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她笑的更加放肆了几分，“你们这些高贵纯正的仙，一听到‘杂子’二字，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的父母，便是因为生下了我，而被你们剔了仙骨，打入永世不得翻身的畜生道！”
“那你！又是怎么混入了天庭！”
“我？”，她语气变得飘忽似是在回忆：“我自出生便在阴暗潮湿的水牢中等死，等着被丢进化生池被化得骨头渣都不剩的那一天……可太子殿下救了我……我是他救下的第一个‘杂子’！他将我带上九华玉清宫，为我搬造出一个正常的身份，教我宫仪、教我术法，许我在他身旁侍奉左右……”
“这便是身为‘杂子’的魔戾？”，我狠唾一声：“昊晔如此待你，你竟为了你那可笑的身世恩将仇报！”
“没有谁出生便是为了去死！‘杂子’也一样！”，她狠狠冲我吼道：“我们这样的人，生性根本无异与常！是你们的赶尽杀绝，逼的我们反抗！然后，又说我们生性暴戾，易入魔障！”
她瞬间陷入的歇斯底里，叫我眼前忽的浮现出记忆中的一双双冰冷怨毒的眼睛——高悬的囚笼猝然坠落，在平静湖面砸出巨大的声响。耳边传来一声声凄厉如鬼的哭嚎与咒骂，却随着湖面的再度平静，渐渐低沉、消殆……
心中升起一丝恻隐，手下力道不由一松，我却仍保持着刺杀的姿势问她：“芙萸！我从不鄙夷和你有相同身世的人！可我再问你一次——昊晔待你那样好，你为什么还要害他！我送你的砗磲手钏，为何被是被鎏霜劈裂？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引得他要对你出剑！”
“呵！”，她冷笑一声，沉吟半晌，终是缓缓开口叹道：“三百年了，你总算长了些脑子！”
“不要考验的我耐性！”，松弛的力道微微一紧，手下传来肌肤破裂的闷响。
“不过还是太过鲁莽！”，身前的女子没有发出一丝痛吟，声音反倒变得严肃而清醒，“若不是我及时关上大门，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拿匕首胁迫我？夜陵外巡逻的天兵早被你的四散的灵力吸引过来了！”
我一时有些发蒙。
“整个仙界待我不公，可殿下并未待我不公！”，她冷声解释：“父母贪一时之欢，将我生下遭受非人之苦，他们才是罪魁！”，声音忽的柔和下来，她接着说道：“当天地背弃，父母自身难保之时，是殿下给了我重生！他还给了许多像我一样曾经在暗无天日中等死的‘杂子’重生！我问你，我有什么理由要去害他？”
“是啊！”，我嘶哑着嗓子冲她喊道：“我也想问——你怎会有这样的蛇蝎心肠！”，
“愚蠢！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是殿下的人，永不可能背叛他！他们找到我，许诺事成之后，所有‘杂子’都将重见天日。他们以为身为‘杂子’的我一定恨毒了天族！是殿下将计就计，将我安插在他们身旁！”
“住口！”，松弛的匕尖再次被我抵死，我摇头：“别再对我巧舌如簧！明明是你做了对不起昊晔的事，引的他要杀你，这才向你拔剑！”
“那只是殿下为了让他的谋划显得更逼真些，与我做的一场戏！”
“做戏？”
若此刻她语气中露出一丝遮掩，我想我会立刻下手格杀，可她声音却是无比坦荡。
“是！”，她咬着牙恨恨吐露：“为了能将帝位拱手让与一个让他觉得有所亏欠的人，为了能带你这个习惯了肆意妄为的女人远离一切隐晦，为了能叫我们这些‘卑贱’的‘杂子’重见天日，太子殿下，用七千年的时间帮人韬光养晦，布了一场大戏！可这场瞒天大戏中，没有一个人帮他，即便是他倾力帮扶的那个人，也只是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再加上青萝那个贱人不停的搅局，才叫殿下功败垂成！”
长久的黑寂，宛如无月的夜一样凝滞……手中匕首不知何时已悄然低垂，我绞尽脑汁思考着黑暗中传来的这番话语的可信性。
身前“咚”的一声闷响，突如其来的一跪，仿佛跪去了女子所有的冷静，我听到她哀凄的声音在空寂的甬道中回荡，她说：“救他……你一定要救回殿下！”
干瘦如枯骨的手用力扯上我的裙踞，苦苦哀求中夹杂了无边的恐惧，“殿下曾告诉过我——他会回来……可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我一直守在这儿不敢离开，却再也没能等到他的一丝生魂！”
我一把抓住她颤抖的双手低喝：“昊晔说……他会回来？！”
“是！”，女子癫狂的声音忽有了丝稳笃，“殿下从不食言！他一定会回来！是什么力量阻碍了他的复生！你一定要查明真相，救回殿下！”
从极度震惊中勉力抽回一丝清明，我仍揣着满心疑虑问她：“那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殿下事前曾嘱咐我，叫我耐心等待即可。即便事有意外，也决不能去找你求助！他说你生性纯善，心无沟壑，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是谁？”，心中已略略浮出些蛛丝马迹，我低头打断她的话。
“青萝！紫昶！”，女子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恨意与无奈。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扬手一挥，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尽数燃起，冲天的火光瞬间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灯火在摇曳中渐渐平静，我仔细端量起身前跪伏的女子。眉心蜿蜒而下的血迹与满脸的泪水融合交纵，显得狼狈不堪。可她眼中却透出清烁的光芒，那是三百年无边绝望后重新燃起的希望，一如深陷沙漠的人眼前出现一汪清泉。
我伸手将她扶起，回以她坚定的目光，“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她重重点了点头，苍白的唇瓣微颤着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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