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季笙无奈地看着她:“你看,你又开始了!”
初锦恨恨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说话。
樊季笙便认真地问她:“你跟我说实话,初锦,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假如我真的对婠婠做了什么,你会比现在更开心吗?”
初锦试着性子点头:“会,一定会!”
樊季笙便看着她不说话。
初锦不与他的视线接触,她或许知道自己不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狠心无情,但她不想让对方赢。
这似乎变成了两人的比赛,谁先服软,谁就认输了。
“好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了!”
樊季笙站起身,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去。
初锦却又叫住他:“等一等!”
樊季笙停下脚步,站在那里。
“我再问你一句话,刚才夏悦然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樊季笙的双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握紧,脸上闪过一抹阴霾,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他轻声:“小五,你宁愿要捕风捉影也不肯相信我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随便什么人跟你说的话你都要来找我质问吗?”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无奈,太过寒心,初锦也隐隐觉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她掘了下唇,有些无措地说道:“不是……再说了,夏悦然他不是你什么人,他是你的好朋友,他说的话我当然要疑惑一下……”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樊季笙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付出一抹冷冷的微笑。
他抬脚,大踏步朝外走去。
初锦张嘴想要叫出来,但是却最终还是闭了嘴。
她蹙着眉头站在那里,觉得这次出来的主意真是糟透了,一点也不好。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樊季笙故意那样生气地走掉,是因为没有办法跟她解释,所以才尽快离开,在初锦看不到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一掌重重击在身前的夹墙上,双目中闪过一抹寒光。
这次做客很不尽兴,初锦他们当然不能一直赖在夏府。
就算是吵架在别人家里吵也太丢人了,所以草草吃过一顿饭,初锦就立马跟着樊季笙离开了。
夏悦然也同样心情不好,没有装模作样地留客,只站在门口冷淡地看着两人离去。
他没有忽略掉樊季笙望向他的冰冷的眼神。
他却无所谓地冷笑一声,转身进府。
离开了夏府的街道,在拐弯的时候,初锦就让马车停下,很冷漠地说道:“我要去喜铺,不要回去!”
樊季笙就坐在她身边,闻言皱着眉头:“半下午的去什么喜铺,回去再说!”
初锦脸色很冷,站在那里却一动不动,掘着唇也不说话。
樊季笙是领略过她的倔强的,想了想,还是吩咐车夫:“去喜铺吧!”
初锦却有些无理取闹:“你不是很忙吗,你不用跟我去,我不敢麻烦你,你还是请忙你的去吧!”
樊季笙有点生气了,看她一眼:“你确定你要一直跟我吵下去!”
初锦抬眼望着他,一双美丽潋滟的眸子又黑又亮:“我为什么要跟你吵?如果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我为什么要跟你吵?难道我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
樊季笙简直是气急反笑,就她这模样还不算无理取闹?
但他不想把事情进一步激大,很多时候,他是很冷静的,所以从来都不在盛怒的时候说伤人的话,就像是现在。
他沉默了一会儿,竭力压抑住自己的脾气:“我送你到喜铺,我就离开!”
初锦便没在说话。
一路无言。
等到了喜铺,樊季笙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下了马车叫来掌柜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连眼风也没扫初锦一下。
后者原本见他这样细心,就算是在生气的情况下还能记住交代人照顾她,就有些感动,还想着要不要说些和软的话来,但没想到,转眼间,那男人就好不回头地离开了。
初锦的嘴巴掘起,感觉自己更生气了。
杜鹃与习夏忙忙迎出来,问她怎么来了。
习夏更细心一点,看着樊季笙大踏步离开的背影很奇怪:“大爷要去哪里,怎么来了铺子里也不进去坐坐!”
初锦便没好气地摆摆手:“管他去哪儿呢,我这里伺候不好他,让更好的人伺候他去!”
这是又吵架了?
已经见惯了两人冷战的杜鹃与习夏眨巴下眼睛,互望一眼,便跟着初锦进了店铺。
她们向初锦汇报了下今天的生意情况,总体来说不如刚刚开铺子的时候,但是还算是不错,收了一家大户人家的订单,是女子死了丈夫后再嫁,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也不能用大红的,所以急得不得了,正好看见初锦这里的喜铺,便喜出望外地定了下来。
接了这一大笔单子,就足够喜铺十天半个月的生意了。
初锦见状很高兴,再三嘱咐杜鹃与习夏一定要好好准备,争取把东西坐做到最好,不让客人挑出一点毛病。
两个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女孩,都拍着胸脯跟她作保证。
她们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才在铺子里当老板娘的,如今生意兴隆她们自己就会十分上心。
初锦想了想,便道:“当初不知道铺子生意怎么样,所以有些话我没说,但现在呢我就把说说清楚,你们也好做到心中有数。我和二哥那间酒肆,韩叔就有分成在里面,一年到头,他有一成分红,还有奖金拿!你们也是一样的,这铺子当初我就决定让习夏来做,杜鹃只是来这里先学一学,等我其他铺子弄好了,再把你派过去,所以习夏一年也是一成分红,杜鹃呢,等你干到离开的时候,我会包一个大大红包给你,我这人做事你放心,是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等你到了新铺子,也是这样的待遇!”
杜鹃与习夏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互望一眼后就忙跪下向初锦道谢。
初锦便笑着摆手:“不用跟我道谢,只要做好你们的本分就好了!”
与樊季笙吵架,她也没有心思再待下去,又和两人说了几句话,看了眼今天秀娘们绣出来的东西,便起身要回去。
杜鹃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要自己一个人跟着,铺子先让习夏管着。
初锦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
在马车上,杜鹃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地说道:“奶奶,奴婢是想劝奶奶一句话!”
初锦便疑惑地看着她。
她一双美丽的眸子太过耀眼,只是这样一望,就让杜鹃觉得心脏好像都踹不过气来。
她微微滞了滞,才深深吸口气,轻声地笑:“奶奶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怎么会在大爷身上一直犯糊涂呢!”
初锦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一伸手,语气有些冷淡:“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
杜鹃却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奶奶,大爷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但是对奶奶却温柔体贴,十分关怀,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很多事情想得都不如女子多,心没有那么细,奶奶总为一点小事对他发脾气,时间长了,就是团火也会渐渐变冷了!奶奶,这男人啊,得顺着哄着,偶尔呢,撒撒娇,耍个小脾气,对男人来说只有新鲜的,但如果这个尺度没有掌握好,过了,那男人翻脸不认人,奶奶到时候怎么办?”
初锦的眼睛就眯起来,冷冷看着她:“你是在说我将来会失宠吗?”
她的眼神冷漠,态度严厉,不同往日。
杜鹃忙低下头,惴惴不安都说道:“不敢!”
初锦冷笑一声:“你就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些话,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杜鹃,你不要以为我宠爱你,你就敢为所欲为!”
这话就太重了。杜鹃立即从车厢上跪下,低着头:“奶奶息怒,奴婢万万不敢这样想!”
初锦对下人一向是和颜悦色的,很少这样发怒。
当看着杜鹃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的时候,刚刚还处在盛怒中的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顿了顿,才轻声道:“你起来吧!”
杜鹃忐忑不安地站起来,却不敢坐下,只弯着腰大气不敢出。
初锦无奈一笑:“你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站着难受不难受,这车厢又不高,坐下吧。”
杜鹃咬着唇,最终轻声道谢后才小心坐下。
但是她的神情已经与之前很不一样了,多了一层拘束。
初锦望着自己手腕上缠绕的红珊瑚手镯,低叹一声:“其实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多想罢了!自从嫁人之后,我是越来越随着自己的性子了,早在陶府,我哪里会这么鲁莽任性!人,都是会变的啊!”
杜鹃却看着她,大胆地说了一句:“奶奶,您之所以会变,是因为您知道将军他对您好!”
初锦便看向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你真的很聪明,杜鹃!我身边的人,就算是周嬷嬷,似乎也没有你这股灵透劲儿,你这样的人,以前屈居在陶府,真是太屈才了!”
这样的话,对杜鹃来说却非同凡响。
她像是吓了一大跳,忙忙摇头,焦急地说道:“奶奶,奴婢从未这样想过,奶娘太折煞奴婢了……”
“你不必紧张,我说的是真心话!杜鹃,其实你说得对,我是因为知道将军他不会拿我怎么样,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发脾气的!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以前从不敢奢望过我的丈夫能对我这样好!所以,大部分时候,我很感激老天爷,能将阿笙送到我的身边,带给我幸福!可是,又有的时候,我又觉得心里很迷茫,真的很迷茫,我总觉得我和阿笙的相识是那样富有戏剧性,我不懂他为什么会娶我,为什么会娶我这样一个有克夫名声在外的女人!而且,我能肯定他有事情瞒着我,我很生气他的不坦诚!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坦诚!”
她轻轻叹口气:“以前听人说过要维持一段感情很艰难,我现在总算是深有体会!”
杜鹃眼睛闪了下,很轻地说道:“奶奶,你是多想了,将军他当初不是说是为了报您的救命之恩吗,这说明他当初就很喜欢您,后来相处后就更加喜欢您,所以才对您这样好,你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疑问呢!”
初锦便斜眼瞅了她一下:“杜鹃,到底谁是你的主子啊,自从上了马车到现在,我怎么一直听着你口口声声都向着你家将军呢!”她又嘟嘟嘴,很不满地说道:“他还不是你家的呢,你可是我带过来的,不行向着他,听到没有?”
杜鹃忙忙应下,背后都生出了一层冷汗。
但是她心里却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游说失败了。
初锦回到了将军府,杜鹃亲自将她送到了上院里,周嬷嬷等人也在家里边等得不耐烦,听到动静就都迎过来,见状便非常惊讶:“将军呢,不是说要一起去见见朋友么?”
初锦就冷笑一声:“什么朋友,分明是仇人!我们是仇人呢相见分外眼红,把我好好的一天都给搅乱了!嬷嬷,您让石榴给杜鹃弄点吃的,铺子那么忙,她还送我回来,让她吃点东西歇歇再回去!”
现在杜鹃与习夏已经不住在府里了,喜铺的后面就是一所大院,习夏的娘与另外专门请回来的苏州绣娘,连带着二十个小绣娘都住在里面,杜鹃与习夏便也住在那里,这样方便。
初锦还专门请了两个女打手住在那里,好方便保护一院子女人的安全。
至于那些男护卫,分成早晚两班,住在隔壁的大院子里。
周嬷嬷听了初锦的吩咐,便忙让石榴去做。
石榴就拉着杜鹃的手笑嘻嘻地出去:“杜鹃姐姐,好几天不见你了,似乎瘦了呢!”
周嬷嬷在屋里笑道:“可不是瘦了吗,你杜鹃姐姐一直在铺子里忙,石榴,你把早上做好的点心都拿出来一点,让她带回去,给习夏吃!习夏肯定也瘦了!”
石榴就忙答应着。
初锦见她们说的热闹,也没有凑上去的意思,自己脱了大衣裳上了炕,随手翻起一本书看着。
其实回来一看初锦的神色,周嬷嬷就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年轻小夫妻,还真有经历,两天一好三天一吵的。
“奶奶,又怎么了?大爷又做了什么天神共愤的事了?”
周嬷嬷话里含着笑,似是将这些看成是初锦在无理取闹。
初锦咬了下唇,冷声:“是啊,他当然不会做错事,做错事的人是我!”
这话很不同寻常,周嬷嬷听出来初锦是懂了大怒,也就不再开玩笑,而是走到她跟前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奶奶的脸色很难看,将军呢,就算是生气也不能不管奶奶吧,就丢下奶奶一个人走掉了?”
初锦心里好受了点,还为对方解释着:“不是,他把我送到了喜铺,我把他骂走了!”
周嬷嬷就不赞同地皱着眉头:“奶奶!”
初锦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口气很生硬:“他做错了事,凭什么我连生气的资格也没有,杜鹃那个没良心的刚还在马车上说了我一通呢!哼,都知道他是好人,我是无理取闹好了吧?”
她睁大眼睛看着周嬷嬷,眼睛里有着明显的受伤:“但是事先说清楚了,我这次可不会再赔礼道歉,本来做错事的也不是我!”
周嬷嬷就有些心疼了,马上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安慰:“好好,不道歉,又不是我们的错,道什么歉,要道歉也该是大爷才对!奶奶别生气了啊!”
她摸摸初锦的脑袋,语气里含着满满的疼爱。
初锦就半撒着娇靠在她怀里,声音里有着小小的得意:“就是,让他道歉,嬷嬷,等他回来你好好帮我骂骂他,他真是太坏了!总是欺负我!”
周嬷嬷便柔声哄着:“好,嬷嬷帮你骂他!我怎么也算是你的奶嬷嬷,在主子面前说话也有几分力量!”
初锦就笑嘻嘻地点头。
周嬷嬷的眉头却紧紧蹙着,想着刚才初锦说的话,杜鹃怎么会……
她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等到拿了点心,吃了东西,又向众人告辞后,杜鹃离开了陶府。
初锦专门派人赶马车将她送回去,在出了巷子口的时候,几个人却等在那里。
那站在最中间的,身姿英挺飒爽的,却不是樊季笙是谁。
似是很有默契一般,马车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车夫从马车上下来,静立在一边悄然不语。
杜鹃也像是早有准备,很平静地从马车上下来,小步走到樊季笙跟前,低首行礼:“奴婢见过大爷!”
“说!”
樊季笙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淡淡,但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却一眨不也不眨地盯着杜鹃。
杜鹃在心里微微叹气,却仍然非常恭敬地说道:“奴婢已经试过了,但是奶奶却更加生气了,所以奴婢就不敢再说了……”
樊季笙冷冷看着她,轻声:“你尽力了吗?”
杜鹃脸色煞白,抬起头急忙应着:“当然尽力了,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奶奶都对外我起了疑心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樊季笙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冷淡的声音从空气中飘来:“杜鹃,记住你当初答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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