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当初能争过樊季笙的亲生母亲樊氏，将国公爷从外室拉回了自家床上。
“老奴倒也听说过这国公夫人的名声，名声特别好，对待庶子庶女及妾室通房都很宽容大度，还很孝顺，宣府老太太生病后，她还因为侍疾昏倒了三天三夜……”
周嬷嬷也在边上说道，只是她的神情隐隐带着一丝隐忧。
初锦挑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几个人的寥寥数语，就将一个丰满的贵妇形象在她面前展露，聪明睿智，雍容大度，有心计也有手段，会收买人心。
这样一个婆婆，可是不大好对付呢！
周嬷嬷似是也看出了初锦的心思，轻声：“也不知道将来成亲后将军是回府里还是去自家的将军府……”
虽然现在樊季笙基本上都住在将军府中，但因为是单身，还是忙碌受到重用的实权将军，住在将军府有助于他调兵遣将，执行命令，可一旦有了妻室，那就必定要侍奉公婆的，搬出去另住，名声上不大好听。
就像是陶府的四房，哪怕是再不讨容氏喜欢的庶子，哪怕容氏对他们一直都淡淡的，从不放在眼里，陶保臣一家子还是居住在陶府里，不敢擅自搬出去。父母在，是不能分家的。
这是一个以孝治国的国家所必须遵循的道德规范！
初锦微微笑了笑：“无妨，不管住在哪里，孝顺长辈是应该的！”
换句话说，如果宣夫人想要为难她这个庶子儿媳妇，不管她住在哪里，都没有用。
周嬷嬷显然也知道这个理儿，眉头愈发皱得紧蹙。
杜鹃则笑着说道：“姑娘只要细心些，相信不管宣夫人还是国公爷都会喜欢姑娘这个儿媳妇！”
“那位姑太太看着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为人和气，一笑嘴角就有个梨涡，看着年轻不少！”墨菊继续说着自己打探的消息。
“还有谁来了？”
“还有世子夫人，姓苏，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未语先笑，只是颧骨高一些，冷不丁看着有种刻薄相……”墨菊压低声音小声说。
初锦若有所思。
樊季笙是夏国公宣致和最大的儿子，也就是长子，那么世子应该比他小上几岁才是。
樊季笙今年二十四岁，而这位苏夫人竟然都二十四五岁，看来她应该比世子要大几岁。
女大三，抱金砖，这在古代倒也是常见的。
只是，这抱金砖的两人想必都不会很满意就是了。
男子生性好强，侵犯性强，又岂会满意自己名门正娶的妻子比自己还要大，一点英雄气概都施展不开。女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红颜易老，丈夫却年轻气盛，肯定要担心自己的失宠问题。
夏国公府的世子爷与其夫人关系肯定不好。
初锦下了决断。
众人正在说着闲话，谁知道外面却突然传来一个略有点讶异的声音：“姑娘，国公府苏夫人来看您了……”
初锦讶异地挑眉。
周嬷嬷也很惊讶，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就带着一群仆妇丫鬟簇拥着的贵妇人走了进来：“姑娘，是苏二奶奶在前院坐着无聊，便来后花园转转，见到姑娘的院子，就想来拜见一番！”
她朝初锦使了个眼色。
初锦能看到她一本正经的面容下，那隐藏的鄙视与不屑。
世子夫人所采用的手段，的确不怎么高明。
初锦刚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苏二奶奶就从众人的簇拥中走出来，亲切地过来拉初锦的手：“五姑娘好，五姑娘长得真是可人意儿，瞧着通身的期盼，比我往日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家闺秀都要稳重大方！”
她笑得热情亲昵，似乎初锦不是她初次见到的客人，而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初锦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下，果然，如墨菊所说，未语先笑，脾气看着是个好相处的，只是颧骨过高，眼角微挑，不是个宽厚面相。
而且，初锦又上下看了对方一眼，即使装扮得如此富丽堂皇，这位苏家少奶奶，长得很一般，相当一般。
如果卸了妆，这面容肯定还要再打个折扣。
也亏得她喜笑，嗓音柔和，将给人的第一印象提高了几分。
初锦也朝对方羞涩一笑，垂下头，皎洁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世子夫人好！”浅浅施了一礼。
她虽年纪小，但按着樊季笙那边的排行，她却是长，所以在这位世子夫人面前，不用太过拘束自谦，施个半礼就足够了。
她清晰地看到苏二奶奶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总要嫁到我们家的，到时候我们可是嫡亲的妯娌了，论理，我也得叫你一声嫂子呢，以后快别这么客气了！”
苏二奶奶笑着，一边快速打量着面前的人儿。
初锦的五官并不十分出众，只能说有几分清丽，但若加上那一对潋滟幽深的眸子，就足足给她添了五分的容貌，还有那满身的风华，就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苏韵清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捂嘴眯着眼睛打趣：“怪不得大哥会被迷住了呢，五姑娘长得还真是漂亮，啧啧，瞧这满身的气质，可真不是一般的闺秀能比得上的！”
初锦轻咳一声，尴尬地笑笑：“世子夫人请坐！”
她们互相的称呼有些奇怪，但由于初锦还未嫁到宣府，不能按照樊季笙的排行来称，又不能一个称姐姐一个称妹妹，所以只好这样别扭地称呼下去。
初锦微微尴尬。
苏韵清看着却很自然，拉着初锦坐下后，就热情地拉着她说话。
杜鹃亲自泡了大红袍上来。
这也是郑重待客的意思，谁知道苏韵清喝了一口后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五姑娘这里也有大红袍，可真是稀罕！”顿了顿，她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大哥送你的吧，没想到平日看着挺稳重老实的一个人，私下里也会讨女孩子欢心！”
她的语气很轻松自然，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隐隐有些不舒服。
初锦不动声色地将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撤回来，淡淡一笑：“是将军送给祖母的，我也算是沾了光，得了两罐子！”顿了顿，她又笑着说道：“世子夫人若是喜欢，我倒还剩下几两，不如都送你？”
苏韵清脸上闪过一抹怒色，敢情她是打发叫花子啊，剩下的几两！
面上，她却依旧笑着，语气有了几分平淡：“虽说大红袍是贡上之物，每年宫里却也会赠府上几罐子，倒也能尝个鲜儿！”
初锦能从中听出几分骄傲。
看来不光是樊季笙圣眷盛隆，就是国公府也一样颇得新帝信任。
“那可很是天大的福分了，”初锦笑着：“这大红袍滋味很好，芳香清幽，光闻着就是一种享受！”
苏韵清的眉毛就挑了挑：“原来五姑娘对茶也有研究？”
这种态度，似乎也有点奇怪……
初锦来不及去想其中的深意，就细声答道：“我倒不怎么喜欢喝茶，平日里喜欢泡药茶花茶喝，一般的茶叶我有些喝不惯！”
药茶花茶能够养生，她从前世起就喝惯的了。
苏韵清“哦”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初锦一眼，就又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串红珊瑚手镯，不由笑道：“五姑娘这串链子都真是漂亮，这珊瑚珠子层色也好，而且这般数量的层色一样的市面上极难看到，估摸着总有一百多个吧……”
这应该是樊季笙在南边得的东西。
初锦暗暗思忖，温柔一笑：“人都说珊瑚养人，带了一段日子，倒是比先前更红艳了些！我看世子夫人手中的玉镯子更漂亮，是羊脂玉吧？”
苏韵清就露出一个略有些得意的笑容：“是我娘家从和田那边直接带回来的，有拳头大小，打了一只镯子，剩余的边角料就打了戒面，坠子与簪子座！”
“那可真是难得，可以作为传家宝传下去了！”初锦适时地夸赞两句。
苏韵清脸上的神色就越发光彩起来，这倒是让她的刻薄相去除了不少。
“我娘家在和田那边有产矿！”她似是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倒是让初锦着实惊讶了一番。
不管什么时代，拥有金光，银矿或者是玉矿，都是一个家族鼎盛的标志。
尤其是玉矿，出产极少，每一座矿石都被严格把守，就算是达官显贵想分一羹都得看有没有这个资格。
苏家竟然如此富有！
看到初锦面上的吃惊，苏韵清就更加高兴与得意，目光在房间内转了转，便看到初锦那一对搁在案几上的珊瑚盆景，笑了笑：“五姑娘倒是喜欢珊瑚！”
那对盆景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精品，不然也不会单独作为一抬嫁妆。
初锦就羞涩一笑：“是长辈厚爱，特意赐给我的！”
苏韵清盯着初锦看了两眼，目光在她头上的那套珍珠首饰上顿了几秒，才移开视线，去看初锦身上的刺绣：“五姑娘身上这衣裳倒是不错，样式新颖，这盛放的牡丹跟活了一样，颜色也用得别致，不知是请哪家绣坊做的？”
一进门，她就知道初锦今日特意装扮过了。
但不可否认，她这一身配着她的气质，特别合身，让人眼前一亮。
初锦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这是我自己做的！倒是让世子夫人见笑了！只是随意做些针线。”
苏韵清“哦”了一声，看向初锦的目光就有几分犀利。
漂亮，嫁妆丰厚，针线好，又上过学，脾性看着也软和温厚，倒真是个十全十美的美人儿……
怪不得能将那半路来的野儿子迷得颠三倒四呢！
“出来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省得婆婆以为我丢了呢！”苏韵清笑着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初锦：“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该叫你一声嫂子了！”
初锦装作害羞的模样低下头。
苏韵清善意地笑笑，转身离开。
初锦带着周嬷嬷几个亲自送到院门外，看着对方走远了，才转身回来。
一进屋，墨菊就不大高兴地说道：“这位世子夫人说话真怪，让人很不舒服！”
习夏也微微皱着眉头，因为是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姑娘，这世子夫人看着不大容易相处！”
是啊，那话里的机锋众人都听了几分出来。
初锦倒是不太在意：“她只是提前来试探试探我而已！”
她若有所思，想必宣府的人对这个突然回来的庶子十分看重，不，应该换个词来说，是猜忌……
长子，立了军功，深得圣上信任，为人有手腕有心计……
初锦突然意识到，原来不只是陶府，就是宣府，也有一场爵位危机。
也怪不得苏韵清会提前来打探，甚至连形象与脸面也顾不得了。
今日是男方送聘礼的日子，苏韵清却私自来到后院探访她这个将来的大嫂，实在是失礼了，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容氏那边应该也知道了吧？
初锦皱了皱眉，让杜鹃去前面说一声。
后者会意，转身离去。
“她很在意姑娘的年纪与嫁妆……”周嬷嬷忽然开口说道，脸色不是太好。
显然对刚才苏韵清的行为很不满。
“直接称姑娘为五姑娘，又三番五次将话题转到大红袍，红珊瑚这些贵重之物上，还称自己娘家拥有一座玉矿……”周嬷嬷继续说道，口气却越来越不爽了：“简直是炫富来了！”
初锦哑然失笑，顿了顿，才缓缓道：“宣府的世子应该对将军很不放心，而这位世子夫人也对我很不放心……她在府里应该是拿钱砸人的主儿……”
所以才会对她那二十万两的私房银子特别在意。
就像是她对樊季笙的排行特别在意一样。
“嬷嬷，有时间了让人去打听打听，宣府这么多年来称为大少爷的应该是世子才对，将军应该是这次立功回来才临时改的称呼！”
不然无法解释苏韵清奇怪的态度。
而周嬷嬷也是一凛，想到了国公府的爵位上，立马很郑重地点点头。
初锦有些幽怨地倚在舒服的靠枕上，她自己所在的陶府本身就够复杂了，现在看来，宣府那边更加复杂。
她下了决心，等嫁过去后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国公府居住，想必樊季笙也是很愿意的。
她在这边发愁日后嫁到国公府后日子该怎么过，那头的陶妍锦几乎快将屋里的摆设给砸光了，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碎片。
她原本以为在聘礼上能压陶初锦一头，谁知道后者轻易就打了她的脸。
宣府不是父子不和吗，那宣季笙不是个外室子吗，怎么宣府也舍得拿出这么丰厚的聘礼！
像陶府这样的公侯之家，庶子的聘礼一般上与庶女都是一样的，满打满算不过两三千银子罢了，而樊季笙是外室子，地位更加低下，谁知道竟然拿出四千两现银与六十四抬聘礼，实在是太打她的脸了。
她那个时候，李府才送了三十二抬，另两千银子。
宣府的聘礼若折成银子来算，估摸着也得有个一小万了。
这就相当丰厚了，就算是京城公侯贵族中也是显眼的了。
这个时候银子是很值钱的，而像韩氏那种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抬的，多少年都不出一个，六十四抬通常就是最高规格的，已经算是倾家荡产嫁女儿了，聘礼更会相对少一点，面子上好看。
陶妍锦只想着樊季笙身份低贱，不该这么张扬娶媳妇，却忘了初锦是陶府嫡女，除了去世的陶妍锦，她就是嫡长女，这般的规格对她来说正好，也可以体现出宣府对她的重视。
当然，她和陶初锦都不知道，这些聘礼中有一大半是樊季笙自己私下里添上的。
宣府也是按照李府那样只准备了三十二抬与两千两银子，樊季笙却不同意，拿了自己的私房出来。
送走了宣府的人，容氏看了看那满当当六十四抬聘礼，特意叫了初锦来，告诉她既然陶妍锦的聘礼都折成她的嫁妆让她带走，那么她也一样，这六十四抬都是她的，连带着这四千两现银。
初锦适当地推辞了几番，见容氏态度坚决，便心安理得地收了这么份大礼。
如陶妍锦一样，这些东西直接都被送到了初锦的院子里，然后再让季氏登记造册，打散放到初锦的嫁妆里去。
向荣阁很兴奋，一院子的小丫头都兴奋地围着六十四抬大红箱子，眼中带着十足的羡慕。
像她们这种小丫鬟，等出嫁的时候能有几百两银子的陪嫁就算是极好的了，而在乡下，一个少年娶妻也不过是七八两银子，就这七八两，也足以让很多庄户人家倾家荡产，攒个十几年。
这就是贫富差距，自古存在。
而初锦此时，正对着面前那一匣子的首饰发呆。
这匣子是女子常用的梳妆匣，只是样式更加精致新颖而已，黄花梨木头，上雕着大朵的桃花，雕琢得极其细腻生动，而匣子如同柜子一般，两边是树立的小门，中间是一排又一排的小抽屉，足足有五层，而最上面一层，镶嵌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西洋镜，与后代的镜子已经十分相似了，看人很清晰，毛发毕现。小门与抽屉的拉手都镶嵌了浅蓝色的宝石，又精致又漂亮。
梳妆匣差不多有半米高，散发着淡淡的黄花梨特有的香味，而桃花每一层都有，细碎的桃叶，大朵的桃花，半开的桃骨朵，妖娆的桃枝，弥漫在这半米高的梳妆匣上，十分漂亮。
这梳妆匣是特意装在一抬箱子里送过来的，里面装有首饰。
***
天知道我有多想要这种带着古风的梳妆匣，但是好贵啊，平常的商店里也没有，做工很粗糙不说，还死贵！买了两个也扔到一边了！希望我是个木匠就好了，自己做一个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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