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她这个方向微微倾身,语气真诚:“五妹妹,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赋,不如我们合作吧,我出本钱和铺子,你来接受铺子,利润五五分,怎么样?”
初锦微微惊讶,继而恍然。
原来这才是他们夫妇的目的。
是想和她合作做生意吗?
初锦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淡淡一笑:“大嫂,你太高估我了,我现在只是替二哥管着而已,等二哥有了空闲,我哪里还会班门弄斧!”
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朱氏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只点点头,温婉一笑:“如果五妹妹不感兴趣,那就当做我没说过。”她的目光转向了初锦的手腕,她刚刚端起青瓷茶杯,露出一截皓腕,皓腕上是缠了好几圈的红珊瑚珠子,每颗珠子约有黄豆大小,颜色透亮晶莹,仿若能滴出血来一般。
她马上笑道:“妹妹这手串很漂亮!”
初锦笑而不答,伸手抚摸了一下,红珊瑚的珠子,被她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热温。
朱氏又笑着与她说了些其他的话,最后安静地吃了饭,这才起身告辞。
期间,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总会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两声。
初锦亲自送她出门,站在院门口看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簇拥着她走远后,才转身回去。
墨菊已经在旁边小声提醒她要提防对方了:“姑娘,嫡庶有别,尤其是庶长子,庶长媳,那心机深着呢,咱们可斗不过,所以宁可离得远远的。”
初锦忍不住笑了笑。
墨菊还在一边嘀咕:“真是奇怪,大爷和大奶奶在府里跟隐形人似的,怎么这一阵与姑娘的走动这般频繁……”
几人进屋,墨菊见习夏与青青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突然眉头一皱:“习夏姐姐,刚大奶奶用过的筷子和碗都搁着吧,别再拿出来!”
她是想直接说扔了的,但考虑了下朱氏夫妻的身份,还是换了一个更为委婉的说法。
习夏与青青便怔了怔。
初锦也是一愣就明白过来。
朱氏一直咳嗽,身体孱弱,周嬷嬷是害怕传染到她身上。
基于后世的某些卫生习惯,她便也点点头:“想扔就扔了吧,不想扔的话放在滚水里煮一煮,消消毒!”
习夏与青青就忙应了,墨菊也忙去帮忙。
陶敏哲一直睡了两天两夜,才神清气爽地起来,见周嬷嬷在自己这里,就明白了初锦的心意,一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涩意。
他洗漱过后,喝了满满一碗周嬷嬷熬的红枣山莲葡萄粥,并一块枣泥馅的山药糕,小巧,也容易克化。
刚刚睡醒,经历过七八天的大战,周嬷嬷不许他吃太多。
吃完饭后,陶敏哲先将考试的卷子默写出来,就去了见了先生,听了先生的点评后,就从府中出来,带了周嬷嬷一起回伯爵府。
又去见了容氏,说了一大堆的话,好容易才脱身,去了初锦的院子。
周嬷嬷已经先回来一步,将陶敏哲的现况说了,初锦见到真人,就含笑望着他:“二哥,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让嬷嬷做得丰盛些!”
她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后者似乎也不用说,兄妹两个坐在那里,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又说到了酒肆的生意上。
按照初锦的本意,是想等陶敏哲的成绩下来后再直接开张,陶敏哲就点头道:“我这几天可能会和几位同窗拜访几位大人,再聚一聚,没有空闲,大概到了腊月初,我手头就有空了。”
初锦笑眯眯地说道:“你有事就尽管去忙,有我这个天才妹妹管理铺子你还不放心啊,你别看这些日子咱们都是大笔银子往里投,等以后一定会大幅度盈利,咱家的酒肆也会成为京城排行首位的酒肆!”
看她大言不谗,陶敏哲好笑,问道:“那天才妹妹,你准备给咱家的酒肆起什么名字?”
初锦从想做酒肆生意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脑海中回想这个问题,见他问了,便摸着下巴说道:“就叫陶记酒肆,也或者是天上人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陶敏哲修长的双眸中闪过温和的笑意:“那就叫天上人间吧!”
初锦倒是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叫陶记呢,这才符合一个有家族的传统古人的观念嘛。
大概是意识到了她的困惑,陶敏哲淡淡一笑,抬眸看她:“小五,你是姑娘家,日后你的名字前会加上一个宣氏!”
初锦恍然大悟。
既然这间酒肆是他们兄妹两个一起开起来的,那么,就干脆不要这些陶或者是韩类似于家族企业的名字,另外起一个更有深意的就好。
而天上人间,他们两个都十分满意。
酒肆的名字解决了,初锦就愉悦地点头,托着下巴:“那该让谁来题字?这题字的人,最好是尊贵显赫人物,让人家一看咱们的店名,就不敢欺负!”
想得这样长远,又美好。
陶敏哲忍住笑,看了一眼初锦,心想别看他这个妹妹平日很睿智宽厚,但实际上她有时候也会显得很幼稚。
“那就由我先生来写吧,金老的名头够大了吧!”他道。
曾将的帝师啊,初锦的双眸就眯成了月牙,笑得甚是欢愉:“那太好了!”
她又想到一事:“二哥,作坊里的人现在已经有三十个,我想不如买上一座宅子安置他们吧!”日后规模肯定还要扩大,现在那些匠人有一部分住在作坊的小院子里,其余的便每日住在客栈的大通铺里。
大通铺,是外面那些杂工住的地方,价格便宜,容纳人多。
初锦早就想买个院子,但是她现在手头除了几十两银子用作日常开销,就没有别的了。
陶敏哲微一沉吟,就道:“我回去问问,我和小郡王合伙的铺子近来盈利不错,应该能支出银子!”
上次他就提前预支了,肯定欠下人情了,现在又要去预支,想也知道小郡王那些人会怎样看他。
初锦可是真心心疼这个便宜二哥的,马上摇头:“不用,我已经解决了钱的办法,问题是在哪里买宅子,买一处什么样的宅子!”
陶敏哲眉头轻皱:“你哪里弄来的银子?”
初锦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羞涩一笑。
陶敏哲的眉头拧得更紧。
初锦顿了半晌,才小声道:“我小库房里还有几件用不着的金银器皿,又俗气又难看,我就直接拿到当铺卖了,倒是也卖了不少银子呢。”她神秘兮兮地伸出白嫩的小手掌,在陶敏哲眼前晃了晃:“五百两银子,足够买上一进的宅子了!”
在京城,两进的小院子,约莫能卖上上千两银子,而一进的,就会便宜许多,到底档次不一样,五百两,能够买上一座比较大的又没什么讲究的宅子。
陶敏哲却不同意,摇头:“不行,作坊那里采买的人有男有女,如何能混住!”
初锦早就想清楚了,挥挥手:“作坊那里弄好了地窖,上面的屋子也腾出了两间,到时候女的就住在那里,男的就住到新买的宅子里,等日后生意上了正轨,手头上也有了盈利,便将两伙人分开!”
她说得井井有条,陶敏哲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小五,你是不是早就想好日后还要扩大铺子经营?”
初锦眉眼弯弯,粉唇掘出一个好看的笑意:“是作坊,二哥,以后我的作坊肯定会扩大数倍!”
陶敏哲点头,目光温润中又带着宠溺:“我信你!”
初锦的眉宇间就流露出丝丝的愉悦的笑意。
“那就暂且这么办吧!”陶敏哲一锤定音。
×××
接下里的几日,陶敏哲都出去聚会了,初锦这里倒是很安静。
但在这期间,她的向荣阁出了一件事。
起因其实很简单。
曹嬷嬷自从来到向荣阁,生活得如鱼得水,十分恣意。
初锦出手大方,又对她极其恭敬,而因为初锦在陶府的地位大涨,曹嬷嬷就算是出去外面也甚得众人的追捧,这让她很是得意。
但是,这日,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其实具体说起来,是元香发现的秘密,又转告了她。
大夫人余氏,身边的佩玉怀孕了。
余氏进了小佛堂祈福,跟去的人只有成了通房的佩兰而已,佩玉依旧待在漓水园。
元香很快就知道让佩玉怀孕的男人是谁,竟然是三爷陶敏礼。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三爷那种人,平日在府中见到略长得齐整些的丫头,就恨不得眼睛黏在对方身上。更何况佩玉是个容貌极其上等的大丫头,平日里养尊处优,比小户人家的千金还要矜贵些,就更能吸引人的眼球了。
元香是无意中听到佩玉与府里一个婆子的对话,想要对方给她抓一副堕胎药,被婆子拒绝后,她就哭着去找陶敏礼。
元香自然尾随,然后听到了这男主女仆之间的完整对话。
她一向是个眼高手低的,心眼多,胆子大,但事实上,脑子却愚笨得很。
她就直接拦住了佩玉的去路,威胁对方要去容氏那里告发她。在陶府,佩玉不经过女主人的同意就私下里勾引小主子,甚至在小主子未娶妻之前就擅自怀孕的行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就算是余氏,也不会轻易原谅她,更不要说对狐狸精非常讨厌的容氏,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棒杀。
元香祖母是容氏身边出来的心腹,佩玉满心惶恐,生怕自己会被活活打死,哭着跪在地上,祈求对方放过她。
元香就向佩玉提了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她看初锦身边的习夏非常不顺眼,让佩玉想办法将之除掉,她承诺会让祖母找来最温和的堕胎药,不引人注目地将胎儿打下,也或者是潜移默化,让曹嬷嬷在容氏耳边进言,同意陶敏礼将佩玉收房。
佩玉对第二个承诺十分动心,她本身就是余氏身边的大丫头,又在女主人未进门之间,先被承认了身份,继而生下了一子半女,就会被提为姨娘,凭她的手段,难道还不能把三爷牢牢掌控在手心中吗,到时候即使是正妻,也抵不过她的位置。
她不再犹豫,迅速答应下来。
两个家生子又接触了两次,相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元香从有限的言语中,得出樊季笙对初锦很看重,这不是元香所期望看到的,她自从知道自己成为初锦身边唯一的通房丫头陪嫁,就一心一意要大展宏图,成为人上之人。
而她潜意识里也早就将樊季笙当成了是自己的丈夫,看到他和初锦关系亲密自然会不高兴。
那么首要的一点,就是利用习夏对初锦造成打击,一个未嫁的妻子,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名誉和贞洁了。
贞洁问题,那是直接事关生死,元香没有这么大胆,再说初锦如果死了,她如何能嫁到国公府呢,那么就剩下前一个名誉问题了。
如果初锦身边的大丫头习夏与人私通,并传得沸沸扬扬,那么一则能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习夏这个眼中钉,二则也能达到打击初锦的目的。
而这个破坏习夏贞洁的对象,自然就是三爷陶敏礼了。
所以说,有时候,祸事是从天而降的。
这日午后,初锦在屋里午休,习夏坐在东次间的矮墩子上绣着针线,元香在外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就走进来笑道:“姐姐原来在这里,倒让我好找!”
习夏这几日一直和她住在一起,早就对对方的秉性有所了解,只微微一笑,小声道:“姑娘在里面休息,你声音轻点!”
元香看了眼她的针线,就笑着夸赞道:“咱们院子里,除了姑娘,就属姐姐的针线活最好,到底是有个好娘亲……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伯母了!”
习夏眉头一皱,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元香就随意开口:“是在拢翠阁,刚奶奶让我去给老祖宗请安,我贪那边的风景不错,就绕路过去了,谁知道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拢翠阁,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也不知道伯母大白天的去那里做什么!”
自从七姑娘陶云锦死后,拢翠阁只剩下两个看门的婆子,其余的打的打卖的卖,几个月过去,那里已经荒芜一片。
那天死去了很多人,府里的下人传得有模有样,说那个院子里有七姑娘与身边两个贴身丫鬟的冤魂,所以甚少有人会去那里。
习夏心里一紧,娘因着眼睛不太利落了,就出府养老去了,这个时候她进府来干什么?
她马上站起身,又看了看那朦胧的湘妃竹帘子。
元香立马开口:“反正我也没事,你要是想去看看就去吧,我在这里替你守着,这两日跟着学规矩,基本的服侍我还是会的,等姑娘醒了,我会告诉她你去干什么了,你只早点回来就成!”
如此善解人意……
习夏有些愣怔,目光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才诚恳地道了谢,就转身急匆匆地去了。
而元香,在她身后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她和奶奶分析过,现在姑娘身边的心腹,习夏,墨菊,石榴与周嬷嬷,墨菊此人口舌不饶人,但缺点多多,不足为虑,石榴又太小,一团孩子气,唯有稳重大方的习夏是个巨大的威胁。且不说日后姑娘是否会提拔她当通房,单是现在,她夜夜监视着自己,让她和奶奶的各种计划都不能顺利实施。
而且,姑娘身边的心腹够多,已经容不下新人了,那她就除掉一个,自己再争取取代习夏,这是皆大欢喜的做法。
习夏急匆匆地出了院子,顺着小路去了拢翠阁。
拢翠阁院门虚掩着,里面一片寂静,而那高大的树木与竹林显得萧瑟枯黄,在这深秋,有种荒凉衰败的感觉。
不过短短两个月而已,当日她们从佛光寺回来来到这里的情景,她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正看得出身,身后传来轻轻咔嚓一声,似是踩在树枝上断裂的声音。
习夏心里浮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猛地回头:“谁……”却在看到那个身影时异常惊讶。
竟然是三爷。
陶敏礼的德行她一清二楚,从心里是鄙视的,她顾不得去想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慌忙施了一礼:“三爷,奴婢告退!”
她急急转身想要离开。
陶敏礼却跳到她前面,伸手拦住了她,笑得贪婪诡异:“好丫头,别走这么急啊!”
习夏的眉心跳了一跳,微咬着唇,沉默地看向对方。
诚然,她与墨菊相比,比不上后者的容颜俏丽,但她沉静稳重,有三分初锦的品格,鸭蛋脸,杏核眼睛,腮上有几处麻雀斑点,却显示出了几分少女的活泼,观之温柔沉默。
陶敏礼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心里就愈发满意起来。
“好丫头,你整日跟在你主子身边,怪不得成了这样一个木讷性子,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三爷保准把你调教得比现在还要出色,陶初锦算个屁,你跟着她,永远都没有大出息!”陶敏礼恨恨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就又以自以为的亲切的语气对习夏说道。
后者微微一惊,已经有了某些猜想,一边偷偷往后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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