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平淡,只一双漆黑的眸子闪过厉芒。
周嬷嬷也在心里将人给删选了一下,闻言便点头:“姑娘放心!”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初锦又让杜鹃去一趟夏喜堂,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李氏因为初锦被关了禁闭,出来的这么几天都有意无意地回避她,现在见她竟然派人上门,虽说心里非常愤怒,面上却不动声色,佯装惊讶地说道:“竟发生了这种事?习夏那丫头怎么样了?是哪个小子竟然这样大胆……”
杜鹃躬身,镇定地回答:“回二夫人,习夏现在仍在昏迷,只是看守拢翠阁的于婆子似是知道内情,又对习夏有救命之恩,我家姑娘便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她留下于婆子做客几天!”
李氏的眉毛使劲忍住才没有挑起来。
到底是有了依仗,瞧行事多么嚣张。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你家姑娘有所了决定,那我这做二婶的倒是不好驳了她的意思,你回去跟她说,也罢,就让于婆子安心在向荣阁待着吧,我再另外派人去拢翠阁就是!”
即使心里不痛快,到底没有阻拦的意思。
杜鹃恭敬地道了声谢,就告辞而去。
李氏的目光阴阴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边上的阮嬷嬷便笑道:“夫人,不如老奴去探探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她们心中都有数,能在府里干这种事情的也就那几个人,只看谁今日在府就是了。
李氏冷笑道:“不用,有其主必有其仆,习夏那丫头看着不言不语,到底行事不谨,她主子不声不响弄了个女婿,她也是有样学样,不定连这撞壁自杀也是装出来的,我们没必要趟这浑水!”
她的话含了十二分的恶意。
阮嬷嬷便心照不宣地笑笑。
到了晚上,一直昏迷不醒的习夏果然发了高烧,幸好徐大夫留下了两贴效果很好的药,初锦忙让人煎了给习夏灌进去,折腾了一个晚上,等鸡叫的时候,习夏的高烧才退去。
而向荣阁的人也累得人仰马翻。
初锦也没有休息好,晚上就坐在半倚在那边的美人榻上,时刻关注着习夏的消息。
她纯粹是对人命的珍惜,没有想到其他,但这种行为却感动了向荣阁的下人,尤其是杜鹃,墨菊几个贴身伺候的。
墨菊更是在心里说道,习夏,光凭姑娘待你的这份心,你就一定要好起来,否则就太对不起姑娘了,我也会怨你!
容氏那里不知怎的得知了这个消息,特意派了芍药来问怎么回事。
周嬷嬷昨日问了人,早就知道昨日在拢翠阁逼迫习夏的是三爷陶敏礼。
初锦早上又亲自审问了于婆子,后者空腹被关了一夜,又得知二夫人已经革了她在拢翠阁的差事,不由又惊又怕。
初锦再加了一把火:“大概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想听一下细节,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嬷嬷,你把人都准备好,如果于嫂子当真威武不屈,那咱们就成全她的义节,让她给习夏陪葬吧!”
淡淡的话语,里面却隐藏了十分的杀机。
于婆子的脸色当即就变得很难看。
周嬷嬷大声应了是,让朱嫂子与另外两个婆子一起将于婆子给拖了出去,扒了衣裳,两个专门行刑的粗壮婆子便一棍一棍打下来,她们收了初锦的贿赂,下手自然特别狠,却偏偏很有分寸,光从外表看却也只是皮肉青肿而已,并不严重。
在陶府浸淫了一辈子的于婆子哪里会不清楚这内中的门道,真害怕自己会无声息地交代在这里,只不过五六棍子下去,她就马上哭喊着嚷出了真相:“五姑娘啊,老奴实在是冤枉啊,老奴就收了三爷二十两银子,那邓安家的还收了五十两银子呢,是她把周边的人都撵远了,自己亲自在外边守着,后来见事情不对,她才撒手不管,是老奴不忍心看习夏姑娘死才给送了回来,五姑娘,你一定要明辨是非啊!”
周嬷嬷扬手,又把瘫软地如同死猪一样的于婆子给拖进了屋。
于婆子鼻涕泪水糊了一脸,碰碰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初锦倒是被她的话给气笑了。
明辨是非,如果真按照她说的,认定了她是无辜的,那她也就不用说是非两字了。
她嘴角挑起一抹冷嘲的笑,语气却平淡:“怎样处置你,不是我说了算,但要保你一条命倒也不难,只要你把知道的内幕说出来,那我就替你求求情,让你回家安心养老,怎么样?”
于婆子微一迟疑,对上初锦那冷冽的目光,一咬牙,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大夫人身边的佩玉来了几次,又与老奴几个说了几次话,后来昨天早上她就与三爷一起过来,赏了老奴与邓安家的银子,说不管院子里面发生什么事,让我们都走得远远的,装作没听见,也不许对任何人说,否则就会拔了我们的舌头……五姑娘,老奴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周嬷嬷冷笑:“那依你说,那迫不得已杀了人的杀人犯,也只一句迫不得已就不用服刑了?”
于婆子噎了一下,没敢接下去,只给初锦磕头,求她饶过她一命。
她现在后悔死了昨日贪图那二十两银子,她只想着不要让三爷割舌头,却忘了五姑娘早就不是当初无依无靠的落魄主子了,现在的她,甚至不用跟任何人说一声,就能直接让人把她打死!
初锦淡淡一笑:“等习夏醒了,我会问问她的意见,你先好好在我这里呆着吧!”
出去了她这条命早就没了。
事情闹得这样大,想必陶敏礼也很吃惊吧,按照他那猪脑袋,现在唯一做的就是要灭口。
初锦让周嬷嬷去找了一下邓安家的,果然从昨晚对方就失去了踪迹,府里找不到她,她家里也没说看到她。
初锦估计,对方不是藏起来了就是被陶敏礼灭口了。
现在芍药主动来问情况,初锦不把事情闹大简直就对不起自己了。
她拿着帕子拭泪,轻叹口气:“好端端的祸事就能从天而降!真是可怜了习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她磕的是脑子,我真担心她会留有什么后遗症!”
熬过了昨夜的高烧,习夏也就捡回了这条命,初锦更担心的是她脑子会不会磕坏!
芍药是个心地善良的,闻言便也落下泪来,安慰了初锦几句,便去一边的炕上查看习夏的情景。
她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初锦竟然让习夏躺在她这里养伤,自己却屈尊于美人榻,实在是很惊讶,继而便有着微微的感动。
她们做下人的,性命不能做主,最怕的就是遇到薄凉的主子,最感恩的就是心宅仁厚的像初锦这样的。
习夏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呼吸倒是平稳许多,看着让人放心不少。
芍药低叹一口气,就又问道:“五姑娘,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祖宗都因为担心让奴婢过来呢!”
初锦苦笑一下,拿着帕子拭泪,却不吭声。
站在一边的周嬷嬷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让朱嫂子押着半身不能动弹的于婆子进来,让后者把话重复了一遍。
芍药惊疑不定,张嘴想问什么,外边就传来了吵闹声。
她微微皱眉,扭头去看,却无意中发现初锦与周嬷嬷几个人脸上都是冷笑。
曹嬷嬷带着元香走了进来,一见芍药的面就哭了起来:“好姑娘啊,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们娘两个被人害死也没个人知道!天哪,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这两天过得是七上八下,生恐我这条贱命一不小心就没了……”
元香也捂着嘴嘤嘤地哭着。
两个人都神色憔悴,眼圈发黑,明眼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初锦挑了挑眉,淡淡道:“曹嬷嬷,我敬重你是长辈,但我这屋里还躺着病人,麻烦两位哭声小一点,习夏刚从阎王那里抢回一条命来!”
曹嬷嬷恨恨看她一眼,满脸不屑:“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娇贵什么,更别说她做得那些事了!”
这下,不光是向荣阁的人,就连芍药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这个曹嬷嬷真是被容氏惯坏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奴才秧子。
初锦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曹嬷嬷越发得意起来,冷哼一声:“姑娘,不是老奴倚老卖老,但这习夏到底是坏了名声的,您就这样放她在屋里,到底对您的名声也有碍,咱们陶府是公侯簪缨之族,规矩最重,五姑娘您别恃宠而骄,不把陶府的名声当回事……”
话未说完,周嬷嬷就走上前两步,脸上不怒自威,伸手就扇了对方一个巴掌,声音清脆,十分响亮。
她的力道很大,曹嬷嬷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两耳轰鸣,而人早就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不认识她一样。
芍药也有些吃惊,但看了看初锦的神色,却也能理解。
刚曹嬷嬷那番话一旦传出去,就是置习夏于死地,这个时代女孩名声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一旦她们名声有损,也会连累自家姑娘。
事实上,周嬷嬷只扇了对方一巴掌,在她看来还是最轻微的处罚了。
曹嬷嬷早就熬的一声叫,反应过来:“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周慧芳,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乞丐罢了,不是韩夫人心善收留了你,哪有你现在的锦衣玉食!你敢打我,你打我就是打老太太,我要去评理去……”
她简直是嚎叫出声,声音凄厉,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但打她是打不过对方的,只拉着元香扯着芍药嘤嘤地哭。
元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指着周嬷嬷破口大骂:“你这个死老婆子,竟然敢打我奶奶,我回去告诉我爹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初锦脸色一冷,淡声道:“你刚骂我奶嬷嬷什么?”
她对下人,一直都是和善的,甚少会给脸色看,但此时此刻,她神情冷若冰霜,那一双潋滟美丽的眸子中蕴集了无数冰渣。
元香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
曹嬷嬷忙把元香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道:“五姑娘,别说是你奶嬷嬷,就是你,我也骂得,我是老夫人派来教你礼仪的,你做得不对那就该骂,你也别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你摆不起!”
芍药的眉头皱的死紧。
只不过是几日不见,这曹嬷嬷怎么做事越发没成算了。
这种话,能当众说出口吗?
初锦勾唇一笑,语气温柔:“曹嬷嬷,怕不是我做得不对就该挨骂,是我做得不合你的心意才该挨骂吧?”
曹嬷嬷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僵硬,随即就更加强硬地说道:“五姑娘,你也别仗着主子身份强词夺理,谁是谁非,咱们到了老祖宗那里,让老祖宗评评理!”
初锦冷笑一声:“我强词夺理,我不明是非,曹嬷嬷,今个儿我还跟你把话说清楚了,我辈分再小也是主子,你体面再大也是个奴才,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哪家的下人敢在主子面前耍威风呢!你先是污蔑我的丫头行为不检,又骂我的奶嬷嬷,现在又与我呛起来,老祖宗派你来是想让你帮趁我,谁知道竟是派了个比她老人家还要大牌的活祖宗来!”
声音顿了下,她的目光就转向一旁的元香:“元香,因为你是曹嬷嬷的孙女儿,所以我处处纵容你,却把你纵出个不知好歹的性子出来!我问你,为什么我昨日明明吩咐谁也不许出门,你却偏偏要出去,还和守门的婆子吵起来,最后还要劳驾你奶奶出来,打了我看门的婆子,惊动了我!你出去做什么?今天芍药一来,你们祖孙两个就又是哭又是喊的跑进来说活不下去了,矛头直指向我,残害下人的名声我可担当不起,现在当着芍药的面,你说清楚这院子里到底是谁害你们?”
元香脸色阴晴不定,眼神闪烁,不敢和初锦对视。
曹嬷嬷张嘴就要骂人,周嬷嬷眼疾手快,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她制服。
曹嬷嬷大惊:“你们要做什么……”
她的嘴也被堵上了。
芍药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初锦到底想干什么。
初锦望着神色更加惶恐的元香,冷笑道:“其实不是怕有人害你,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吧!”
元香的眼睛睁得更大,不知初锦这样说是不是另含深意。
“习夏的事情是你和佩玉一手策划的,所以你怕的不是我,是习夏,你最好祈祷她能顺利活下来,否则我要让你给她偿命!“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曹嬷嬷怎么也没想到,初锦竟然已将一切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她看着初锦那平淡却难掩厉芒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错得彻底。
她一直错把老虎当猫,一错再错……
芍药也吃惊地看着初锦,又看周嬷嬷她们,果然都是一脸的怒容。
她在心里思忖着这件事该怎样处理。
初锦已经微笑着看向她:“芍药,刚刚发生的你都看在眼里,我还要守着习夏,就不过去了,劳烦你和杜鹃两个把于婆子,曹嬷嬷一起押过去,至于元香,很抱歉,我不能放她走!她害了习夏,一命抵一命,我静待老祖宗的处理结果!”
她虽说是笑着,但是眼睛中并没有笑意。
芍药一惊,心知对方已经恼了老夫人,所以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了,甚至还要押着曹嬷嬷来下老夫人的脸面。
她脸色变幻莫测,想着化解当前情形的方法。
元香已经从地上哭叫着站起来,扑向曹嬷嬷:“奶奶,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为那个贱丫头偿命……”
她真的很迷茫,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她明明将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她甚至不用出面,怎么会这么快就让人知道了真想呢!
周嬷嬷一把拦住了她,冷冷一笑,一个蒲扇大巴掌就扇了下去:“姑娘面前狼嚎什么,你以为你比姑娘更高贵吗!”
元香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何能抵受得住,身子往边上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半边脸颊火辣辣的,一个牙齿也随着血水吐了出来。
周嬷嬷与墨菊几个却只觉得畅快,昨晚把所有的线索拼凑在一起,知道了真想后,她们就恨不得把元香与曹嬷嬷挫骨扬灰。
幸好习夏以死保住了清白,否则不光是习夏一个,她们这些所有在初锦身边伺候的,包括初锦一人,都抬不起头来,甚至会落得像画眉紫英那样的下场!还说不定,初锦的亲事就会受到影响。
周嬷嬷一挥手,让人将元香绑了起来,又堵了嘴,以防咬舌自尽,便当着芍药的面拖了下去。
后者脸色便有些尴尬。
诚然,初锦的这种行为,是一点脸面也没给她留。
她看了眼杜鹃,后者垂下眼眸,一片沉默。
想想也是,五姑娘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杜鹃夹在她和老夫人之间,肯定更加为难。
她轻叹口气,也不啰嗦,马上轻点了下头,向初锦施礼:“那奴婢就先带着人过去了,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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