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研磨珍珠粉来卖,那……
初锦只觉得一道商机从脑海中闪过。
她顿时兴奋起来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笑笑:“既如此,那就拿一盒珍珠粉让我瞧瞧!”
用茉莉花仁做的,若是不含铅,想必美容的效果也不错。
伙计忙弓着腰大声应了是,转身出去,一会儿,就有掌柜的亲自上来送茶,估计是看出他们是大客户,所以十分殷勤。
初锦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瞅了一眼边上神色淡淡的樊季笙,暗想待会儿还是买点吧,反正也有人掏钱。
虽然,一个不算多熟悉的男人给自己买这些东西有点奇怪……
刚那伙计是个会做生意的,端了一金漆大荷叶形的托盘,上面盛放着四个宣窑瓷盒,打开盖子,便见为首里面的面脂细腻洁白,颜色纯净,空气中一种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弥漫,第二个里面颜色却是浅紫色,也是面脂,第三个盒子里是稍微暗淡但香味幽幽的脂粉,第四个就是艳红的唇脂了。
掌柜在旁边呵呵笑着,一一介绍:“这位姑娘,这第一个盒子里就是刚您说的珍珠粉,第二个特色是颜色浅紫,里面加了胡粉,叫做紫粉,用来擦脸会更自然,第三个盒子中装的是玉簪粉,自然就是用玉簪花磨制而成,这都是小店中卖的最好的面脂。很多达官贵族的女眷们尤其喜欢,常常供不应求呢!至于最后一个盒子中的是唇脂,是小店刚进的新货,不瞒姑娘说,以前小店中的胭脂颜色很薄,干涩,不润,但这盒子里的唇脂却是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细簪子挑上一点儿,就足够了!”
初锦挑挑眉,细细看了一眼,便问道:“能不能试用?”
掌柜的马上笑道:“姑娘说笑了,这送来的就是让姑娘试用的!”
初锦笑着道了声谢,态度很温和,这倒是让那掌柜与小伙计都很吃惊。
习夏是做惯这种事的了,主动上前拿簪子挑了一点,抹到手背上,细细抹匀了,才让初锦看效果。
四种面脂,胭脂都试过了,初锦点点头;“看着倒是紫粉效果更好一点,这唇脂也不错,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忙道:“姑娘,这叫做玫瑰花露粉!”
没有一点心意,初锦笑着点点头:“那就要这两盒吧,包起来……”
话未说完,一直未吭声的樊季笙就突然开口道:“四种都包起来吧!”
初锦诧异地望他一眼,笑道:“我用不了这么多的……”
种类也不一样,没法共同用啊……
樊季笙根本就不理她,只等着掌柜的将东西包装好后,才让冻顶给银子。
这四盒胭脂,除了紫粉是五两银子一盒,剩余的两种都是三两银子,最后的玫瑰花露粉更黑,竟然要八两银子。
初锦顿时瞪大了眼睛,真想反问一句:“光天化日的你们打劫啊……”
还好,她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勉强忍住了。
但看着冻顶递过去的两腚十两银子,就心疼得嘴直抽抽。
二十两银子,可是她将近一年的月银。
这东大街的铺子真是不能来,消费不起啊!
习夏见她那模样实在不像,忙使劲捏了下她胳膊上的软肉,后者倒吸一口冷气,扭头看向对方,后者眨眨眼,又朝樊季笙那边使了个眼色。
初锦嘟了嘟嘴,觉得习夏这丫头也是狠心的,她那一掐,自己的胳膊上保准留了青痕了。
樊季笙将主仆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翘了翘,装作不知,率先走出了店铺。
吃也吃过了,逛街也逛过了,买东西也买过了,樊季笙在心里想想,觉得母亲生前说的要素自己基本上都做完了,便开口说送初锦回去。
初锦点点头,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夫是个绅士。
上了马车后,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马背上在前走着的男子背影,嘴角翘了翘,这回可算是捡到宝了!
樊季笙是个很懂礼仪的男子,即使一直在荒芜的南方长大,他送初锦进了小门以后,自己也主动去拜访了容氏,说了两句话,才拱手告辞。
这本是他的治理处,容氏笑得脸上都成了褶子,等人走后,又和身边的人感叹初锦的好运气。
这样一个威风赫赫的将军,对人情世故如此精通,又时常送初锦一些小东西,可见也是个会心疼人的,初锦这次,是掉到福窝里了!
刚刚踏进门的陶妍锦听到这最后两句话,脸色就变了变,手中绞着帕子,一双美目中迸发出嫉妒憎恨的光芒。
她身边的淡青了解她的心思,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姑爷前天还给您送来一匹软烟罗呢,让您裁衣服,那可是想买也买不到的东西,宣将军那是个武夫,哪里会有姑爷晓的情趣!”
一席话说得陶妍锦心里舒畅不已,连带着那眉宇间的戾气也少了几分。
她一边抚着自己的乌发一边暗暗得意,原本她在嫡母的压制下,都已经是十七岁的老处女了,却依旧没有人家,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没想到摇身一变,她就成了兵部尚书的儿媳妇,那可是真正手握实权,皇帝的心腹,在京城有自己的势力,又岂是宣季笙那种远在荒芜之地打仗,出生入死,靠自己的命来拼搏前程的莽汉能比拟的!
淡青见陶妍锦神色有了一抹喜意,便又笑着压低声音:“当朝可是重文轻武,二品的将军在四品的文官面前还得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呢,更何况是掌握实权的尚书,奴婢听说那宣季笙是被夏国公府驱逐出去,本就出身不光彩,一个外室子,又在南边那荒凉的地方长大,又能懂得多少学问,怕是连最基本的礼仪,人情世故也不懂呢,五姑娘嫁过去,若是顺心顺意的还好,若是一个不如意,惹来拳脚相加也是没有可能的!”瞅着陶妍锦脸上光芒焕发,淡青继续说道:“所以呀,府里的这几位姑娘,也就姑娘您是个有福气的!您冷眼瞧着吧,其她几位嫡姑娘都不一定有好去处!”
这话原就是宋姨娘常说的。
今日淡青说得又格外对景,陶妍锦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张俏脸就越来越容光焕发起来,一双美目顾盼流转,比往常还要多了三分的美艳。
屋里的容氏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笑着问道:“外面站着的是谁,怎么这么半天了也不进来,莫非是怕我老婆子会吃人不成?”
屋里屋外的丫头媳妇都跟着凑趣笑,早就有两个二等丫头掀帘子迎着陶妍锦进去。
对于已经定了亲事的孙女儿,不光是容氏,全府的人都很客气,轻易不会得罪。
所以哪怕前两日容氏刚训了陶妍锦一通,这会儿也满面笑容,慈爱的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陶妍锦的夫家是兵部尚书府,光凭这一点,容氏就要好好拉拢她。
细细问了一遍她这两日的生活,听到对方一直都乖乖在屋子绣嫁妆,这会儿也就是抽空来看望她,容氏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我家三姑娘是个孝顺的,也不枉我疼你们,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可惜啊,这一个个都要出阁了,以后,就要成了人家的人了!”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舍。
陶妍锦就笑着缠着对方的胳膊,亲昵地说道:“祖母,孙女儿也舍不得您,不如就不嫁了,一直陪着您,好不好……”
这两日,陶李两府已经进行过纳彩,纳吉,两个新人自然也是天作之合,明日就要进行纳征这一流程,也就是男方送聘礼到女方家。
到了这一步,双方的亲事已然是完全定下了,再无更改的可能。
纳征后是请期,也就是商量婚期,因着初锦的亲事就在次年的正月份完婚,那么作为长姐,陶妍锦自然得往前赶,所以与李府商量过后,两家便决定明日连着纳征与请期合在一块,免得到时候时间不够,慌慌张张。
明日,陶妍锦结婚的日子就要定下来,她心里也是有些慌张的,这才主动来找容氏说话,她早就明白,身为庶女,父不疼母不爱,生母还是个没有见识的妾,她唯一的依仗也就是面上对孙女一视同仁的容氏了。
后者自然是由着她,先是好一阵抚慰,才又语重心长地劝诫道:“妍锦啊,你是个聪慧的,也是府里几个姑娘中出落得最好的,老大和老二早早就没了,你虽说是老三,但和长女差不了多少,也是咱们府中孙子辈第一个出嫁的,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丢咱们陶府的脸面,懂吗?”
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但容氏这会儿有兴致,所以就多说了两句。
陶妍锦也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很规矩地点点头,低垂着头,似是有些害羞:“我知道,祖母!孙女儿谨遵祖母教诲!”
容氏满意地点点头,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你母亲也该从李府回来了,明个儿是正日子,正好为你张罗张罗,你等会儿回去就去把她请过来!”
陶妍锦眼中寒光一闪,想到那个女人好不容易能受点苦,只因着她父亲大寿,就这么轻易放她出来,实在是不甘心啊,更何况,自己的聘礼到了对方手里,哪有吐出来的时候,她的嫁妆什么的也没置办呢。
但她今日来找容氏最主要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也不想平白惹恼了她,便温婉一笑,乖巧地应声:“是,我也多日不见母亲了,甚是想念呢!”
容氏的脸色冷了冷:“你都没见过你母亲吗?”
李府今日举行宴会,除了余氏,其他各房的夫人都带着各自的孩子去了,自然,也除了早就有约的初锦。
陶妍锦脸色煞白了一下,惊恐地望了对方一眼,似是后悔自己无意中脱口说出来的话一样。
“怎么回事?”容氏的语气低沉。
陶妍锦这才掏出帕子擦着眼角,轻轻抽泣:“大概是母亲恼了我,不愿意见我,今日原本孙女儿打扮好想去向外祖父献礼的,谁知道,母亲让身边的阮嬷嬷到我那里,骂了我一顿,说我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有资格去祝寿……祖母,孙女儿也是母亲的女儿,如何就没了资格?”她的眼泪如同小溪流水一般,哗哗而落:“其实也是孙女儿异想天开了,不过是个庶出的罢了……谁会真正放在眼里……”
熔丝已经气得颤抖起来,又见陶妍锦越说越不像,厉声:“闭嘴!”
陶妍锦眼泪汪汪,脸色煞白地看着她。
容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怒意,温和而不失严厉地说道:“你也是要做主母的人了,岂能说这种自怨自艾,自失身份的话!刚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这是在祖母面前,若是再外人面前,早就被人看轻了你!”
陶妍锦只是嘤嘤哭着,将脸埋在帕子中,别提有多伤心了。
她今日确实没去李府做客,但原因,却不光是刚才她说的那个。
“好了,别哭了,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容氏叹了一口气,打叠起耐心细细安慰着:“你母亲她受了罚,所以心里一直憋着气,你让她出出气也好,你是她女儿,难到她不朝你出气还要朝外人出气不成?你又是个大的,也该懂事了,受了些许委屈就哭得这样,等到了以后在婆家也受了委屈,莫非也要当众哭吗?那不光是别人,就是祖母我也要看轻你了!”
最后一句话,颇有几分威严。
陶妍锦心里冷笑,面上却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只是,只是在祖母跟前才会忍不住……孙女儿又怎么会不要脸面,向外人提到这些……”
容氏浑浊的眼睛闪了闪,一道精明闪过。
还算是个知道分寸的。
“这话就是了,这不枉我教导你们这么多年!你之所以会在我面前哭,也无非我们是一家子,知道祖母疼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但是傻丫头,这是你当闺女的时候,不过受了一些母亲的委屈你就如此了,日后等你受了婆家的委屈后又该怎么办!”
陶妍锦慢慢停止了抽泣,专注地聆听着容氏的话。
容氏又轻叹道:“到了婆家,你可谓是孤立无援,仗着无非是夫婿的那点情分,但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爱色,所以这做妻子的,首先就要心胸宽大,以柔克刚,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要哭哭啼啼,或者是大发雷霆,惹恼了婆家,在夫婿面前倒还罢了,小夫妻两个,怎样都能和好,关键是婆婆面前,一定要恭顺谦和,记着,前两年,再没有孩子的时候你就全仗着婆婆才能立足,等熬过前两年,再生下一男半子,你才算是真正在婆家站住脚了,任谁也无法抹杀你的位置!除此外,便是仗着娘家,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兄弟。君哥儿还小,你父亲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插手后宅之事,关键还在你母亲身上,只要她豁出去脸面,敢为你出头,那你在婆家的日子可就是如鱼得水了,所以,不是祖母偏袒你母亲,好孩子,回去后好好跟你母亲道个歉,说个软话,母女两个哪有隔夜的愁,日后你还要依仗着她的体面呢!”
虽然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听到最后,竟是要让自己主动向李氏道歉,陶妍锦不由睁大了一双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氏正色道:“怎么,你不相信祖母的话?”
陶妍锦忙摇头,迟疑半晌,才绞着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祖母,明日下过聘礼,就该准备我的嫁妆了,孙女儿实在是担心……孙女儿怎么也不能讨得母亲欢心……道歉的话不知说了几箩筐……”
容氏的脸上闪过一抹恍然。
原来,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嫁妆,事关着女儿家在婆家的地位,也怪不得她一个庶女会担心。
李氏私下里对庶子庶女做的一些小动作,容氏或多或少知道些,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现在,陶妍锦都主动找上门了。
若自己不拿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想必,这三孙女儿与家里的隔阂会更大,这对陶府如今的境况是非常不利的。
人其实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陶初锦与陶妍锦可以说是境地相似,在府里身份尴尬,没有一个真心为她们着想的人,不管干什么都得自己出头,甚至是嫁妆害怕被嫡母克扣,也要涎着脸皮去争去要。
但陶妍锦一说出自己的不满,容氏先考虑的就是如何满足对方,而不是威逼利诱,迫使对方接受现状,以牺牲自己成全大义。
可面对初锦与陶敏哲的质疑时,容氏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们退让,不容许他们争夺,也不会主动为他们做主。
其实,这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决定的。
容氏早就清楚,不管是陶初锦还是陶敏哲,都是心宅仁厚的孩子,就算是遭受了再多的不公,也不会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情,所以,要求他们退让,相比较为他们主持公道,是件更加省心的事情,再说了,作为晚辈,吃点亏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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