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皎洁且柔和，似是九天之上轻垂下的一胧银纱，将天地万物都笼入其中，朦胧如梦。夜风微凉，拂过洞外的优昙雪海，不时荡出深深浅浅的涟漪，一如我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如此静谧夜色，我无心点灯。回忆着白日里那一番番话语，心中感慨万千过后，似乎有了些通透。可更多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叫我无从抓起。
若说魔帝紫昶自小失了父母，他恨上仙界倒也是理所当然。不管是七千年前挑起了新的仙魔之战，还是三百年前对颡原的偷袭，都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昊晔对魔帝的态度，却让人琢磨不透。七千年前，魔族败的彻底，那本是杀掉魔帝，除去祸患的最好时机，可为何，当年统领那场战役的昊晔，会允许这样的失误发生？或者真如紫微帝君所言——他根本不想杀他！
三百年前，魔帝反扑，没有选择整兵大肆出征仙界，而是亲帅小部魔族精英直扑颡原，这显然是极有目的的出击。可紫昶，为何会知道那日昊晔的行踪？而昊晔，他又为何要与我失约，转而去了颡原。
失约……
想到这儿，我忽然忆起一个人，一个那日带我去赴约，现今在值守夜陵之人！
在凝滞的寂夜中拍案而起，我口中喃喃：“夜陵……”
颡原的疆域中，大多是平坦开阔的草原。是以，那株传说中绵延千里的榕木十分好找。
落地后，我化身蛾蠓往蔽天榕林深处飞去，不时，便看见斑驳光影中，一座气势恢宏的阙楼之后，铺陈着一条开阔的神道。与帝陵同制，神道两旁，依次耸立着守卫陵寝的十二神兽。
我知这些栩栩如生的石象生并不可小觑，它们看起来虽呆头呆脑、不动声息，可一旦察觉到外来灵力入侵，它们便会立刻活转过来，将一切不被允许的入侵者毫不留情撕成碎片。
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神兽的势力范围，我收翅停在那榕木合围近百丈的主干上。观测片刻，飞身顺着榕木根部的一个细小裂缝进入树干之内。
落地化回人身，我看见旷阔到不可思议的神木主干内部，铺陈着一条长长的甬道。那左右两侧交错排列着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的甬道尽头，竖着一扇漆黑如夜的大门。
深吸一口气，我沿着脚下的青玉阶，步步稳笃拾级而上。
缓缓按上那道看起来坚实无比的玄铁门，我的手下寒彻如冰，彷佛触及了当年的那场腥风血雨。
心知一门之隔的，是那张午夜梦回中无数次出现的容颜，可我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不知我若倾尽灵力毁灭这扇隔阂，会不会再次伤到已无力防备的他。
闭上双眼，我在指尖聚起灵力，并指将这门从上到下细细探了一遍，却发现：这扇一铸而就的玄铁门，果然不比那天然形成的树干，根本没有一丝可趁之隙。
顺着门边一路向下探去，我试图在门与木干的交合处找到一丝破绽，可直到接近铁门底部，也没能如愿。
触及地面那刻，我忽然感到指尖捻到了一颗浑圆的东西。
睁眼，移开手指，我看见一颗纯白的珠子嵌在门底，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用力将它抠出，珠子瞬间在我指尖裂成两半，那裂面齐整光滑，竟在瞬间倒映出我惊愕的面庞。
这等纯白的砗磲珠，这样的能裂面成镜的剑法，我都再熟悉不过。
沉思片刻，我一把将珠子死死捏在掌心，尖利的指甲蓦地刺破自己的手掌。
“轰”的一阵机簧声起，突然涌入的风将甬道两侧的长明灯吹得一阵摇曳。光影憧憧间，一声厉呵骤起：“是谁胆敢擅闯夜陵！”
这个曾经一向恭谦有度的声音叫我杀心顿起！
飞身一跃，我朝来人直直扑去。回身那瞬，一抹银光从来人手中向门外飞去。我抬手一挥，手中缠臂綾瞬间暴长数十丈，即刻将那抹银光拦截，一把收回在我掌心。
握起那把来的正好的匕首，我身形不减，昂首冲来人讥讽一笑——妄图触动殿外的石象生阵！你休想！
来人在我仰头那瞬，忽然显得有些惊愕，她一把按上门阑，身后大殿外门应声而落。
与世隔绝那刻，满室灯火似乎难以承受我泼天杀意的冲撞，在一瞬的暴亮之后尽数熄灭。
无边黑寂中，我循着记忆中那人眉心的位置狠狠刺去。忍无可忍的厉喝道：“叛徒！我替他杀了你！”
“杀了我，你便永远不会知道那日的真相！”
清冷不大的女声漫过灵力的尖啸，将我生生定住。手下的匕首抵上脆弱的肌肤，却无法再递进分毫。
死死抵上她眉心，我的声音因愤恨而颤抖，“你为什么要害他？昊晔待你那样好！你为什么要害他！”
女子低笑的声音在空寂的甬道中显得有些阴森，“因为我是‘杂子’……你们血统纯正的仙人口中的‘杂子’！我的父母是未经化生的异族啊！”
我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由将匕首抵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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