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像是初锦对这些事有多上心一样。
初锦当场脸就拉了下来，只可惜习夏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注意。
初锦的独角戏就唱不下去了，将书扔到一边，自己托着腮想着刚刚在茶馆发生的事，还是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还有那樊季笙说的话，也忒可恶！
什么他看了她的脚，她又看了他的身子，所以她必须得对他负责！
初锦就算是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也不由又羞又恼。
习夏准备了两样点心，并一坛子酿制的止跌打损伤的药酒送到樊季笙那里。
这药酒是用约莫四十五度的白酒制成，分别将三七，人参，归黄芪，苏木，川芎，红花等重要浸泡一周，再合并到一个酒坛子里，再添上蜂蜜，更能起到滋补作用，名字也很简单，叫三七药酒。
这个方子倒是中规中矩，外面的医馆大概都能配出来，对治疗外伤有很好的疗效。
她本是想替自家姑娘效力的缘故，让樊季笙知道自家姑娘的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亲自见她，听了便微微颔首，也没说什么就让她出去了。
倒是他的另一个贴身小厮，叫做文山的，长得眉清目秀，又比冻顶要灵活得多，送习夏出去的时候，就悄悄暗示道：“咱们虽说是下人的，倒也听说过五姑娘手中很有些治病的方子，今个儿送来的药酒就很好，倒是爷常年在南方打仗，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又拖了七八年，都成痼疾了，如果五姑娘方便的话，倒不如做些药丸什么的送来，一则表示心意，二则也好让爷减轻一下负担！”
初锦与习夏等人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当即又惊又喜，忙忙朝文山道谢后，就急着回去将这一番话告诉了初锦。
后者心中一动，再想到樊季笙说的他和樊氏去了南方后，生活颇多艰难，甚至樊氏一个无根基的妇人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做些小生意，那个时候就算是他入伍打仗，也是个不得势的，受了伤想必也没有上好的药来治。
她倒正好知道两个治疗外伤痼疾的偏方，一是大黄蚯蚓酒，是用大黄如鸡子一枝、蚯蚓矢三十克、酒一百毫升，煮取三沸，随量服用。
二是四花茶，用月季花、玫瑰花、凌霄花、桂花各一克与红糖适量同入保温杯，加沸水冲泡，盖紧茶杯盖闷5分钟。代茶饮用。
这两者共同服用，效果会更好。
她当即就叫派人去捉了野生的蚯蚓，鸡子，手脚麻利地酿制了。又写了四茶花的方子，等药酒酿制好后一并送到将军府。
自然，这也是三四天后的事情了。
樊季笙见她对自己的事情很用心，那心头的不快就去了许多，对初锦也更加满意起来。
初锦可不知道这些，当晚，陶晴锦就过来，送给初锦一张请帖，却是为了李府大后日的生辰。
初锦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几日不见，陶晴锦的神情很憔悴，但看着倒也算温和，听了初锦毫不迟疑地拒绝后，脸色就变了变，看着她的眼神中也带了丝丝不满。
她觉得初锦因为樊季笙那门好亲事，就越发张狂起来，不把她外祖家放在眼中。
初锦却一向奉行有势不仗是傻子，也不看陶晴锦脸色，只端了茶杯，温婉地笑着：“实在不是我不答应妹妹，将军那日已经与我约好要去佛光寺上香，我如何能爽约！”
她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无辜地看着对方，分明就是责怪他们早不送请帖，非得在她答应樊季笙的邀请后。
这不是上赶着让她拒绝吗！
樊季笙的身份对陶府的重要性，陶晴锦自然是知道的。
她当即就绞着手中的帕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轻声问道：“姐姐倒是与宣将军熟识得很……闺阁女子本不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墨菊就快言快语：“那可不是熟识，姑爷是我家姑娘未过门的夫婿，彼此之间亲切熟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姑爷总是觉得我们姑娘待在府中会闷，便特意邀请去散散心，这本是为着我家姑娘好的意思，我家姑娘也答应下来了，姑爷想必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佛光寺又是好进去的！如今再爽约倒不知会得罪多少人呢！再说了，我家姑娘也不过是一个小辈，七姑娘外祖大寿，上有爵爷二夫人，下有六爷七姑娘，我家姑娘倒是靠后了呢，只送一份礼表表心意就是！倒不用特意去！再说了，奴婢也听说过哪家定了寝室的人还往外跑的，七姑娘，您说是不是？”
墨菊嘴皮子利索，是个厉害的。
她一大通说了这些，言语里丝毫不客气。
陶晴锦气得唇都打着哆嗦，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
她口舌本身就不怎么伶俐，又因着心虚，不好多劝，因而便占了下风，扶着丫头愤怒地走了。
到了父亲跟前，免不了添油加醋了许多话，让陶保赫对初锦更加恼怒起来。
初锦并未在意这对父女，只是皱着眉头问道：“二夫人父亲五十大寿，她又关着禁闭，到时候怎么去！”
周嬷嬷就笑道：“人家父亲大寿，她这个做了伯爵夫人的女儿怎么着也得回去，等着吧，老夫人不到后天就会吩咐让二夫人准备起来呢！”
墨菊冷笑一声：“倒真是便宜她了……”
周嬷嬷等她一眼：“胡说什么，小心你这张嘴惹祸！”
经过在佛光寺初锦的教导，墨菊如今已经变得沉稳许多，但是那张嘴还是不肯饶人。
初锦含笑看着她们，想了想，道：“祖母估计也就是让二夫人出去一天，回来还必定要关着禁闭！她犯了那么大的错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不光是我和二哥，就是三夫人也不会轻易答应！”
季氏刚刚尝到管家的甜头，还没有好好享受一番呢，又岂会白白让出这个大好机会！
周嬷嬷就笑道：“还是姑娘头脑清晰，想得深远！”
初锦就瞅她一眼，嘟嘟嘴，故作撒娇似的说：“嬷嬷就会给我灌迷魂汤，怪不得我最近总迷路呢，可不是迷了嘛！”
一席话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陶保臣与季氏想要图谋长恭候府那五十万两银子，当初也已经和陶敏哲商量好了，倒是发生了借朝廷军饷这件事后，这夫妇两个谁也没有登上初锦的门，态度一如以往。
自然，也或许说是对初锦更恭敬了一些。
初锦暗暗猜想，对方一定找陶敏哲谈过了，也交换好新的条件，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平静。
但陶敏哲正忙着读书，几日没来找她了，她也不好派人去问，便搁浅了下来。
初锦又亲自去了荣德堂，将樊季笙与李氏娘家都邀请自己的事情说了，然后又小心翼翼，似乎无法启齿地说道：“老祖宗，孙女儿已经先答应樊将军了，倒是不好食言呢！”
容氏沉吟一下，微微皱眉：“李国庆他们又搞什么鬼呢，隔房亲戚，关系远着呢，你又是才定了亲事的人，怎好堂而皇之地去赴宴！依我说，你还是静心在家绣嫁妆就好，不要总出去，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初锦闻言，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和樊季笙见面不见面的，她不在话。
但是，她现在管着铺子作坊那一大摊子事，哪能安心在家当个新嫁娘！
容氏此举，分明是对她总出府不满呢，说不定还会认为那铺子是她送给陶敏哲的，她总插在里面管事，让容氏的一番苦心白费了呢！
思及此，她就有些泄气。
明明当初都说的好好的，怎么没有两天就变卦了呢！
她只不过是坐着马车，看看铺子的进度，与韩忠隔着厚厚的马车帘子说会儿话，难道就连这点自由也没有呢！
初锦心里不服，面上就自然而然带了些出来。
容氏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面上却慈爱地笑着；“不过如果你喜欢去，我这老婆子倒是不愿意做那讨嫌的人！这样吧，我再指两个人给你，一则，你出门在外，可以护着你，二则，你日后出嫁的规格，怎么也是按照咱们府的嫡长女身份来准备的，你身边就那几个人，哪里够用！我把我身边的曹嬷嬷给了你，再在大丫鬟中挑一个给你，怎么样？”
她面容温和慈爱，语气慈祥，倒是一副真心为初锦打算的模样。
后者本以为这件事会再停上一段时间才会提起呢，倒是没想到容氏这么着急，刚刚压下那么大一件事情，就开始想着在她身边安插人了。
这让初锦十分不快。
但她是个聪慧的，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就一脸欣喜感激地点头：“就算是祖母不说，孙女儿也会抽空提呢，听说夏国公府是个规矩重视礼仪的人家，孙女儿正忐忑不安呢，祖母这样，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说着，身子往容氏那边倾了倾。露出十分亲密的神态来，继续说道：“祖母您也知道，我身边那两个丫头，若只在我身边还可以，却是拿不出手的，嬷嬷倒是见多识广，却年岁颇大，只照看我的饮食我就觉得让嬷嬷受累了，如今有了曹嬷嬷与祖母身边的姐姐，我倒是会轻松很多，祖母身边的人，懂得也多！”
不管她说话真假，至少这态度就让容氏很满意。
她点点头，笑道：“那丫头你看你想要哪一个？”
初锦哪肯自己选，当即就笑道：“这个孙女儿可是不懂，几个姐姐都是府里拔尖的人物儿，容貌性情品格儿，不管是谁都没有不赞的，倒是还得劳烦老祖宗看看谁更适合待孙女身边！”
她一张大眼睛眨巴眨巴，无比殷切。
容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一锤定音：“杜鹃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老实稳重也能干，和芍药倒是一样的品格儿，芍药管着我房里的钥匙，我这里倒是离不得她，牡丹与茉莉都是个嘴舌厉害的，听说你那里的墨菊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再去一个厉害的，两个再一掐尖儿，倒是让你成天看吵嘴的了！还是杜鹃合适，习夏那丫头也略嫌生涩些，头上装扮也不算拔尖儿，杜鹃倒是正好弥补这一点，日后你成了将军夫人，这外边的体面可不能少，让人看笑话！”
她拍着初锦的手，细细与她解说着。
一边的几个大丫头，就都垂下了头，不敢做声。
初锦瞅了一眼低头看不清脸上神情的杜鹃，半真半假地说道：“祖母，您身边伺候惯了的人儿，孙女儿要是真要了，倒是怕人会说孙女抢了您的贴心人呢！”
“胡说！”容氏瞪她一眼：“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又能干，就当是帮衬你了，杜鹃在几个丫头中长得倒也算体面，最是合适不过的人，我看谁敢嚼舌头！”
她扭头看向杜鹃：“你可愿意跟着五姑娘去？”
杜鹃抬头，目光微微复杂地看了初锦一眼，就噗通跪在地上，无比恭敬地说道：“奴婢全听老祖宗安排！”
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哽咽。
容氏倒是很满意，点点头：“好孩子，到了五姑娘那里，可是要事事以姑娘为先，不得仗着我的情分就作践姑娘，若是让我听到只言片语，我定不轻饶！”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隐露威严。
杜鹃自然是连连答应着，又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轻轻抽泣着站了起来，来到初锦这边，也要磕头。
容氏身边出来的大丫头，又是被亲自指派到她身边的，初锦哪里敢让她行如此大礼，忙上前亲自搀扶住：“姐姐这可是折杀我了，去我那里竟是让姐姐受委屈呢！”
杜鹃脸微微红着：“不敢，不敢，五姑娘……”
容氏也点头：“也罢，你就施个万福就是了！日后与曹嬷嬷好好伺候姑娘！”
杜鹃这才应了是，规规矩矩向初锦施了一礼。
曹嬷嬷今日不在，只得等明日再见了。
等初锦千恩万谢地带着杜鹃离去后，容氏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初锦远去的方向，靠在厚实的引枕上，淡淡道：“曹嬷嬷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连告假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人出府！”
芍药上前蹲下，一边轻轻为容氏捶腿，一边小声道：“奴婢也不清楚，只听二门的人提了一耳朵，似是家里的小孙子出事了……”
曹嬷嬷年过半百才得了一个小孙子，那是百般地疼爱，这在陶府是人人皆知的事实。
容氏显然也知道，沉默了半晌才冷哼一声：“她到底跟了我半辈子，让她去了小五那里，也算是终生有靠，对得起她了！”
芍药就不敢吭声了。
曹嬷嬷是容氏当年的陪房，曾经出了大力，只后来办砸过两次差事，上次还与四夫人郑氏勾搭上了，为了贪那笔银子，就在老祖宗面前说了四房的好话。
容氏也当真信了郑氏要尽忠的话，任郑氏安插亲信在向荣阁。
却没想到没有两天就被抓了个现行，初锦大闹一场，让郑氏失了脸面。
容氏心里也暗自恼怒，觉得四房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但曹嬷嬷却看不清现状，与郑氏不清不楚的，总是往那边跑。
容氏早就有些恼曹嬷嬷，却因为她以前出的大力，不愿意赶尽杀绝，正好趁着初锦的亲事，把她送出去，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情分，也给曹嬷嬷找了一个好去处。
初锦那人她是知道的，聪慧机敏，却也孝顺，不肯在面上让人拿了把柄，因而曹嬷嬷作为她送去的人，她一定会照顾好，不会怠慢。
芍药当然知道容氏的心思，但她心里却不敢苟同。
曹嬷嬷是个贪财又有些不着调的人，还与四夫人一起算计过五姑娘，后者未必能容得下她！
其实，这一年来，她愈加发现老祖宗做事有些糊涂了。
先前那些事，容氏本该就能处理好的，却因着一些蝇头小利，让五姑娘与二爷一通恼了她。
她还不知收敛，现在又光明正大地往五姑娘身边塞人，若是杜鹃倒还好些，能力品格儿都在那放着，又是一等丫头，去了五姑娘屋里自然能压得住习夏，墨菊几个。
但是曹嬷嬷在容氏这边就算是心腹了，却又是那样的德行，去了五姑娘那里，没了人能压制住，岂不是要无法无天起来，更何况，五姑娘本身就有自己的奶嬷嬷，也是个有脾气有能力的，老祖宗这边派了心腹嬷嬷过去，倒竟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五姑娘那里混乱呢！
就算是她担心一个杜鹃不够，五姑娘那边的三等小丫头缺得还多呢，随便挑上一个送去不就行了，还有通房这一块呢，至少也有两个名额！
芍药这边思绪纷飞，那头出了屋子的牡丹也满脸怒气，一双眼睛也有些通红。
倒是她身边的茉莉知道她的心思，在旁边劝道：“老祖宗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如今事情也定下来了，你就死了心吧，五姑娘那里虽好，到底不如老祖宗这边自在！因着我们是老祖宗屋里的人，府中的老爷夫人们，还有小主子们，哪个不高看我们一眼，去了五姑娘那边，倒是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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