地摇摇头。
“咋样？我就说听我的吧！这下赚翻啦！”
“好好！谢谢，来，抽烟！”文成递过去，他摇摇手，“不用，我就拿你几个币随便玩一下就好啦！”说着他抓了去了一把。
来的汹涌，黑的更是澎湃。两人点头会意，趁这个机会把大半的藏币都混加到小篓子里，端上来时已经堆尖。
很可笑，文成怎么也想不到以前怎么会对这些金属币沉迷，甚至荒唐地铭记它的图案。当自己站在事情本身的性质之外看时，一切都那么通透明了。时过境迁，自己同样站在此地做同一件事，不一样的心境，不一样的参悟。也许某一天也会揶揄今天的作为，但一个个幼稚铺叠起来，终有一天会贴入轻熟。
文成去了柜台，“麻烦再给我一个更大的篓子。”
老抬起头，惊异地看过来，那种眼神真像自己捅了他的篓子。他示意美女服务员递过来，没有出声。
“谢谢。”文成转身走开。
一鼓作气，继续满压。
大篓里的币欲满之势，这些人都围观过来，眼睁睁看着两人大手笔地赌押。在浑浊的空气中缭绕着人的杂味，沉闷而压制，文成开始觉得胸口阻塞，躁动不安。
兜里的“手榴弹”所剩无几，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终点的靠近让人屏息以付，在躲藏与公开之间小心较量，等待收获最后一网。
在人群的吵闹之际，一位美女服务员挤了进来，颓废里凸显婀娜，纤细的腰身如线穿针一般侧过人群。她走上前来无所顾忌的抓起了大篓里的币，放在眼前似有研究，然后又放下。在文成想要张口疑问时她又离开了。
马晨也注意到了，他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干什么？”
“嘘！情况有变化，我们先不押了，静静地看几轮，注意周围。”
好像在等待什么，就像燥热飞灰的夏天等一场烟雨。文成努力平息，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这样的平静不是香烟作用的平静，是来自心灵深处的自我稳定。
此刻需要稳定。
耳畔有所骚动，文成睁开眼睛，看见人群中瘸子老板的面孔。他圆胖的的身体笨拙地塞进来，径直拐到文成身边。
感觉自己站在了时空之外，像来自远古时代的引力，顿时旋入深空的黑洞，忘却心跳，忘却自我存在。他搂住文成，“小兄弟，你跟我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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