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娇娘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是个圈套。
背后那只手将乌云都推到了他们赵府。
她急忙命人去查,但深闺女子就算再聪明又如何,手中的人马根本就不够,也调查不出什么来。
但是等到两日后,他们韩府近年来置办的产业都被人挖了出来,光明正大地晒在众人眼前,房产,铺子,庄田,行行总总,光铺面就有三十间,私底下的私产也被挖了出来,当铺,钱庄……
众人哗然。
光这些产业就不止几十万两了吧。
这长恭候府到底是多有钱!
但很多人都记得十多年前的赵府,人丁不旺,产业不兴,守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虽说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了,可,也不能有这样大的反差吧!
于是,京都的人明白过来。
原来,竟是真的探了瑜宁伯府的嫁妆啊!
五十万两银子啊,不管干什么都足够了,又铺了十几年的路子,难道还不该挣钱吗!
长恭候府这边正在沾沾自喜,外面就已经谣言纷纷。
长恭候府的下人每每出去都会被人讥笑嘲讽。
长恭候也准备请假在家,不敢上朝面见同僚,但是当这日他站在金銮殿的时候,那个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皇帝,突然看着他微笑:“长恭候夫人仁义啊,被拖了孤!”
此话一出,长恭候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当即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托孤,当年韩氏的行为也就相当于托孤。可,却被雁啄了眼睛,那五十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他被小厮们搀扶着回府后,只对程氏说了一句:“准备五十万两银子,不,凑够十四年五十万两的利银,连同那五十万两,一起给陶府送去……”
然后就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程氏大为震惊,“老爷哎”惨叫一声也险些晕了过去。
赵娇娘急急从自己的院子朝正房赶去,路上遇到了家里备受宠爱却又调皮嚣张的弟弟赵秉盛。后者正钻在葡萄架下与小厮斗蛐蛐,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赵娇娘只看一眼,就怒火中烧,严厉地斥责道:“来人,把这几个不知好歹,撺掇着主子赌博的小厮给我拉出去打死!”
赵娇娘在府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那几个小厮先是怔了怔,接着便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求饶。
赵娇娘只一概不理,怒目看向赵秉盛。
只有十六岁的少年眼一横,朝地上吐了口水,骂道:“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儿,你也敢管我!”说着他就挥挥手:“走走走,咱们去招财进宝,给我拿五千两银子,老子要去赌个痛快!”
赵娇娘被他的态度给弄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好赌,但没想到竟然会一赌就是五千两银子,她扭头看向身后的仆妇:“招财进宝是什么地方?”
被问到的仆妇都一脸尴尬,垂头不知该怎么样回答。
半晌,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看样子像是刚提上来的小丫头怯怯说道:“奴婢听哥哥说是京都最大的地下赌场……”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可惜,有两个还满是同情地看着她。
小丫头很诧异,难道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吗?
答案是肯定的。
赵娇娘冷冰冰地瞅着她,冷笑道:“如今的奴才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外面的混账话混账东西她也知道……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她转身就走。
而实话实说的小丫头也懵了,然后哭喊着被婆子们拉了出去。
赵娇娘则又气又恨,一边快速走着一边在心里思索怎样断了弟弟的瘾。
如果她没记错,这么长时间,赵秉盛赌博都已经输了不止几万两了。
若照这个情形下去,这个家迟早得被他给败坏了。
****
初锦听到长恭候府的人上门没有一点意外,只是抬眸微微一笑:“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低低笑笑:“也该来了!”
进来回话的墨菊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街上的谣言有一大部分都是陶敏哲的成果,他这之前一直为此准备,果然没有白费心思。不光是查出了赵府私下的产业,还及时有效地推而光之。
皇帝那里也很给力,简单一句斥责就让赵府俯首称臣,再不敢耍半点花招。
墨菊是个急性子:“姑娘,长恭候的人送钱来了,你也得赶快跟去!”
这银子是二爷与自家姑娘的,这府中其他人不管是谁拿了都经不起讲究。
初锦却是微微一笑:“没事,那银子一定是老夫人收着了!”
墨菊瞪大眼睛,张嘴想问什么,一边的习夏眼疾手快,狠狠掐了她一下。
墨菊经过这么多天的学习,自然也是有成效的,当即不甘地闭了嘴。
初锦就翘起嘴角,心情愉快。
那些银子,陶府的人,如今是不敢收的,容氏最多也就是个保管。
周嬷嬷也想清楚了这点,有些可惜地说道:“要捐掉六十万两……”
六十万,不过是的动动嘴皮子,但若换成金子银子,那得是多少箱,用多少辆马车才能拉完!
这么的白花花的银子,白送给别人,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也实在是不甘心啊。
初锦却垂头望着手中的那一封信,微微笑着。
哪怕是白送人,这六十万两也送得值!
容氏做事还是很有谱的。
接见了长恭候夫人,她便打发人来叫初锦,陶敏哲还要另外出府去叫。
等看到兄妹两个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容氏笑得那叫一个慈祥:“程夫人,这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孙女,敏哲,小五,快过来见客,这就是你们母亲当年的手帕交,关系很好!”
她笑着指向坐在椅子上的妇人。
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容貌长得也不错,只是那眉宇间总有着几分憔悴,甚至连嘴边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容氏说的话,本身就是故意刺激这女人的。
什么手帕交,什么关系很好……
这年头最让人愤恨的就是当面与你称姐道妹扭过头就对你捅刀子的人物!
长恭候夫人程氏,显然属于这一行列。
陶敏哲与初锦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程氏暗地里咬牙,又羞又气,却还是勉强笑着让两人起来:“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我见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
“可不是,我这孙女儿还是个刚出生的娃娃呢,什么事也不记得……”
容氏就接口笑眯眯地说道。
刚刚出生的娃娃,你也忍心抛下不管,为了钱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亏得是个婴儿,什么也不记得,不然也不会让你白白躲了十多年,直到现在才算账!
容氏暂且不管当年的韩氏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个亲祖母,但是程氏做出如此举动,就足够让她愤怒了!
先是背着陶府被韩氏托孤,接着又将韩氏也抛到脑后……
这种无情无义之辈,活该被人唾弃!
程氏自然也听出了她的潜台词,脸上的神情僵了僵,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手中的匣子递过来:“老夫人您看看,这就是当年那五十万两银子,连带着这十四年的利息,总共是五十七万八千两银子!”
初锦的眉梢一挑。
还有利息……
七万八千两,这利息还真不少!
所以才说钱生钱嘛!
逛逛存放着就也值老些银子了!
容氏的眉头就皱了皱,不像是很高兴的模样。
程氏自然也看到了,一时有些忐忑不安。
难道是嫌这利息少吗,她可是按照这十多年中利息最高的那一年算的啊!
她当然不知道容氏是想到了她自己,她也拿了韩氏的五十万两银子,说是等到陶敏哲与初锦娶嫁之时用,但实际上她私下里早就挪用了,置办产业什么的。
她根本就没将那利息银子算上去,现在长恭候府来这一么一出,多给了八万两银子,这不是明显着让她难堪吗!
初锦很了解容氏,这会儿就明白她的心思了,微微笑笑,便看了陶敏哲一眼,兄妹两个互望一眼,后者点点头。
陶敏哲就开口道:“程夫人,这万万不可,当年我母亲是请你将银子暂时保管,却没有说借字……”
程氏越发讪讪了,她这样的行为可不光是借了,还不告而取!
容氏也点头颔首:“敏哲说得对,这利息我们不能要,只要当年我媳妇交给你的那些就好了!”
程氏艰难地笑笑,又鼓起勇气道:“这是我家老爷吩咐的,说是这么多年来多亏了姐姐的银子,我们家财能过得顺风顺水……”
她一下子闭了嘴。
现在的长恭候过得算是顺风顺水吗?
容氏就露出嘲讽一笑。
“不是借银,没有契约,就不能要你这利银!”初锦率先说道,一双漆黑的双目直直看向程氏。
她的容貌与韩氏有五六分的想象,后者看到她,就又忙移开了视线。
她心里发虚……
“那,那就听从老夫人的……”程氏笑笑,将厚厚一叠银票拿出来,递到容氏手中:“您数一数!”
容氏子自然而然地将银票递给了一边的初锦。
后者也不客气,亲兄弟明算账,尤其是这种沾过腥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她也喜欢数钱,这么多银票可不是每一天都能见到的。
尤其是很可能明日就就捐上去了,初锦一边在心底哀叹着一边一章章数了数,一千面额的,五百面额的,好大一叠。
数清了,她就抬眸,露齿一笑:“两清了!程夫人!”
根绝陶敏哲的说法,他们应该叫这个女人叫姨的,毕竟与韩氏是好姐妹嘛,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能好好叫她一声程夫人就不错了!
程氏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了,想说两句客气的话,但是看对方几人的淡漠的态度,又觉得自己用不着巴结献媚!
反正两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了……
她家里还有两个病人呢……
这样想着,她便道:“老夫人,那协议是不是也该拿出来……”
语气中带着暗示。
容氏皱眉,什么协议……
她恍然大悟。
接着便脸色一沉,果然认为这边有证据!
初锦却冷眼看着这程氏想要做什么。
程氏的笑容有几分的真心实意了:“老夫人,这钱我是给了,但是那协议您还没给我呢,这实在不符道义!”
容氏冷冷看着她:“当年的事,程夫人最清楚,那么有没有协议你也最清楚!”
程氏就瞪大眼睛:“那据老夫人这么说,竟是没有协议的了?”
她柳眉倒竖,冷哼一声:“这话说出来谁信啊,伍拾万两银子,谁托付别人的时候不会写协议,这都是当别人是傻瓜吗!我不管,反正我给了你们银子,如果没有协议合约就别想让我出你们陶府的大门,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啪”,躲在外面走廊下的小丫头们就听到上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现在老夫人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动不动就摔茶杯!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套了吧!
但是,几个能进屋的大丫头也都交集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夫人动了怒气,那她们一定要在场的好。
牡丹性子比较冲动,拔腿就想要冲进去,还是其她几个拦住了她;“你急什么急,有二爷与五姑娘在哪里,肯定出不了大事!”
牡丹想到以前初锦在容氏面前的态度,心里便也安定许多,点点头赞同,是呢,她竟然是下糊涂了,有五姑娘在,老祖宗的怒气是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的。
只是,她们谁也不知道,这帅茶杯的人,不是容氏,竟然是上门赔礼道歉,拿了一大堆歉礼的长恭候夫人容氏。
“你,你……”容氏望着澎溅在自己脚边的茶叶子,脸色涨红,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程氏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没有合约,我就不走出你们陶府的门,要么就一头碰死,要么就横着抬出去……”
程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狠绝。
屋内的众人一阵惊讶。
初锦也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明显前后不一的女人。
原来她的性子竟是这样的,那刚才做出那样一副知错就改的温顺模样,是干什么?
原本以为无比顺利的事情竟然在中建材出了差错。
容氏也从最开始的震惊恢复了平静,上下打量程氏一眼,才冷冷一笑:“以前没你上府的时候,我就和我大儿媳妇说过,你不是一般人,现在看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口中的这个大儿媳妇,自然是韩氏无疑了。
而“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程氏的脸色涨得通红,目眦欲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然清楚,她那个人总是喜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要不然她也不会那样轻易就背叛韩氏的嘱托。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好姐妹……
她说出这样的话,初锦还没什么,陶敏哲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盯着她,目光因冷如同毒蛇:“还请夫人慎言!”
初锦更惊讶了,陶敏哲他竟然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不,是阴冷的一面……
她从没有见过!
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因为程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飘飘地看了陶敏哲一眼:“这就是你们陶府的待客礼仪吗,身为晚辈对长辈大呼小叫,当年的瑜宁伯府,没想到竟会落到这种地步!”
说这种话……
屋内的几人有着种种不一样的反应。
初锦闲闲坐在那里:“我们是晚辈,程夫人,你也是晚辈,在我们祖母面前,你难道要称自己是长辈吗?不懂规矩,不学礼仪的人是你,所以也怪不得你们长恭候府会做出如此没脸没皮的事!”
她拍着手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今日上门的也不过是个管家婆子罢了,没想到竟然会看到长恭候府的当家主母,简直脸比城墙还厚,让我等无地自容!”
身后的丫鬟忍不住低低笑了一下。
容氏与陶敏哲也不由笑了笑。
后者还不甚赞同地看了初锦一眼。
后者就嘟嘟嘴,斜眼瞅了他一下,就又看向程氏。
程氏愤怒地瞪大眼睛,涨红着脸,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辩解或者谩骂的时候,她却突然朝一边的柱子上奔去……
众人惊呼……
初锦也微微蹙眉,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想要寻思?
是想给他们陶府安一个恶名吗?
那头的婆子丫鬟那么多,又怎么会让程氏当真撞到柱子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拦住她,然后有两个婆子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来人啊,救命啊,我们来还钱还会碰到逼死人的事情……夫人啊,你命真苦啊……明明那钱是当年的韩夫人送你的,现在竟被人死皮烂脸地要回去……夫人啊,我的夫人啊,我们这是命苦啊,被人欺到头上了……”
初锦等人都大为惊讶。
这,这是干什么……
这两个婆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的模样,怎么像是市井泼妇!
另外跟进来的两个媳妇便在地上砰砰砰磕头,那可是下死劲在地上磕的,即使荣德堂这屋子里铺有厚厚的地毯,这会儿两人的额头也淤青红肿,渗出几缕血来,很是恐怖。
初锦陡然明白了一切。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